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炎阳殿

魏无羡摩挲着香囊，爱不释手，仔细端详起来。只见金色的丝线中清晰是一个小兔子的模样，雪白的耳朵上系着正红色的发带，随着风飘扬起来，兔子身上着一身玄衣，仔细看似乎有一只小小的笛子插在他的腰间，四周有淡粉的荷花围绕。

        绣的是羡羡。

        手指慢慢抚过针线的凸起，本嬉笑的深情淡了许多，也没有说话，拽了绵绵的另一只手就要看。

        绵绵抽了一下没抽走，只着急地说道：“做什么？这是我做了好几日的！你可不许不喜欢！”

        一边把手试着往身后藏，却被一股大力使劲攥着，没法动作。

        魏无羡将她的握紧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出来，只见原本嫩白纤弱的手指上有密密麻麻的红点，不用想也知道是被针扎破了手。

        绵绵躲闪不及，干脆不去看他，只余淡粉的耳尖。

        魏无羡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不用这样辛苦的，自然有绣娘……”

        “对不起……”

        还是叫他担心了。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只是看小娘子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该打！”说罢便轻轻地拍了拍绵绵嫩滑的手背，把她拽进怀里。

        绵绵咯咯笑，拿了香囊就要给他挂在腰带上。

        谁知魏无羡不乐意了：“等等。”

        绵绵回头，只见香囊被魏无羡抢了去，拉开衣服放进怀里：“挂什么腰带啊，我放在心口上，天天带在身上，绵绵要天天与我在一起！”

        “好啊，那你跟香囊过去吧……”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魏无羡气鼓鼓道。

        之后，师姐和江澄都先后来了一次，见魏无羡终于醒了，两人都放下心来。只是魏无羡逢人就向人炫耀绵绵给他做的香囊，烦的江澄七窍生烟，骂骂咧咧地走了。

        入夜，因着温氏终于被灭，众人在炎阳殿摆起了宴会，一阵歌舞升平。金光善这厮大战时墙头草两边倒，并未出什么力，此刻却成为仙督，稳坐在温若寒从前的位置前，端着一副令人脊背发凉的慈祥微笑。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古往今来，从来如此。

        众人齐聚大殿，绵绵立在下面向上看，不知是怎么回事，好像有光恰好自下而上打在金光善的脸上，映着他身后那张牙舞爪的火红空座椅似燃烧起来，脸色白惨惨的，看不清五官。

        绵绵缩了缩身子，大殿里的温度好似越发冷了。

        因为自己近日见魏无羡的体温越发寒冷起来，就连手脚都冰冷不似活物。他不说，自己也当不知道，但绵绵知道，诡道极难驾驭，稍有心神不稳，体内气息便会紊乱，身体便会受阴气侵扰，偏魏无羡报喜不报忧，这种事情从不会同自己提起。

        是以，她每日夜深时，等他睡熟了，便悄悄潜入魏无羡房中为他传输灵力，看着他平静的睡颜，虽自己所能做的有限，但也算是心安了些。

        “绵绵，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魏无羡放下酒瓶，注视着绵绵苍白的脸色，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绵绵恍然：“有吗？可能是伤还没好全吧……”

        她说了慌，自己有金丹，其实这点皮外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她怕让魏无羡知道，更怕他会为此担心。

        他是个有些自负的人，总是不求回报的为别人付出许多，但一到别人于自己有恩时，便时时刻刻想着要还。

        说白了，她不想让他心里有负担。

        半晌。

        这宴会似乎开的没完没了，魏无羡也不知去了何处。

        绵绵晃了晃头，这大殿里沉闷的空气叫人头脑发胀，刚要走出殿门，便见一人，眉间一点红，头戴软纱罗乌帽，嘴角微微上扬，给人极亲近的感觉，正向着自己走来。

        是当日手刃温若寒的孟瑶。

        不，此时应该叫做金光瑶。

        金光瑶朝自己行了一礼，笑道：“是罗姑娘。射日之征上，罗姑娘的女侠身姿着实让在下佩服的紧。”此人八面玲珑，确是一个人物。

        回礼道：“敛芳尊言重了。那日您的英雄壮举也叫人极为惊艳。”

