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7章

不一会儿，每家每户都有人走出来，有的人一瘸一拐，甚至还有的失了双腿，用手撑着往前走。

        所有人都默契地排着队往下走去，就连对面斜坡上也是一样。

        他们走向的是水塘，越靠近水塘，路越宽，在水塘周围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空地。

        先到达水塘的人，将食盒放在黑色的圆状物上，等她走得近了，才发现那黑色的是荷叶。

        荷叶载着食盒在水面上转了转，水下就伸出一只白森森的手将那食盒抢去，吓得两个人僵在原地。那只手约有六指，指尖细长，动作敏捷。

        放上食盒后，没有一个人逗留徘徊，甚至多看一眼，像是既定动作，只待完成。

        水塘边渐渐拥挤起来，忽然有一声惊呼发出，似人声，又似兽呼。人群骚动了一阵，但还是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自动避开声音发出的地方，像是水流遇上了礁石。

        人群避让后，谢什杳看见对面的斜坡上，有一个黑衣人跪立着地，身子在剧烈颤抖，膝前是打翻的食盒，掉出一个血淋淋的耳朵。

        没过一会儿，一个圆浑幽况的瓮声从水底传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

        “地震了吗？”潘可伟抓紧她的手掌，惊惧不已。

        人们已反应过来，纷纷向后跑去，有的人干脆直接将食盒扔进水里，场面一下子混乱不堪。

        谢什杳和潘可伟避让不及，被人潮冲倒在地，接着是无数的脚从他们身上踩过，但谢什杳始终牢牢抓住潘可伟的手，生怕他被冲散。

        等到她能爬起来的时候，人群已经消失了，只有对面那个惶恐的黑衣人，还蜷在原地。

        她将潘可伟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背，不知道何去何从。正在这时，水塘里爬出五个怪物，似人似鬼，四足撑地，通体雪白，只在腰间围着水草般的布裙。

        怪物朝两边爬来，两人立刻往回跑，谢什杳还不时回头，眼看着怪物就要爬到黑衣人前面了，那人哆哆嗦嗦地拿起那颗掉落的耳朵，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潘可伟哇地大哭起来，他是真的被吓到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要找妈妈。

        谢什杳再一次捂住他的嘴，但为时已晚，第一个怪物猛地蹿到了他们面前。

        潘可伟吓得立刻噤声，小刀片似的身板剧烈地抖动着。

        这些怪物根本是东拼西凑而成的，全身的皮肤纹路凌乱，像是胡乱打上的补丁，谢什杳这才明白为何那些人总是缺少一部分器官了。

        或许是强拼为人，他们缺少一些感官，比如视觉。

        在这个档口，所有的人都逃进了屋里，像是经过千百次演习，没有一人错漏。

        无路可逃的两个人完全吓坏了，大的动也不敢动，小的抖成了筛子。只有那张扑克牌在半空中飘飘荡荡，像是两个人祭出的白旗。

        “是不是要吃点什么啊？”潘可伟说，带着心碎绝望的哭腔。

        那个吃了耳朵的黑衣人还匍匐着，怪物没有朝他发起攻击。但谢什杳无论如何是不愿意吃的，这都什么狗屁噩梦，她腹诽起自己来。

        怪物听到了潘可伟的声音，前进的速度更快了，她立刻扯了扯红绳，示意俆万野想个办法。

        俆万野严肃且镇定的语气响起：“拿武器。”

        谢什杳两眼一黑，后悔当初应该找块铁片，这样现在就能把他拽下来当盾牌。

        来到近前的怪物也听到了这句话，骤然跃起，朝扑克牌猛扑过去，扑克牌一个晃身，怪物凌空穿过，落在了二人身后。

        “哪里有武器？”谢什杳压着声音问，混乱之中她看不见身边有什么防身之物，就连小石子也不见一颗。

        怪物又朝着她冲过来，她立刻躲向一边，顺势把潘可伟扯了过去。

        俆万野的声音依然从容，坐实了自己智能风筝的名号，“潘可伟的包里。”

        这回潘可伟反应过来了，他连忙脱下背包护住，“里面没有武器。”

        “实相无相，以心转境。”俆万野立刻补充。他的话惹得怪物在地面和半空来回攻击，谢什杳和潘可伟躲避不急，身上被怪物锋利的爪子划出了几道口子。好在不痛，她再一次谢天谢地。

        谢什杳一向自认钝根，情急当下也忽然了悟，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造作出来的，她为什么不能凭心力变出一个武器？

        于是她抢过背包，一把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了一堆东西：榔头、锤子、□□、匕首，弓箭，甚至还有热气球。

        “这些不是我的！”潘可伟抓起榔头往后随手一扔，榔头砸在了怪物的身上，他还在那里大叫，“我的东西呢？”

        她来不及跟潘可伟解释，拽起他的衣背就将人扔进了热气球。

        如此轻而易举地抛掷四五十斤的小孩，让她生出了神勇无比的信心。但就在她跳上热气球的瞬间，发了狂的怪物咬住了她的腿，将她猛地往下一扯。

        她直直往后坠下，另一只脚则用力往热气球上一踢，大喝一声：“起！”

