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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19章


正感慨万千的时候,热气球像是燃料瞬间殆尽,急剧下落。

        在这自由落体的瞬间,她伸手去拉潘可伟,还不确定是否拉到了他的手,就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她是被鼎沸的人声吵醒的。

        跟前一个梦境不同,她睁开眼看到的是湛蓝的天空,蓝得能掐出水来。

        她还在吊篮里,但潘可伟不在。她立刻爬起来,往外一望,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大学校园。

        拉着满满一推车重物的男学生从不远处经过,两个戴着烫金条纹三角帽的女学生正拿着宣传单吆喝着,更远处是拥挤的人群,布置得花枝招展的摊位,这场面正是所有大学每年都会有的戏目——社团招新。

        她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虽然是以残破不堪,衣衫褴褛的模样出现的。

        有人路过时看了她几眼,但也并未在意,她的气势很好地驾驭了这种颓废型cosplay。

        毕竟一个真的杀过怪物的人,什么驾驭不住。

        她渐渐放松下来,对自己这个出场越发满意,美中不足的是一直没找到潘可伟。

        正闲逛着,忽然一只手伸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接着一个笑眯眯的脸献了出来,那个戴着圆框眼睛,小脸胖乎乎的人好像漫画一样,侧弯着腰,对她盛情邀请道:“同学,我看你很适合我们社啊,你要不要了解一下?”

        她顺着对方的手指一看,招新海报画着一些黑蝙蝠、圆月、蛛网之类的玩意,当中用妖艳加粗的艺术体写着“夜行社”。

        整个摊位都弥漫着一股不吉利的气息。

        她不屑地哼了哼,连拒绝的话都懒得说。

        继续走了十几步,后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是一群女生低低的惊喜和尖叫声,像是某个爱豆亲临现场。

        尖叫声很快消失,但兴奋的窃窃私语声却更甚了,她看见夜行社的摊位前人满为患,像是某个免费抽奖现场。

        她并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热闹里会不会找到潘可伟。于是她调转方向,试图挤进人群中。

        高高飘扬的扑克牌忽然说了一句话:“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潘可伟不在这里。”

        “你知道他在哪里?”谢什杳一边拨开人群一边说。有人对她加塞很不满,两手叉腰试图抵挡。

        “不知道。”俆万野幽幽地说,第一次带着些不甚愉悦的情绪。

        “不知道你就不要妨碍我找人,”谢什杳左穿右塞,终于挤了进去,“你位置高,多帮我看着一点,万一忽然看到了呢。”

        她在里圈环视了一周,也没看到潘可伟,但看到最中间那几个人时,也惊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因为她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而是当中有个人明明就是俆万野!

        她拉拉手上的绳子,问:“是你吗?”

        扑克牌说:“不是。”

        她哼了一声,低声反驳:“怎么可能不是。”

        通过围观群众的普及,她很快吃全了眼前的瓜,瓜田的主人就是这个很像徐万野的人,他们称为徐老师。

        这位徐老师靠着一身过硬的技术获得了留校任职的资格,但去年他组建的夜行社在探险时竟然搞出了人命,这桩大事引发了一连串地震,夜行社被勒令取缔,校方高层和徐老师还做了书面的道歉,道歉书还在校园各个宣传栏里张贴着。

        受害者家属的余怒还未消,今天忽然发现夜行社不仅重启,还正大光明地借“守卫大学城”的名义招兵买马,其行为简直张狂到极点。

        受害者尸骨一直没有找到,校方和社团不去积极寻找死者下落,反而组建起“保卫队”来,简直是人神共愤。为了伸张正义、保护更多人的权益,受害者家属正在与夜行社严正交涉,要求他们立刻停止招新。

        对比刚才她做的梦,这个梦境背景可以说非常具体翔实了。她的视线从眉飞色舞的讲瓜人脸上移开,回到了徐老师身上。站在他对面的有两个人,戴着金丝圆框眼镜,一身笔挺的改良中山装,双手插袋的男学生叫行健,穿着黑灰色海军领上衣和六幅裙的女学生叫郁金。

        她听见徐老师说:“重启夜行社是校委会推动的,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难道这事不是你推动的吗?你这个孬种,现在还想推给学校?我问你,你这次又打算害死谁?”郁金握紧双拳质问道,“我妹妹本来今年就可以毕业了你知道吗!”

        徐万野没有回答,他微微垂头,像是在赔罪。谢什杳不忍去看,微微转过了头。

        行健咄咄逼人的威胁声又响起:“你现在撤销决定还来得及,我们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徐万野摇了摇头,行健立刻冲上去抓起他的领口,吼道:“你不过是校方的鹰犬!走狗!”

        他气焰万丈地质问着,周围人也就这句评价开始发表意见。

        谢什杳终于忍不住,朝刚才的讲瓜人问道:“难道是徐老师把人害死了?”

        讲瓜人尖尖的脑袋一顿,情绪顿时被调动起来:“他根本不在。”

        谢什杳一听,更是奇怪了:“既然不在,跟他什么关系啊?”

