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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8章


但这个怪物又不完全是狗,因为她这一拳抵进去,它开始干呕起来,谢什杳直觉自己走了狗屎运,找到了对方的弱点,握紧拳头就一顿横捶直捣。

        她手腕上的皮肉在怪物的利齿间翻出一道道血口,这景象也令她胃中翻滚。

        怪物被她这顿操作搞得一下子失去了抵抗力,她就势挺身,另一只手越过怪物的脖颈,反手将红绳一拉,瞬间勒住对方的脖子。

        怪物为了攫取空气,一张嘴张得几近裂开,她的手就这样解脱了。

        她双手交叉,侧身借力,拼上了全力将绳子拉紧,过程可能只有十几秒,但她觉得时间都静止了。

        她没有去看怪物是怎么断气的,直到倒下的头颅重重地挂在绳上。

        阳光出来了,她伸出那只手,渐渐消去的雨水冲掉了她手上的涎沫和血,露出森森的白骨。

        载着潘可伟的热气球飘飘忽忽地荡过来,气囊被雨水打湿,逐渐下落在房顶上,潘可伟正举着一把长剑,呆呆地看着她。

        气囊掉落下来,她听见潘可伟喃了一句:“阿杳,你还是人吗?”

        她又费了一番力气将他从气囊中扯出来,刚想数落他狗嘴吐不出象牙,却听见潘可伟惊奇而又有些害怕地问了一句:“你都不会疼吗?”

        那语气里还有一点点崇拜是怎么回事?

        谢什杳拉下袖子遮住伤口,从藤篮里翻捡出一个看起来比较衬手的短刀和一把细小的□□。

        潘可伟在一旁埋怨这条路一点也不好玩,他要换个地方云云。

        她便反手在潘可伟手上划了一刀,顿时鲜血直冒,潘可伟吓得捂住伤口连连退缩。

        “你发什么疯!”他不敢哭,声音嘶哑地反驳。

        谢什杳割下包袱上的一截布,将□□绑在腿上。

        预备妥当后,她一手将刀架在肩上,一手叉腰,既像一个女战士,又有些像小太妹,“从今天开始,叫姐。姐姐给你讲点人生道理,首先,你仔细感受一下伤口是不是真的在疼,这个世界不过是一个游戏,只要你不觉得疼,就永远不会有什么伤害到你。”

        她转了一个圈,举起短刀对着已跳上围墙上的第三只怪物,“你的战斗,是保护自己。”

        第三只怪物纵身一跳,来到了二人之间。

        “我的战斗,就只是战斗而已。”在这个时刻,那些热血动漫里中二少年们的台词竟然如此丝滑顺口。

        怪物猛扑而来,她朝对方的喉间挥刀,然而敌人手臂太长,她没有命中目标,反而又被撞翻在地。

        她除了作战经验少、攻击能力低,就没有其他弱点了,除非对方把她撕碎。但这个怪物虽有利甲,但始终还是人的指甲,根本不足以如猛兽般将撕碎她,而在这之前,她必定可以使出致命的一击。

        接下来就是纯粹的肉搏战,她的心力、反应力都在逐步降低,可是体力没有,这让她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杀怪机器。

        她感觉有血溅到眼睛里,所见之处皆是红海,所以第三、第四只怪物是怎么死的,她没有看清,也不太记得了。

        但是她发现这个世界终于有了颜色,原来现在是秋天,所有院落里的榆树都是金黄色的。

        这是秋收的景象,不宜见血,但还剩下最后一个敌人。

        最后一只怪物跳不上来,她气势十足地跳到了围墙上,虽然落地时因为没有把握好平衡力而略显狼狈,但这一战她确定自己赢了。

        当她站起来的时候,宛若一个破烂的稻草人,风吹过来,那风衣覆盖下的身体像是仅存骨骼,再也没有血肉了。

        “其实我不想杀你。”谢什杳举起手中的□□,这是第一次翻武器的时候掉在地上的那把,“但是这个世界因为你们失去了日月、雨水、色彩,我很好奇,你会是什么。”

        枪声响起,万籁俱寂,她自己的心跳声也消失了。

        紧接着是四处爆发的欢呼声,甚至还有鞭炮声。人群从各个角落涌出来,举着手臂互相庆祝着,这是真正的万人空巷。

        人们涌过来,将怪物的尸体抬走,他们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嗓音嘶哑,有着常年未曾开口的钝感。

        有一个半大的小孩冲过来就要抱她,她下意识就举起枪对着对方的额头,看到是个小孩时立刻收了□□。

        那小孩少了一只眼睛,吓得一哆嗦,转头就跑掉了。她喊了一声,小孩没有停下脚步。于是她将□□收进了口袋里。

        有人从她身边跑过,又喜又怕地看了她几眼,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又迅速移开。

        谁也不敢来抱她,但也没有人再撞到她了。

        她走进那户人家,几个壮汉正抬着包裹严实的尸体,哼哧哼哧地从她身边经过。

        为首的男人朝她点了点头,这是唯一一个没有避开她凝视的人,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坚定,也正因为这个眼神,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真实了起来。