        告辞了金光瑶，却不想，门外，那抹鲜亮的红发带就这样明晃晃的出现在眼前，她便想也不想地奔上前去。

        魏无羡腰中系了白布，正半躺在台阶上，一口接一口的抿酒，凉风吹过，发丝微微晃动。

        突然，有一双温热的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紧接着就是一个捏着嗓子的尖细女声先是笑了几下，又扮作幽幽的嗓音企图把他吓住，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猜猜我是谁？”

        魏无羡忙坐起来，装模作样道：“哎呀！绵绵，我不知道你是谁呀，我猜不出来。”懊恼地摇了摇头，好看的嘴唇无法抑制上扬。

        绵绵笑起来，心中得意之余突觉一丝不对劲，才知道被骗了：“你怎认出的！”

        魏无羡转着手中的陈情，扁了扁嘴：“小娘子化成灰我都认识！”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唯一与自己如方才般亲近的，天上地下当只此一人了。

        “呸！惯会说好话。”

        她走下来，坐在了魏无羡身旁，陪着他一起看着寂静的夜晚发呆。

        不知为何，星星多了许多，却被灯光照的不甚明亮。

        许是大战时，死的人太多了罢。

        恰都化为星辰，垂挂在天幕上。

        殿内闹哄哄的，却陡然安静了不少，紧接着金光善对于江厌离与金子轩的谈婚论嫁之声听的叫绵绵心里“咯噔”一声。

        不消思索，便知他这是在有意拉拢云梦江氏。

        江澄面对金光善的逼问一时无言。

        两人快速坐起来，并排朝殿内走去。

        出来时不觉得，现下只觉得这火红的炎阳殿有些烫脚。

        绵绵眼神一略，便见史美丽不知何时已升为了门生，坐在席位上，像是在对着瓜果盘使劲发呆。

        “金宗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随着走路的动作，黑色衣袍翻起些许，打断谈话，有桀骜之感。

        魏无羡向金光善行了一礼。

        众人面露不平，有人就着这魏无羡的张扬跋扈窃窃私语起来，连带着绵绵也一并说了进去。

        “这女人看上去也不太眼熟啊，是谁的妾室？”

        那人看罗青羊貌美，出挑的女修又少之又少，多是嫁为人妇，便大肆揣测起来。

        “这罗姑娘没个姑娘的样子就算了，还成日与魏无羡厮混，简直是……唉！”

        “不成体统！”

        ……

        魏无羡大声说道：“金宗主，事关婚姻大事，我想这件事，还是先问过我师姐。”

        眼神一凛，似有怒意，懒洋洋地抬起头。

        “还有。”针坠地有声。

        金光善脸色铁青，没等他接上话来，魏无羡低沉有力的声音便已响了起来。

        绵绵的手突然被魏无羡拉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十指相扣：“我与罗青羊，情投意合，两相情愿，绝非厮混。”眼神瞟向了原先发声那人。

        那人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抖了抖，不作声了。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触感，绵绵心里绵绵密密的在颤抖，心里甜的发酸，在寒冷的大殿内冻干了想要流泪的眼睛。

        魏无羡紧握着绵绵的手指勾了一下，挠的绵绵心里泛起痒来。嗔怪地抬头，便见魏无羡一双含情眼，就此盯住不愿动了。

        宴会上，众人见两人含情脉脉，言语又开始窸窸窣窣起来。

        “好事啊！”

        “两人皆是侠肝义胆，适配的很！”

        “我看啊，这两个人，都是胆大妄为的主，果然什么人跟什么人……”

        金光善摆了摆手示意安静，嘴上说着好，脸色却是沉了又沉，配在他强行笑出来的皱纹，只觉得脸上皮肉扭动，惺惺作态。

        江厌离站起来，朝魏无羡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身为江氏儿女，遭此大劫，确实不易谈婚论嫁。”

        江厌离拒绝了与金子轩的联姻。

        史美丽似乎不再盯着果盘发呆了，转而似茫然的看着江厌离，看里似有情绪在翻滚，却叫人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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