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离别

暮雪这才反应过来，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可不能耽误了时间。思及此，她便噤了声，南宫霰将孔明灯展开，道：“暮雪，你帮朕拿着它。”

        “好。”暮雪接过手，南宫霰将蜡块安在下面，便拿起托盘上的火折子，点燃了蜡块。只一瞬，蜡块就燃了起来。南宫霰将火折子放回去，也腾出手轻扶着灯罩。

        待灯罩慢慢充盈后，南宫霰便放开了手，暮雪也跟着松了手。孔明灯轻飘飘地飞了上去，在夜幕中格外显眼。

        不知是谁起的头，月台上的一众人都鼓起掌来，一些诸如“皇上圣明”“大璃国必会繁荣昌盛”的恭维话更是不绝。

        南宫霰在前面只是听着，没有说话，只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天上越来越小的亮点。

        暮雪站在一侧也跟着拍手鼓掌，她悄悄靠近南宫霰，低声问道：“皇上，你许愿了吗？许的啥啊？”

        南宫霰没有侧头，仍看着天空，反问道：“朕是皇帝，你说朕许的什么愿望？”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暮雪笑道：“看来后面的人说的话也并不都是恭维话啊！”

        南宫霰笑了笑，没有回话。

        “哎，皇上。”暮雪又想起一件事，“许愿的话不都是要两手交叉相握吗？还要闭上眼什么的。你为什么不这样弄啊？”

        南宫霰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待暮雪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南宫霰吐出四个字：“太幼稚了。”

        暮雪：“……”

        待南宫霰放的灯消失在众人的眼前后，他们才开始放自己手中的孔明灯。南宫霰和暮雪两人也退回了原处，一众人都忙着手中的活，也有两两相助的，倒也算是其乐融融。

        在放灯一事上，皇宫里的规矩倒也不算森严。皇帝放过后，其他人就可以放灯了，这个“其他人”包括所有人。

        此时此刻，不光这金銮殿前聚了许多人，宫里其它地方，内务府，御膳房，太医院或其它地方，院里都站满了宫女内侍，就连城墙上的侍卫们都将平日不离身的刀剑放在一侧，拿着孔明灯。

        当然，这些灯都是皇宫统一采购的，并不需要宫里的人花钱。

        暮雪也展开了自己手中的孔明灯，南宫霰则在旁搭手。

        “皇上。”暮雪唤道。

        “何事？”

        “宫里的这个习俗是一直都有的吗？就是放灯的习俗。”

        “不是。”南宫霰停顿了一会儿，“是从朕的父皇那时候开始的。也没有多少年，好像还没有二十年。”

        “那……先帝为什么弄这个习俗啊？”如今看这阵仗还挺大的，以前都没有过，不知为何又突然弄起这个来。

        “这朕就不知道了，突然就设立了这个习俗，说是效仿民间，图个热闹。”

        南宫霰说的是实话，宫里从来没有放灯的习俗，一年之中，也就只有后宫的妃嫔公主因着乏闷，在节日里放上几盏，其它人虽觉得有趣，但却是不敢在宫里放的。

        不过，在这深宫大院里，几盏孤零零的灯飘向不知名的去处，无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凄惨。虽说是解闷，但真正看的时候，也只是徒增烦恼。

        后来，大概是南宫霰四五岁的样子，先帝突然下旨吩咐以后新春那一夜，皇宫里所有人都一起放灯。众人虽有些不解，但没作它想，都只认为皇帝这样是为了与民同乐，显示仁爱之心。

        暮雪点头，恰好手里的孔明灯已经准备完毕，她也不再问了。她松开了手，孔明灯顺利地升上了天。暮雪双手交叉相握，放在鼻下，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了一番。

        “许的什么心愿？”暮雪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南宫霰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暮雪笑得狡黠，俏皮道：“不告诉你。”

        南宫霰本就随口一问，也没指望她真的能回答，于是也就不再做声。只面带着笑，抬头继续看天上万千明灯。

        皇帝放好灯后，众人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也就不讲究什么先后顺序，谁弄好了谁就先放。此时此刻，天上已飘了许多孔明灯，有月台上的人放的，也有宫里各处侍者放的。

