第19章 射日之征

魏无羡忙飞身而来，抱紧了绵绵，阴沉的脸上是慌乱与愧疚，手指并拢，刚想给她输灵力，丹田却是一阵空落落的钝痛。

        是了，自己真傻，早已失了金丹，哪还有什么灵力？

        往日骄傲的少年失去了金丹，如翱翔的鹰断了翅膀，再无法高飞，只每日笑嘻嘻的跟人说自己只是不想配剑罢了，打碎了牙和血吞，笑的满嘴是血。

        只在原地怔愣了一瞬，怀里的绵绵哑着嗓子费力咳了几声，抹了抹嘴，抿了一手的血，粗喘了两下，撑着魏无羡的手臂就要坐起来：“我没事……咳咳，休息会便好了……”揉了揉发痛的头，抬眼，正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眸子。

        她想说“不是你的错”，但话到了嘴边却哑在嗓子里，没说出口，想起方才怨气直逼天灵盖的威力，脑袋抽的有些痛，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信任如果换来的是疏忽与更深的灾祸，那便宁可没有。

        魏无羡将她抱起来，走回去，牙齿似乎在打颤：“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若是我再控制熟练些，便不会……”

        好像有一个巨大的警钟锤在魏无羡的心上，痛到四肢百骸，直锤的人有些后怕起来。

        魏无羡收敛了怨气，恐惧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溺的他喘不过气。

        修炼诡道本就如火中取栗，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自己又何来的脸面让别人相信自己，原谅自己呢。

        一时默默不语，只脸色沉了又沉，看的绵绵有些无措起来。

        若是今日伤害了她的力道再重些……

        后面的他不敢去想，只有了这次的教训，他往后操控怨气一定会更谨慎些，也要更周全些了……

        ……

        围剿不夜天。

        血洒在战场上，把原本就透着火光的红色山石照的更加重岩叠嶂，张牙舞爪，有如囚笼。

        修士的灵力毕竟有限，虽然计划详尽，但百密总有一疏，成千上万的傀儡无心无智，不能被杀死，更有无数死去的修士化身为傀儡，两方人马瞬间悬殊。

        一片血腥气中，攻打的修士死的死伤的伤，实际战力所剩无几。

        绵绵原先胳膊上的伤口被划了一剑，鲜血顺着袖管滴下来，只在手上结成暗红色张牙舞爪的花纹，痛的有些麻木。

        灵力也逐渐被削弱，勉强支撑着站起来，只朦胧中看见一个黑衣伟岸的身影，回头望了望她，便毅然决然地飞身上了高柱。

        眼神很像自己小时候，史美丽不小心弄坏了她的玩具，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道歉的样子。

        他要做什么？

        两块黑烟环绕的阴虎符瞬间被拼成一整个，阴风大作，笛声有如天人之音。

        是了，绵绵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了。

        记得之前盘问他温家修士是如何死时，他没有瞒着自己，而是将真相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我做了枚阴虎符，威力巨大，因此我把它分为了两半，任何人拿到了其中一半，都无法发挥它的真正功力。”

        阴虎符无灵，无法认主，将来会落到谁的手里，没人知道，更不知道会有人利用它做出什么。

        绵绵端详着这只隐隐发着黑气的东西：“那羡羡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哦。”

        “这个东西，可千万不能让别人见到。”严肃起来，心里隐有不安，只希望自己只是杞人忧天。

        “为何？”

        自己这透着阴邪之气的物什只会叫旁人惧怕，丢都来不及丢，又怎会落到别人的手里？

        “这是宝贝！都说了是宝贝，又怎么能让别人见到？”

        意识回笼，一张青面獠牙，冒着黑烟的脸瞬间出现在眼前，扛起大刀，迎面劈来。

        绵绵自知不敌，一旦触碰到它必定成为傀儡，不能硬来，东躲西藏，可伤势却逐渐加重。

        诡谲的笛音下，那些傀儡和碰触了傀儡的修士好似魔怔了一般，痉挛了几下，忽的转变了方向。

        绵绵只觉头顶上风声阵阵，一股刀风当头而下，预料中自己的头如切西瓜一般的悲惨情况并未发生，只见一个傀儡用手死死挡住了另一只傀儡的刀，刀印深深戳进它的掌心，看着都觉得痛极了。

        绵绵忙抱头就地一滚，捡回一条瓜命。

        魏无羡像是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只见战场上所有的傀儡随着愈吹愈急的笛声开始互相撕咬，自相残杀。

