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合作的达成

两个人沿着操场后的那堵围墙，顺着鹅卵石路向小道另一个方向走去。

        到了尽头的小树林，陈书锦才发现，这里原来分布着几个石桌，每个石桌都围有一圈石凳。

        而且，这里树木多，哪怕是在下午两点，都有大片的荫凉。如果从外向里看，有灌木遮挡视线，位置非常隐蔽，而从内向外看，依然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欣赏到荷花池的风景，可以说是位置绝佳。

        宋繁抽出自带的湿纸巾，仔细擦了擦桌子和凳子上的灰尘，不一会儿，上面的水迹就干透了。他坐下，把东西放到石桌上，对陈书锦说：“我经常过来坐，这里人少。来吧，慢慢聊。”

        陈书锦仍站在路口没有动，打量着来时的方向——她有点疑惑，这里离路的那头挺远的，虽然能看见，但按理听不到说话的声音才对，而且当时她和王琮站那么远，宋繁是怎么知道两个人当时在干什么的？

        宋繁顺着陈书锦的目光一看，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王琮那天紧张得要死，一个人来回走动，又在那自言自语排练半天。后来你来了，话没说两句就走了。晚上去了教室，王琮也不找你了，你也不跟他说话，我能猜出来很正常吧？”

        “再说了，一男一女，躲开人群相约荷花池，除了那点事还能有什么？”他老神在在的。

        陈书锦郁闷地瞥向宋繁：“咱们现在不也是一男一女吗？”

        宋繁好像也突然发现了，有点尴尬，掩饰性地握拳咳嗽了一声，坐直身子：“咱们不一样！我是带了东西的，要讨论学习！”

        说完就打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一沓纸本。

        陈书锦慢腾腾挪过去，坐下。

        宋繁先是拿出最下面的两个笔记本，放到陈书锦面前：“这里面是高一下学期的所有数学题型和技巧，我自己总结的。马上要期末了，等回去你先看，把数学提上来。”

        陈书锦随手翻开第一个本子，里面分单元和模块总结了常见题型。黑字抄录，红字标注题目涉及的知识点、题目变型、可能有的坑和解题心得，有些地方还用下划线和荧光笔醒目标出来，笔迹工整清晰，令人赏心悦目。

        她问宋繁：“我拿走了，你怎么办？”他也要考试的吧？

        宋繁食指点了点太阳穴：“我都记在这了，回头翻翻书看看题就行。你不用担心。”

        接着又递给她几张a4纸，上面画着框架图，内容密密麻麻，同样是用三种颜色的笔标注：

        “这是接下来两年，咱们要面临的一些重大关卡，”他把高考说成升级打怪一样，“会考，竞赛，自主招生，高考，还有学校后期在教学上的进度安排……我找梁辉问过几次，他带了很多届毕业班，经验丰富。每个关卡对咱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以及大概的时间点，我都标注在上面了。——你先看，有不清楚的我再跟你说。”

        陈书锦仔细看着这幅框架图，内心油然生出了一种羞愧。

        她到现在，连会考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人家宋繁已经把所有高考节点都给摸清楚了。

        所以说，有些人考得好，有些人考得差，是真的有原因的。

        宋繁见陈书锦不说话，还以为她是真的看不懂，于是上半身靠近一些，一条一条跟她解释：“会考就在高二上学期，今年年末，题比较简单，但是文理都要考，还有一门信息课。”

        “竞赛比较难，分为数理化生信，每科的时间安排都不一样，需要自己提前准备。”

        陈书锦这时问：“我应该不用管竞赛的事吧？学习的时候，依着你的时间就行，把数学空出来。”

        宋繁没有立刻回答，他不自觉食指敲了几下纸面，最后说：“其实——我挺建议你去参加物理竞赛的。我看了你几次考试的物理卷子，还有平时的学习情况，你应该很喜欢物理吧？”