        远处星星点点，近处亮如灯盏，交相辉映，很是好看。

        南宫幕望着天上无数灯盏，眼神晦暗，似乎那些光亮都入不了他的眼。

        后宫虽形同虚设，但宫里侍者侍卫什么的却不少，多多少少有个几万人。按照先帝的旨意，新春之日，凡宫里人皆可得一盏孔明灯，待夜宴后，便可燃腊升灯，祈福祝愿。

        至于先帝为何突然设此习俗一直都是个谜，虽对外也有说理由，但总让人觉得有些牵强。

        而且，在此之前，先帝并没有表现出对放孔明灯这一习俗的关注，这突然一设更像是一时兴起。众说纷纭，也没有个统一。

        但不管怎么样，这一新习俗确实是得到不少人的喜爱，尤其是年龄小些的，玩心更是大。因此事，那几年名声不是多好的先帝反倒得了一些称赞。

        再说现在，上万盏明灯同时飘在天上，寄托着无数宫内人的美好期望，一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谁都没有注意到从皇宫的西南角处，也慢慢飘起一盏明灯，并逐渐汇入璀璨的灯流中。

        皇宫的西南角，平时人迹罕至的拂身居此刻更显冷清。院内，一妇人正立在院内，抬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孔明灯。

        妇人穿素衣素裳，挽一个妇人发髻，上面只插一支素净的簪子，一点装饰都没有。她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苍白，眼角处还有丝丝细纹，神情冷淡，仿佛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

        可尽管如此，这些还是挡不住她的美。她的五官精雕细琢般的，气质清冷，当真是如画里走出来的人儿。只消看她现在这般模样，就能想象出年轻时不知会迷倒多少人，又是多少郎君的梦中情人。

        妇人一言不发，只静静盯着刚才那一盏明灯，直到再也看不见。即使如此，她也没有移开目光的意思，清亮的眼眸此刻却显黯淡，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

        一道声音响起：“夫人，时间到了，可以回去了。”

        一个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旁，她通身黑衣，头发高高束起，很是简练。但在这荒凉之地，倒显得有些吓人，更何况她是悄无声息地出现。

        但那位夫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已经习惯了。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江紫，什么时候了？”

        江紫回道：“回夫人，现在是乾雨十二年，过了今夜便是乾雨十三年了。”

        那妇人面上没什么反应，却只喃喃道：“又是一年了……”

        江紫面上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回话。那妇人也不觉尴尬，只继续道：“进去吧。”

        “是。”

        说罢，二人便入了屋，再不见出来。

        放灯那一夜将新春推向了整个高潮，无论是皇宫里长达数月的准备，还是普通人家几天的采买布置，归根到底都只是为了这一夜。

        过了这一天，节日的气息也就渐渐淡了下去，再过几天修整的时间，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光也就落下了帷幕。

        朱雀门，是整个皇宫最高大恢弘的宫门。越过朱雀门，往北便是皇宫的所在，往南则是皇城区域，所住大都是达官贵人。

        沿朱雀门所延伸的城墙两边是占地极大的空地，平时只有来往巡逻的侍卫。此刻，这空地上停了一辆马车，南宫霰和南宫幕二人在马车旁告别，随从和侍卫都站在数十米外。

        话到最后，两人又提到了南夜国的事。

        南宫幕面上严肃，道：“南夜国的事，一定要放在心上。我的封地离南夜国近，办事也方便，等回了封地后，我会着重让人盯着南夜国那里的动静。一有什么事，我就尽快告诉你。”

        南宫霰神色凝重，道：“好，有劳皇叔了。”

        南宫幕轻轻摇头，道：“谈不上什么有劳不有劳的。于情，我是咱们南宫家的人，理应守好祖宗打下来的江山；于理，我又是大璃国的官员，自然要为国家服务。”

        南宫霰笑道：“嗯。朕也会所能守好我们的国家。”

        南宫幕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言语，而是看了看站在远处的一众人。

        见此，南宫霰也顺着他的目光往那看。他看不清他们的五官，但他清楚知道他们都是谁。他们不仅是随侍的人，更是大璃国的百姓。

        南宫幕收回视线，抬起握成拳头的手，对南宫霰道：“皇上，先帝是我的皇兄，也是你的父皇。当年他带着大璃人抵挡了南夜国的入侵，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们理应也守好我们大璃国。”

        南宫霰垂眼看着面前的拳头，笑了笑，也伸出手：“好，一言为定。”

        两个拳头轻轻碰了一下，一如他们儿时那般。

        南宫幕收回手，道：“好了，我要出发了！”

        言罢，他又看了看周围的景色，周围一圈都是高耸的宫墙，上面有序站着侍卫。

        这威严建筑后的皇宫，是他二十多年生长的地方，他在这里经历了许多事，远不是他所在的封地能比的。

        南宫幕还在感慨，南宫霰见他如此，便打趣道：“怎么？不舍得走了？”

        南宫幕大方承认道：“是啊，这一走，再回来就是两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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