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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为帝者


“父皇严重了,儿臣就算有什么好的,那都是要归功于父皇的悉心教导!”

        对于永帝,公冶景行倒是极其尊重,不曾逾矩,身上的戾气也少了几分。

        永帝却伸出手拍了拍公冶景行的肩膀,一脸欣慰的模样,笑道,“朕的孩子自然是优秀的!”

        公冶景行浅笑,却笑而不语。

        永帝深深地看了公冶景行一眼,走上上座威严的龙椅坐下,怪不得人人都想要争一争这九五至尊之位,万人之上的居高临下又有谁不羡慕呢!

        “朕看你今日有些行色匆匆,朕不得不多问你一句,你和离丫头感情怎么样!”永帝坐下看着公冶景行似有所问,眼神中涌现一抹打量,似乎已经是将一切给看穿了。

        公冶景行轻顿了顿,双眼中似是浮上一层沉重,眸中带着一丝冰冷,却也掺杂着一丝柔和,悲喜交加,脑海中却全都是离幸笑意盈盈的模样。

        竟然一时,公冶景行沉默不语,没有及时回答永帝的话。

        永帝眉眼轻挑,深深地看了公冶景行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对于公冶景行的态度倒是也不生气。

        良久,公冶景行才回过神来,急忙看向永帝,却对上永帝似笑非笑地眼神,公冶景行连忙出声,似是带着一丝歉意,“父皇恕罪,儿臣一时失神了!”

        永帝却是笑着朝公冶景行摆了摆手,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殿中就在朕和你,说话不必那么拘谨!”

        “是!谢父皇!”公冶景行连忙出声说道,只是那双漆黑至极的眼眸依旧是深不见底,却也深不可测,公冶景行扬起头颅看着永帝,接着说道,“知子莫若父,那父皇以为儿臣和阿幸的感情如何?”

        此话其实对于君臣来说是有一些逾矩了,只是公冶景行和永帝之间却还是隔了一层血脉的父子,自然是与其他人不同的。

        此话一出,永帝倒是微顿了顿,伸出手来摸了摸发黑的胡子,笑而不语,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公冶景行紧紧凝视着永帝,很是期待永帝的回答,其实与其说公冶景行期待永帝的回答,倒是不如说公冶景行很想知道,在外人看来,他和离幸的感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或许这是困在公冶景行心中的一个结。

        良久,永帝将公冶景行眼眸中的意思慌张收入眼中,低垂下眉眼,勾起一抹异样打量的笑容来,这才缓缓开口,“你与离丫头自幼一同长大,相识相知,自然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感情自然是深厚的,朕看你对那离丫头倒是极其上心!”

        永帝的话这其中充满了漏洞,却留有余地,并没有完全承认了公冶景行和离幸的感情,可是却也没有完全否定了两人的感情,一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轻易带过。

        只是永帝的眼中似是闪过一丝浓浓的微光,只是那微光下的双眸想的是什么却是不得而知了。

        “阿幸与暮起也是自幼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父皇认为,与儿臣可有何不同?”公冶景行却是没有错过永帝眼中一闪而过的微光,将其收入眼底,心中更加荒凉,似是有些挫败地开口,看似漫不经心,其实仔细听来却蕴藏着无限惆怅。

        永帝眼神僵了僵,其实公冶景行和离幸之间的感情到底是否有关风月,永帝也不是那么确定,但是如今看自家儿子这副态度,永帝可以确定的便是,若是那离丫头真的对自家儿子有关男女之情,恐怕自家儿子也不会如此惆怅似有潦倒,怕只怕是自家儿子情根深种。

        “你和离丫头自幼有婚约在身,这可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你堂堂一个太子,如此惊才绝艳,难不成还对自己没有信心?”

        永帝轻笑了笑,倒是露出一分莫名的感慨,似是有安慰公冶景行之意,只是也未将心中的心思说个清楚。

        公冶景行的眼神却是黯淡了下来,似是带着一丝无尽的惆怅,像是一望无际的深海上一只孤独飘零的孤帆一般。

        “连父皇都能够看出阿幸对于儿臣和暮起的感情是一样的,恐怕也只有儿臣一个人在自欺欺人了吧!”

        公冶景行自顾自地说道,这副模样倒是与往日里那副沉稳尽然的模样有些出入,这样看着,听着永帝和公冶景行的对话倒真有那么几份寻常父子人家的模样。

        永帝看着公冶景行这副样子,说到底是自己捧在掌心里疼爱的孩子,永帝自然也是跟着有几分惆怅,眼中似是闪过一分无可奈何,轻叹了一声,缓缓说道,“行儿,你这是用情太深了!”