        陈书锦有些犹豫。

        喜欢是喜欢，就是竞赛看上去很难的样子……

        而且她从来没想过要在高考上另辟蹊径，原本的打算就是按部就班读满三年，毕业走人。

        宋繁又说：“你想想，如果参加竞赛，能提前保送，你至少可以少学半年。到时候别人都在苦鳖地悬梁刺股，你已经没事干了，学校也定好了，岂不是很爽？”

        这美好的场面一描绘出来，让人确实有点心动。

        陈书锦：“可是我真的不懂竞赛，现在开始准备来得及吗？”

        “来得及，”宋繁肯定地说，“你不要把竞赛生看的有多厉害。我见过很多人，有些是不喜欢但被家里逼着硬要学，自己都看不进去，能有多好的成绩？有些是自己闷头乱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也根本没什么竞争力。还有些，那是临时赶鸭子上架，就更别提了。——像我这样经验丰富的，绝对是极少数，你跟着我走就对了。”

        他又开始夸自己了。陈书锦内心鄙视。

        宋繁丝毫不觉，继续在说：“再加上一些心态不好一考试就崩的，还有做题马虎的，中间各种意外的。——你自制力强，学习心态好，再加上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到时候我只要告诉你怎么搜索资料，怎么找课去学，你自己就上手了。”

        见陈书锦仍然不说话，他又说：“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找孙志明聊聊，听听他的意见。现在咱们才高一，时间上还是来得及的，到时候学校还会专门给参加竞赛的学生集训——咱们一高的实力你还不相信吗？”

        陈书锦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这么想劝我去参加竞赛？”

        她就算参加，也是物理竞赛吧？跟数学好像一点关系都没有。

        宋繁被问住了，勉强找出借口：“我没什么目的，就是觉得你挺合适的，不去试试可惜了。——我是惜才！”

        说完自己也开始思索，他为什么要劝她？自己倒是好心，人家不为所动。

        难道是觉得自己这一身经验本领无处施展，想带个徒弟出来？

        陈书锦说：“让我考虑几天，回家也跟我爸妈商量一下。”

        “没问题，”宋繁说，“竞赛之后就是自主招生，这些我就先不说了，等你确定之后再聊。最后是高考，我本人是希望最好别走到这一步，但真要出现了问题，那么就要靠其他科目来尽可能获取高分了。”

        陈书锦评价：“你这样压力确实挺大的。”

        “倒是没什么，”宋繁满不在乎，“谁都想走捷径，我既然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去拼一把？只要把退路留好，确保万无一失就行。”

        又又来了，什么地方都能夸一夸自己。陈书锦内心吐槽。

        接着两个人又开始商量各科的安排。

        “下个月就要开始期末复习，”宋繁说，“咱们先按兵不动，跟着学校进度走，期末考试完文理分科，学校只会计算咱们理科的成绩排名。你上次班级15名，数学不是拉了很多分嘛。这段时间好好看看我的笔记，有不会的就来找我，数学我绝对给你提上来。期末争取进年级前十。”

        陈书锦：“好！”她盼着前十很久了！

        “然后暑假，就要做好没有假期的准备了——到时候咱们各自针对薄弱点，用两个月的时间去补缺口。”

        “没问题。”她本来假期就习惯每天安排时间学习，就是以前学习没什么目的性，报班了就跟班学，不报班就自由自在学，有时候睡觉会赖会儿床。

        “……对了，我要是参加竞赛，暑假是不是得把物理好好看一看？”陈书锦问。

        “不止物理，数学也要看。你别以为物理竞赛就只考物理，想出成绩，数学也要看——高中的，一部分大学的，比如微积分，高等数学……当然两个月肯定看不完，这是要长期持续的。”

        陈书锦的脸皱了起来——她对数学太没信心了。

        就很奇怪，别人都是数理不分家，物理好的数学也好，数学好的物理也不差，搁她就不行。

        宋繁看出了她的畏缩心理：“你怕什么，这不还有我嘛。你跟着我走，我保证你不用担心数学。”

        这话说的，陈书锦一点都不相信。她都学了那么多年，和数学还是走不到一起，跟着他就行？

        宋繁：“不信你等着，短期内你先尽快把高中知识吃透。关于竞赛，先确定好自己要学哪些教材，现在网上有一些课程，我回头也可以给你推荐一些课。”