        她这话一出,便有几个人围上来对她说:“夜行社的指导老师是他,他不需要负责吗?”

        “对啊,社团活动中出现危险,难道不是负责人的问题?”

        “这是人命关天的事,难道不需要一命抵一命吗?”

        “赔罪就能解决问题,那我捅你一刀再道歉你乐意吗?”

        话头越说越激动,逻辑越扯越激进。谢什杳没有舌战群儒的本事,在这些人的攻势下毫无招架之力。

        她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言可畏了。

        不断有人过来你一句我一嘴地指责她的立场,把她堵得连还口的机会都没有,还不待她发作,周围的人忽然安静了。

        那个叫息川的学生正朝群众压了压手,涨红着脸,慷慨激昂地说:“大家听我说!这个人当年害死学生,现在为了往上爬又利用学生,不择手段!草菅人命!大家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的,就谁也不要加入夜行社,尤其是女生,不要被他这张脸蒙蔽了。如果他要保卫大学城,就让他一个人去保卫!反正这也不过是他扯出来的谎!……”

        他喊得唾沫横飞,众人也默默听着。谢什杳越发心惊手凉,她现在已经忍不住要揍人了,徐老师又是怎么承受了这些的?

        人群中开始有人喊起口号:“抵制夜行社!不择手段!草菅人命!打倒傀儡徐!打倒傀儡徐!”

        一个呼,百人应,抵制的人潮越来越大,围观群众很快被推搡了出去,其中还包括了看热闹的谢什杳。

        一颗生鸡蛋从人群中飞出,打在了徐老师的身上。他还是微微垂头,既不妥协,也不反抗。

        起初还算理性的声讨质问迅速演变成暴力冲击,乌合之众的集体无意识就是这么轻易地被煽动和利用了,又或者说,这根本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暴动。

        反对者开始冲向夜行社的摊位,把他们的横幅、道具、桌椅等全部打砸一通。

        夜行社的人试图阻止他们,最后不得不跟他们扭打在了一起。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相邻的洗衣社和理发社也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无差别攻击,气得这些受害者也抄起家伙跟暴动者展开了械斗。

        混乱中,扑克牌好像有说些什么,但是她根本没听见。她把石桌上在摇旗呐喊的那个男生推了下去,站到高处试图找徐老师,如果他还是一言不发默默承受的话,她一定会冲上去把他带走。

        但好在他没有任人宰割,虽然没有主动进攻,但他的防御还是做得很好的。

        逃出风暴中心的谢什杳在高处看得清楚,夜行社的人虽然寡不敌众,但武力值明显高出许多,所以这场斗殴谁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被推下去的男生扯了扯她的裤腿,她以为他要反攻,抬起一只脚,对方立刻把那支旗献上:“给你喊口号,给你喊口号。”

        她一把扯过那支旗,扔到脚下用力踩了踩,恶狠狠地说:“给我滚。”

        等到不少人都被打趴下了,学校的保安队才慢吞吞地赶到了现场,制服了闹事的学生,把他们带离了现场。

        夜行社的摊位被踩踏打砸得一塌糊涂,洗衣社的社长抬进了医务室,理发社的社长顶着一头草窝似的头发指挥着社员把摊位摆得远一点。

        夜行社成了一片孤零零的废墟。

        谢什杳看着夜行社的人在收拾残局,全然没听到有人在叫她。

        直到对方又重复了一次:“同学,你没事吧?”

        她低头一看,正是徐万野,不对,应该称为徐老师,她指着自己反问:“我?”

        “对,我是在叫你,你没事吧?”徐老师说,他的脸上挂了彩,衣服上挂着鸡蛋液,但面上还带着微笑,好像刚刚跟人互殴的不是他。

        看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脸,意思是她受伤了。

        谢什杳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幅尊荣可能让他误会自己在混战中出了不少力,连忙一脚把那支破旗踢开,从石桌上跳下来,解释道:“我可没有打你们的人哦。”

        徐老师笑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晴空白云和这个一脸温柔的俆万野真是绝配,他的从容在这难堪的闹剧中显得异常难得。

        她按下摇曳的心旌,很想把他摇醒,问他:这么有空关心路人吗?你的老窝都被人端了诶!

        徐老师端详着她,“同学,我看你真的伤得很重,需要紧急处理一下。”

        谢什杳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再一次澄清自己:“我真的不是示威者,我这伤是在别处造成的。”

        “我知道的。”徐老师回答,脸上浮现出礼貌的微笑,但谢什杳并不觉得他真的相信她。

        这时,扑克牌俆万野咳嗽了一声,幽幽地来了一句:“还不找人吗?”

        徐老师也听到了,指着扑克牌问:“这是……?”

        谢什杳连忙扯了扯绳子,将扑克牌扯远一些,“这是我的智能ai风筝。”

        没想到徐老师对此颇为惊奇,他伸手去碰了碰红绳,又猛地缩回来,好像被电到一般:“了不起,这跟引线居然能做得如此逼真,这个风筝是光能悬浮还是引力反对射?据我所知目前好像还没有这样的技术。”

        谢什杳呵呵一笑,露出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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