        公冶景行神情一顿,听着永帝轻叹的那一声,公冶景行眉眼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都忙带上一丝微微的急切,恐怕便是连公冶景行自己都未曾察觉。

        “父皇可会怪儿臣?”公冶景行急切道。

        自古帝王最忌深情,最忌用情过深,这对于帝王来说,只会是一个祸害。可是即便如此,自古还有不在少数的帝王为情所困,永帝是一个,公冶景行恐怕也会成为一个。

        永帝听着公冶景行的话,双眸深深地看着自家儿子,双眼间似是有一抹悲戚流动,像是一汪暗流,终是动容不已。永帝也是个用情至深的人,又岂会不知公冶景行此话中的顾虑,但是永帝却很明显能够从公冶景行的话中听出来的不是顾虑,而是向往情深的卑微。

        推己及人,永帝素来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更何况是对于自己最喜欢的儿子。

        “父皇为什么要怪你呢!”永帝扯出一抹笑容来,似是带着一丝欣慰的说道,那眼中止不住的浓浓的慈爱和柔和。

        公冶景行心中不免欣喜,眸子上也染上了一分急切的激动,从椅子上再次站了起来,似是带着一丝慌忙,拱手微低着头连忙出声说道,“儿臣谢父皇!”

        永帝看着自家儿子这副模样,怎么都是满意至极的,眉眼微动,似是想起一些事情来,再次起身从龙椅上缓缓起来,慢慢走了下来。

        公冶景行连忙走了过去轻扶住永帝,永帝见此也只是出声笑了笑,眼中布满惊喜,也顺势握着自家儿子的手,缓缓在殿内走着。

        “看你这副着急的模样,你是不是以为父皇不希望你用情太深,还是在你眼中父皇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嗯~”

        永帝轻睨了公冶景行的容颜冷峻,嘴角挂着一丝慈爱的笑,不过是不惑之年,却像是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霜一般,只是即便如今这个年纪倒是如同三十没有多大分别,剑眉星目,眼神炯炯,带着为帝者的威严和凌厉。想必,永帝年轻时也是同公冶景行一般容颜冷峻,矜贵俊美,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一枚。

        若是换了旁人听到永帝的这席话怕是早已吓得诚惶诚恐,连忙跪下认错。

        而公冶景行却是一脸平静,漆黑的双眸便像是一汪死水一般没有半分波动,只是半抿着唇,剑眉微蹙。

        其实,公冶景行也是了解永帝的,自然也清楚永帝不会像其他老臣一般固执己见,要不然今日公冶景行定然不会朝永帝开这个口,只是对于公冶景行和永帝的身份来说,公冶景行自然是有些许担忧的顾虑的。

        “父皇通情达理,睿智明理,乃是一代为人敬仰的明君,自然也是与那些思想顽固的老臣不同。只是父皇儿臣有一问,为帝者,是否真的要三宫六院,雨露均沾?”

        公冶景行缓缓出声,眸子间似是有一分不管不顾,也不管自己说的话是不是逾矩,只是终于还是说出了心中的那些困扰的问题。

        若是换做别人,便是大不敬。

        永帝眸子微动,眼光轻闪,沉默不语。

        公冶景行看了一眼永帝的脸色,担心永帝曲解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了一句,“儿臣并无不敬之意!”

        永帝却连忙拍了拍公冶景行的手,缓缓出声,“你别多想,朕与你虽是君臣,可是更是父子。父皇希望你有什么便说什么,再说你也没有说错什么,不必多想,知道了吗?”

        “是,多谢父皇!”公冶景行眸子轻垂,似乎早就料定了永帝的态度一般。

        “朕看得出你对离丫头用情至深,早已是情根深种,这一点倒是与父皇极像!”永帝说着不免轻笑了一声。

        公冶景行双眸顿了顿,随即浅浅弯唇一笑道,眸中似是闪过一丝不轻易间捕捉的微光,“父皇,也是个用情至深之人!”

        永帝笑了笑,轻轻拍着公冶景行的手。

        “朕也同你一般意气风发,年少轻狂,遇一人,知一人,沦陷情深的漩涡,无法自拔。看看现在的你,父皇便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般!”