        “我自己来就行，”陈书锦想了想，又问，“那你暑假准备看什么？需要我做什么吗？”

        “我的话，”宋繁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肯定还是以数学为主，其他科目也会看一看。但是需要你帮我想一想语文和英语怎么提高。”

        “——我知道这两科都靠的是积累，单词、语法、错词病句、古文、作文，没有办法取巧，所以有时候我也挺烦的。不过好在每天需要花费的时间并不多，等你把东西准备好了，咱们再根据情况商量。”

        陈书锦顿时觉得，自己兜里的那张纸拿不出手。

        她说：“行，我大概知道你的需求了，回去我也总结一下自己的经验，把资料和笔记整理一下，给你量身定制一个计划！”

        两个人相视一眼，笑了起来。

        “我还有一点想说。”宋繁又开口，“你也知道，每个人性格不一样，学习风格也不一样。既然要合作，我希望大家学习上都摒除杂念，密切配合。有时候，也许会出现风格上不太适应的情况，或者说其他突发状况。我希望这时候咱们能够及时沟通解决——咱们的共同目标都是考上理想的大学，真心换真心，合作才更有实际意义。”

        虽然他观察陈书锦很久，知道她是一个以诚待人、用心做事的姑娘，但必要的强调还是得有的。

        陈书锦来回思考了这番话的意思，她十分理解他的用意，并且举双手赞成——她也希望合作能够顺利进行下去，毕竟目前自己可以做的只有考上好大学了。

        陈书锦：“这一点没毛病，我也是这么想的。”

        宋繁点头：“其他的我没什么可说的了，细节可以在后面具体商讨，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陈书锦拿着纸单，开始一条一条去看。她中间也想到了一些可能出现的情况，比如说，如果她跟不上进度怎么办？

        但宋繁摆手，自信表示这都不是问题。

        “咱们相邻而坐，接触了这么久，我还是比较了解你的情况的。说到底，你只是做事有点慢腾腾的，但脑子并不笨，甚至有些方面比我做的要好。”

        “再说了，谁都不会直接要求所有计划100％完成，如果有意外，灵活调整就是。我既然跟你合作，也肯定会拿出我的诚意。”

        “你只要别嫌弃我就行。”陈书锦闷闷地说。

        宋繁有点想笑，她总是觉得自己会拖后腿。

        “不嫌弃，不嫌弃，只要你也别嫌弃我太冒进。”他客气起来。

        两个人又聊了聊，敲定了今后的大方针和长短期计划，最后终于达成一致。

        宋繁起身收拾东西，把笔记本留给陈书锦：“你拿去用吧，剩下这些，我回头复印一份，再给你。”

        陈书锦接过，忍不住看宋繁：“你真的好专业啊，准备了那么多东西。”

        宋繁被夸得内心有些羞涩，但还是昂着头，坦坦荡荡承认：“我这人就是这样，喜欢做计划，这样我每一步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说完又开始自吹：“以后咱们俩一起学习，你还会发现我更多专业的地方！”

        陈书锦黑线(ー_ー)!!

        这个人也太不禁夸了，一夸就骄傲！

        东西收拾好了，垃圾也扔了，两个人都站定，准备离开。

        宋繁左手拿着文件袋，面朝陈书锦伸出他的右手：

        “那今后，咱们的搭档关系就正式成立了，希望能合作愉快！”

        陈书锦盯着眼前修长白皙的右手，一时有些犹疑。

        宋繁毕竟是个男生，她以前还没有握过男生的手……

        硬要说有，那也是幼儿园的事了。那时候儿童节跳舞，班里所有小朋友都参加，男孩子女孩子分开站，牵着手围成一圈。

        但她又看向宋繁——少年正饱含期待看着她，目光清冽，黑曜石般的眼睛不含一丝杂质，而是满满的真诚。

        她朝他轻松一笑，抛去自己的那点扭捏，最终也大大方方伸出手：“合作愉快！”

        双手交握，合作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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