        得了喘气的空挡，绵绵忙撕下自己最外侧的衣摆，简单给自己的手臂包扎了一番。

        魏无羡站在高处，纵千军万马，所向披靡，怨气如乌云密布，直骇的人膛目结舌。

        万鬼齐哭，有一只只鬼手从地底下冒出来，破土而出，锋利的爪扼住傀儡的脚，直把它拖进地底，半身入土，浓稠漆黑如墨的血从傀儡的各处泛出，只拼命嘶叫起来。

        不远处，大殿中冲出一人，披头散发，佝偻着背，身上有着浓重的煞气，手指弯曲成爪，直取魏无羡。

        魏无羡被温若寒卡住脖子，眼神依旧冰冷，嘴角扯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嘲讽似的邪笑。

        温若寒忽然心口一凉，顿时全身的力气似被抽走，倒下时，众人看清了站在他背后，手持软剑的孟瑶。

        绵绵几步奔来，刚好看到了血浸染了整个剑面，倒影出魏无羡有些茫然的脸。

        阴虎符不是那么好控制的，费了太多心神，魏无羡意识清明，刚向绵绵扯出一个虚弱的笑，便昏倒在了她的怀里。

        射日之征大获全胜，温若寒被杀，温王盛世不复存在，举民欢庆。

        魏无羡似乎被困在黑暗里，四处没有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有什么声音在叫嚣。

        “魏无羡，你想报仇吗？”

        “我想报仇，帮帮我吧……”

        “魏无羡……我想出去……杀……”

        “我恨他们……”

        怨气在他的脑中嗡嗡作响，直吵的人无法忍受。

        魏无羡试图用手遮住耳朵，可无济于事，眼见就要溺死在无边的怨恨与阴诡中时，一丝暖流，悄悄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减缓了疼痛，抚平了怨气的躁动，全身上下的经脉畅通了不少。

        魏无羡突然感到全身舒爽，浑浑噩噩地没了意识。

        ……

        房门被轻轻推开，待到看到其中景象，端正的蓝忘机似乎有了怒意：“你在做什么？”

        绵绵被吓了一跳，缓缓抽出自己给魏无羡施灵力的那只手，转身道：“蓝二公子。”

        蓝忘机意识到自己失礼，忙回了一礼，见绵绵苦着脸揪着手，却全然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冷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为他传输灵力？你疯了？”

        非性命堪忧，万不得已，修士绝不会浪费自己的灵力，作为修道之人，伤势众多，灵力一旦耗尽，久被压制的陈年旧伤一起发作，恐回天乏术。

        “没有。还请蓝二公子慎言。”

        绵绵自己的身体，她最清楚，这点灵力，顶多耗费一点心神。她刚走到门边，想起来什么似的，也没有回头：“蓝二公子。”

        “请不要告诉他。”

        三日后。

        绵绵坐在床边，刚输完灵力有些虚弱，喘了几口气，咬了咬唇，拿起自己手中绣好的香囊嗅了嗅，一股好闻的花香徘徊于鼻间。

        玉指戳了戳自己绣上去的小兔子，兔子的头发上正绑着一个鲜红色的发带飘扬着，像极了那人的样子：“兔儿神兔儿神，你说他都已经睡了三日了，怎么还不醒啊……”

        “三日？”魏无羡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伸手想抓绵绵手中的香囊。

        绵绵一把护在怀里，惊诧之余嚷道：“你怎知就是给你的呢？”

        “绵绵亲手绣的，不给我，还想给谁？”话中似有醋意。

        绵绵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揽着魏无羡起来，却在靠近时突然脸上一瞬冰凉的濡湿，为他拿枕头的手抖了抖。

        魏无羡的唇碰上了就不愿挪开，最后绵绵红着脸拉开了些距离，手指堵在他嫣红的唇上：“做什么？叫人看见了怎生是好？”

        魏无羡也不管其他，就着绵绵的手亲上去，只吻的她面红耳赤。

        魏无羡嘟嘟囔囔地高兴：“看见就看见呗，大不了我昭告天下，说你罗青羊已是我魏无羡的女人……”眉飞色舞起来。

        活泼的不像是睡了三日的人。

        “姑娘，这香囊可否赠我一只？”魏无羡不知想到什么，挑了挑眉毛问起来。

        熟悉的话语突然让她想起来两人在彩衣镇初见时，漂亮的小公子当时也是问了这句话，自己却因针脚粗陋而不敢相送。

        叹了口气，绵绵将香囊放进了魏无羡的手心，自己的手将他的手与香囊一起包裹住：“送给你的。”

        “我就知道，小娘子肯定不是送给别人的！”魏无羡这厮一高兴起来就叫她小娘子，温声软语，黏黏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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