        要走上楼顶需要路过客厅,她朝内环视了一周,客厅里的家具再简单不过了,除了桌椅,矮几、再无它物。

        光线从密封的窗户中漏进来,隐约能看到水泥墙的一角有用黑色炭笔画下的花草、小人,紧闭的窗户旁有一个小碗,碗里种着一株很小的玫瑰,花已盛开,是充满希望的红色,像是鲜血染红的。

        她走上楼顶,修罗场上只有水迹,不见一丝血痕。

        潘可伟还站在吊篮里,攀着吊篮的边缘,看到她就扭过头去,好像她是个魔鬼。

        她在衣服上抹了抹手上的血,问道:“你还好吗?”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她回过头,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被人抬了起来,她起身想要取腿上的匕首,却被晃得怎么也起不来,混乱中她看见潘可伟也被抬起来了,这时她才听到汇聚过来的是欢呼声,而不是喊杀声。

        人们将他们俩高高举起,一个一个地传过去。她一会看见扑克牌在半空中飘扬,一会看见朝天空仰起的笑脸,很多脸是残缺的,但这并不妨碍她解读他们的雀跃与狂喜。

        到了水塘边,他们把她放下来,她抓住还有些战战兢兢的潘可伟,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有一个人涌上来,把一大块肉端到她面前。

        那块肉鲜血淋淋,看不出是什么动物抑或什么器官,吓得她捂住潘可伟的眼睛,连连摇头。

        献肉的人先是一愣,不知如何应对,正在谢什杳担心他会不会硬塞或是像之前那个人当场吃掉时,一个女子跑了出来,将手里的一盆小花捧到了她面前。

        她认得那个碗,那是她刚才看到的那朵花。

        她笑着把花接了下来,沉寂的人群再一次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雀跃也成了狂喜,有人涌上来给她和潘可伟戴上花冠,最后所有的人唱着歌,手拉手,跳起了舞。

        到处都有乐器声,每到一处就有不同的变奏。

        开始,潘可伟被人潮裹挟着,在这突如其来的乐声和舞蹈中如惊弓之鸟。

        但很快,这好似战事开场般的盛大原来不是“渔阳鞞鼓动地来”,而是要人“一日观尽长安花”。

        他们很快融入了其中,虽然他和谢什杳始终没学会他们的歌,但是他们很快学会了舞步。

        他们的歌极富节奏感与韵律感,舞步也总是踩在重音和节点上,如果说人潮是线,歌声是面,他们的脚就是一个一个的点,在这样的交融中,所有人的心跳都同频共振了。

        这一场狂欢,可以说是赢得这场战役最大的惊喜和赏赐。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如此开心,如此豁然忘我,他们不再是外来客,也不再是英雄,而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最后是佳肴美宴,他们吃了许多,也喝了许多,酒量最好的人都想让谢什杳喝醉,但他们所有的人加起来都没能放倒一个潘可伟。

        千里搭凉棚,宴席终将散。

        等到大多数人昏睡在地,剩下的还醉醺醺地唱着不成调的歌时,他们两个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正如来时一般,他们的离开也是安静的。

        谢什杳跳进吊篮里,摆弄了一下热气球的加热装置,她其实不会操作,只是一边乱扯一边敕令道:“起。”

        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反应,她自言自语起来:“诶,怎么不管用了?”

        如果换作平时,潘可伟早就开始嘲笑她了,但他此刻正趴在吊篮边上,依依不舍地望着外面。

        谢什杳扯了扯扑克牌:“怎么弄来着?”

        “你要集中心力,”俆万野顿了一下,“算了我来吧。”

        他说了一声“起”,热气球就飘忽忽地飞了起来。

        随着热气球的升空,她发现这个小镇已不再凹陷,而是一片平坦辽阔没有边际的平原。

        有小孩在街巷中追逐打闹,老人在屋顶晒起了玉米和辣椒。

        噩梦结束后,就会迎来新的生活。她敢肯定这是她的梦,只是当时她是被怪物追杀着不断逃亡,毫无反击之力。

        而原来这个梦是这样的结局,她不敢说是自己改变了梦中的命运,她只知道一点:穿过地狱,就能走向新生。

        在热气球飞向茂密无垠的群山时,谢什杳的心绪终于彻底平复,她问潘可伟:“你怎么不说话了?想回家了吗?”

        潘可伟还是背对着她,身子半倚在吊篮边上,没有回答。

        她叹了口气,扯了扯扑克牌,低声说:“没有用啊。”她是有了新的感触,但似乎没能完成此行的任务。

        她说完,伟仔缓缓问了一句:“你会陪我到16岁吗?”

        “什么?”

        “就是说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就可以保护你……们了。”他转过身子来,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谢什杳笑了笑,很想说,你不要作妖,就是对我们最大的保护,但她知道这样的话不能说,他是很认真地对待这件事。

        所以她也认真起来,“当然可以,以后我会先比你变老。”

        潘可伟抬起头去看她,又迅速把头转过去,伤心地说了一句:“可我看你都快死了。”

        刚才的狂欢是回光返照,她的模样还是又落魄又凄怆。

        谢什杳又好气又好笑,忽然觉得这个小孩别扭起来跟俆万野有其曲同工之妙,你又不能说他们错,但交流起来就是不停地碰撞。

        或许,人和人之间都是这样的。

        而她很久没有跟人有如此深刻的接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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