        热气球真的缓缓升空了。

        以心转境竟有这样的威力，她惊叹连连。但下一秒她就重跌落地，立刻面对现实——眼前那个踩在她身上，不能以心转境的怪物。

        混乱之中，她的手触到了一个光滑锋利的东西，是匕首的刀刃。

        她来不及调整，抓住刀刃就用刀柄去攻击怪物的眼睛。

        一时之间血花四溅，说不清是那死眼里喷出来的黑血和她手上的血。

        没有痛感，可是这种类似自残的行为也令她胆寒不已。

        怪物气急攻心，全身的黑筋暴露，它张开血盆大口，低头一口咬住她的肩膀，生生咬下肩头。

        “老娘的直角肩！”这下她真的发火了，强撑起身，立刻反握刀柄，瞄准对方的脖子全力一刺一拔，“啵”的一声，脓血喷射而出，溅了她满身。

        怪物倒在了她身上，她的肩头从它嘴里掉出来，滚到了地上。

        这个时候，天上下起雨来，血肉模糊的修罗场一下变得泥泞不堪。

        她几欲作呕，手脚并用将怪物踢开，看了一眼肩膀，手臂还连在身上，各项功能也正常，可是这时的她却不像杨过，更像那只没有肩膀的大雕。

        不容她向牺牲的肩头献上敬意，四散在周围的怪物已悄然包围了她，敌人还有四个，而她却只剩一个肩膀了。

        谢什杳纵步而立，双手握紧匕首，横伸出去，一个个扫过敌人。这一应战的动作毫无章法，在架势上就已经输掉了三分。

        俆万野的声音传到她的耳边，“先不要进攻，你的到位也是敌人的到位。”

        谢什杳半懂不懂，她这种菜鸟需要的不是指点，而是逃跑路线。

        正在此时，手上的红绳缓缓将她拉起，她抬头一看，热气球上的潘可伟抓住了扑克牌，正要把她拉起来。

        你可以吗？她很想发问，不要没把她救起，还把她送入了虎口中。

        但她没有问，动摇军心是大忌，而且他能来救她，就说明这小孩还是值得抢救的。

        所以她鼓励道：“伟仔加油，姐姐才80斤。”

        潘可伟咬着牙，表情夸张不耐：“不可能！至少有120斤！”

        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异常艰难地把她拉了起来。

        怪物听到声音齐齐扑过来，谢什杳也早有准备，吊在半空一通回旋踢，至少也踢中了两个。

        她在半空荡来荡去，热气球也摇摇晃晃地打着摆。

        “你不要乱动啊！”潘可伟又咋呼起来。

        正在此时，有一股强风吹来，热气球带着谢什杳慢慢往一旁飘去。

        她往风吹来的方向一看，有好几家黑衣人站在屋顶上，各家扯着一张被单的角上下鼓动着，他们在制造风！

        谢什杳飘落到对面人家的屋顶上，她用力拽了一会，也把热气球拽了下来。

        此时，屋顶边上的楼梯里钻出一个黑衣人，那个黑衣人将一个包袱塞到她怀里，她下意识地一搂，只觉得硌得慌，原来是一堆刀具。

        那个黑衣人跪下去朝她拜了拜，再抬起头来时，她看到这是一个女人，眉目动情楚楚可怜却没了鼻子，目光相撞的瞬间，对方迅速低头掩面，哆哆嗦嗦地退了回去。

        她明白这些人的意思了，这是要她借刀杀人、以夷制夷。

        但说得好听，也是要她激浊扬清、匡扶正义。

        她随机取出一把刀，将剩下的扔进吊篮，对潘可伟说：“随便选一把，保护好自己。放弃幻想，准备战斗。”

        潘可伟睁着一双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那眼神就好像她抛过去的是一摞暑假作业，毁了他的假期。

        怪物已经聚集在这户人家的大院外，她听见楼下窗户砰砰关上和搬箱挪柜的嘈杂声。

        两只怪物叠起了罗汉，第三只后退数步，一个助跑就爬上了墙头，最后一只层层借力，瞬间就落在了她面前。

        她举起手中的刀，这是一把农村常见的钩镰刀，构形的刀锋极其锋利，她甚至还闻到了刀刃里的血腥味。

        双方对峙着，寻找着进攻时机。

        余光中，她看见周围的屋顶时不时蹿出几个黑色的脑袋，这个世界好像自有一套沟通体系，他们这几个外来客跟地头蛇打起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家家户户。

        这个怪物似乎有他心通，敏锐地抓住了她晃神的差错，朝她猛扑而来，她被撞翻在地，手上的钩镰刀没有拿稳，掉到了楼下。

        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就要咬她，口中的浓涎先一步喷射出来，她立刻将手伸进它的嘴里。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怪物跟狗一样，都是用利齿及强大的撕咬力攻击人。

        她居然好死不死，主动把自己的手送进狗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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