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巡幸（一）

玥琳与纳兰敏满心欢欣地相谈到晚间，直到夜幕之际纳兰敏才辞去，玥琳让桃始送她出了武陵春色。

        次日纳兰敏再来时，给带来了几卷古籍。

        “咦，这是什么？”玥琳本是随便翻着经论，却无意中翻到夹在书中的两页纸，展开纸看到为首的一列娟秀小字写着“我所以为的历史”，下面的故事倒是写得真切，好似那是她亲眼所见一般。

        纳兰敏还不知所然，探头过来看见那张纸，便羞得连忙夺过来：“姐姐莫看，那都是我从前瞎玩写的。”

        经历两世相处，玥琳都根本不知道纳兰敏还有这般兴致。

        也不打趣纳兰敏，玥琳同纳兰敏继续昨天未完的话题。

        直到第三日乾隆召舒嫔去九州海晏侍驾，才结束了玥琳和纳兰敏这几日兴致盎然的谈论。

        回想起来时，玥琳都还是满心欢喜，许是很久未曾与纳兰敏这般机缘相投地谈说了。

        只是在见到高舒窈时，高舒窈的语气都是酸溜溜的：“听说近日妹妹同舒嫔往来密切，舒嫔在武陵春色一坐就是一整日。”

        玥琳听着高舒窈这话，骤然明白过来，才轻笑着同高舒窈道：“姐姐，我只是见到舒嫔，不由一时有些欢喜罢了。我还记得我刚进王府的时候，姐妹们对我都很是照顾，尤其是姐姐一直对我照顾有加；我见到舒嫔妹妹，倒难得体会一回听旁人唤我姐姐了。”

        玥琳这话说得有趣，才让高舒窈展颜轻笑：“这倒怪不得妹妹，我见着舒嫔也觉得喜欢的。我记得你入府之时也不过十六岁，便正是舒嫔这个年岁。”

        高舒窈还记念着从前在王府的时日，玥琳倒并无太多感触。

        她在王府不过待了一年，就进了宫中做了娴妃。

        宫中来来去去都是这些人，好不容易三年一次进来几张新鲜面孔，时日长久也就变成老人了。

        同高舒窈一边聊着，路过碧桐书院听见几位阿哥在读书的动静，高舒窈流露出几分留恋的神色，方才与玥琳说起：“妹妹可曾听说，皇上有意要为永璜挑选福晋了。这日子过的也快，转眼又将将是婉言的祭辰，再过两年永璜也能和福晋带着皇长孙来给婉言上香了。”

        听她这般说来，玥琳也越发觉得不过是一晃神的功夫。

        待到永璜成亲，这是非也就多起来了。

        永璜的嫡福晋伊拉里氏是满洲镶红旗出身，祖上三代都是二等轻骑都尉，在一众皇子福晋中已是最不起眼的家世。

        只是玥琳记得永璜成亲是在乾隆九年，伊拉里氏即是此次秀女大选后被赐婚的。

        可怜永璜早逝，伊拉里氏也是半生守寡的可怜人。

        想起前世之事总不免多了几分感慨，高舒窈还同她道：“妹妹近日怎的就多愁善感了？可是遇见何等烦心事了？”

        “姐姐可还记得我从前同你说的，我曾做过那很是蹊跷的梦。”玥琳才低声与高舒窈说起，“我便记得很清楚，我的梦中并不曾出现过丽嫔此人。”

        高舒窈对玥琳的梦很是深信，却不敢多提起此事。

        便是当初玥琳曾同她说过，海贵人腹中之子乃为阿哥，出生后皇上为其起名永琪，并晋海贵人为愉嫔；在高舒窈看来这都一一应验，便更相信这是仙人对玥琳的指点。

        如今听玥琳提起丽嫔此人，高舒窈虽在心中犹豫了几分，还是忍不住问起：“可是丽嫔有何古怪？”顿了顿又自言自语着说，“我也觉得丽嫔很是古怪，同我们不似一样的人。”