        公冶景行虚扶着永帝的手缓缓在朝阳殿中走着,一步一步,两人的身影竟然是像极了一个人,如出一辙的模样。

        永帝看着那小轩窗外明媚的骄阳,仿佛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许多曾经的回忆也瞬间解封,纷至沓来。

        公冶景行转眼看着永帝的模样,有些沉重的说出这番话来,公冶景行瞬间便心领神会,心中也明了永帝的心思,心下不禁缓缓沉重了许多,似是有些凝滞。

        “父皇是想念母后了吧!”公冶景行缓缓道,嘴角不免带着一丝苦涩。

        永帝苦涩地笑了笑,那双往日里精明凌厉的双眼似乎染上一层薄雾,“是啊,父皇的确想念你母后了。这十年来,父皇的心中就没有一刻不想念你的母后,更没有一刻将你的母后从心中放下过!想想你母后当年是何等的高贵明艳,娇嫩如一朵冰莲,风姿绰约世间难得,可是啊,她却早早地离开了朕,彻底从朕的身边离去。朕每每从梦中见到她,可是就在将要碰到她的时候,却化作泡沫幻影,惊醒后,才发现这是一场梦!”

        永帝的声音似是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经意之间的哽咽,雷厉风行,令人敬仰的一代帝王终究是难逃“情”之一字。

        公冶景行在一侧双眸紧皱,双眸凝着浓浓的沉重的光,那双眼漆黑得仿佛什么都看不清楚一般,却是也染上了一层深深的悲戚。

        “朕记得你母后走那年,你不过两岁,都还只是虚岁罢了,话都还没有说清楚!朕便将你带在身边,如今时光荏苒,你都这么大了,而你母后也不知不觉离开我这么多年了!”

        永帝突然转眼,看着公冶景行,有些沙哑缓缓出声。

        而最后那个“我”字却已看得出永帝的情深一片,或许所有的传言并非都是空穴来风,这其中便是这永帝为发妻空设后位的情深。

        公冶景行从小到大都是蒙永帝细小教导,而永帝对于公冶景行的疼爱与细致却也是深深刻在了公冶景行的深海之处。

        公冶景行不免心中动容不已,提及自己的母后,公冶景行心中也是不免悲戚,扯出一抹苦涩道,“还望父皇节哀母后已经仙逝多年,父皇依旧对母后情深一片,至死不渝,想必若是母后在九泉之下得知也是可以瞑目了!”

        “嗯!行儿,你是个好孩子,是个用情至深的孩子,朕与你母后虽彼此相悦却未能白首偕老,朕希望朕的这份永生的缺憾你永远都不要像朕一样。朕希望你能够听从自己的心,护自己想护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别被这些世俗给束缚了你原本的性子!”

        永帝看着公冶景行,双眼中浮现出来的便是如今望子成龙的欣慰,如今松柏之茂,永帝自然也是可以松了一口气。

        公冶景行双眼中涌现一抹欣喜,公冶景行素来知道自家父皇最自己疼爱非凡,却也没有想到竟然会疼爱到如此地步,便连帝王最忌的深情也不曾斥责,反倒是持了支持的态度。永帝的支持与企盼后来啊,也成为了公冶景行一生执着追求的心,只是啊,如今的公冶景行和永帝恐怕都没有想到公冶景行用情比永帝深,可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

        “什么为帝者雨露均沾,三宫六院,你若是真的想许那离丫头一生一世一双人又如何?满朝大臣的反对又如何?行儿,父皇希望你将来所要做的事都不需要看这些顽固老臣的谏言,父皇相信,你能够处理好所有的事情。比父皇和你母后还要好!”

        永帝紧紧凝视着公冶景行的双眸,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似是带着浓浓的坚定,没有半分为帝者的冷血无情。

        公冶景行听着自家父皇今日的一席话,有些陷入在永帝的那不可动摇的眼神之中。看着自家父皇的眼神,公冶景行那颗原本就更加坚定的心变得越发无坚不摧。

        只是情深的义无反顾注定也要承受飞蛾扑火的代价。

        公冶景行双眼动容不已,今日来,公冶景行就势来求永帝的意思,却没有想到竟然得到了永帝这么大的承诺与支持,这或许便是意外之喜。

        公冶景行来不及多想,眸子中闪过坚定的微光,朝永帝径直跪了下来,拱起笔直的手,恭敬却又一分欣喜道,“儿臣多谢父皇,定不辜负父皇今日一番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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