        若说是内务府进献上来的女子，玥琳见过后来的令妃魏姝。

        若说和江南世族有瓜葛，如今的陈贵人和陆常在便是这样的出身。

        可丽嫔陈氏和她们都不一样。

        便是在丽嫔盛宠之时，都是神神秘秘的样子，从不与人往来。

        就好似——她并不是来做后妃的，和这个皇宫也显得格格不入。

        玥琳告诉高舒窈，她曾暗中调查过丽嫔的身世，似确实有些蹊跷，却也说不上来的缘由。

        “若说来，丽嫔进宫后也很是安分，不像是会生出事端之人；说不准是我们想错了。”玥琳思索起丽嫔进宫以来的种种，倒也并非她刻意针对了丽嫔，而是她警惕这一世所有的变化将会带来的改变。

        丽嫔的出现已在意料之外，日后还会有多少未知，便已是难以预料。

        自从在皇后处听说丽嫔病了，这些时日也当真未再听到丽嫔的消息。

        如今乾隆跟前的宠妃变成了舒嫔和陆常在，曾经独得盛宠的丽嫔、怡嫔和柏贵人都似成了昨日黄花。

        皇帝的恩宠，便是这样挥之即来，又很快消散。

        而丽嫔得病一事，也未曾被禀报到乾隆面前。

        到七月中旬，乾隆提到了巡幸蒙古一事。如今皇后正断断续续地病着，再经不起舟车劳顿，便点了几位妃嫔伴驾去巡幸蒙古；高舒窈也在皇后跟前辞了随驾巡游，自换季后她的身子就不太爽朗，三天两头都在吃着药，更是离不开盛着冰盆子的屋里。

        皇后同乾隆商量之后，就点了玥琳、纯妃，和如今正得宠的舒嫔和陆常在随驾。

        圣驾巡幸蒙古部落，到时候蒙古的部落王公贵族同福晋女眷来拜见皇上，便需随驾后妃接见福晋女眷；其中最为紧要的便是远嫁到蒙古联姻的公主，每每皇帝巡幸蒙古都要接见几位公主并抚慰她们远嫁蒙古的不易。

        这其中就有先皇雍正帝的养女和硕淑慎公主、和硕端柔公主，及诸位宗室格格。

        接到伴驾巡幸蒙古的旨意后，玥琳并不意外，接旨后就准备着随驾之事。

        从前淑慎公主和端柔公主都曾在宫中抚养过一些时日，如今想起太后不免思念公主，也盼着此次巡幸见到两位公主。

        这一路玥琳和纯妃便陪在太后左右，与太后说笑解闷以哄得太后欢喜。

        有时太后也会召纳兰敏到跟前说话。

        在纳兰敏还未进宫时，太后就很是喜欢她，如今做了后宫嫔主更是如此。只是因着纳兰敏常要在乾隆跟前侍驾，才未能到太后面前说上话。

        见到乾隆对舒嫔也是喜欢，太后自是高兴的。

        在太后看来，没有什么事能比繁衍子孙更重要。

        乾隆的子嗣终究还是太少了，况且永璋、永珹和永琪都还尚且年幼，能不能立得住都得两说。乾隆最疼爱的永琏本已是平平安安长到十岁，可却还是不幸没能熬过那场风寒就夭折了。

        玥琳就扯开话题，说到再过两年永璜就成亲了，到时候太后就要做曾祖母了。

        “永璜是个好孩子。”太后听着才露出笑意道。

        前世在永璜和大福晋大婚的时候，太后也是乐得合不拢嘴，直说永璜和福晋都是好孩子。

        只是太后护不住永璜，也不会为了一个孙子而惹恼了正在气头上的乾隆。

        这一世也不会有例外之事。

        从京城到蒙古一路走了十来天，蒙古王公早已准备好恭迎圣驾，随驾妃嫔也跟在乾隆和太后身边一同进了帐中；乾隆在前边同蒙古王公大臣们叙话，太后就见了两位公主和蒙古王公的福晋们。

        和硕淑慎公主的额驸观音保已在雍正十三年去世，此次公主就带着她的五个孩子来拜见太后。

        公主的幼女博尔济吉特·碧娜年仅七岁，跟在公主身边很是乖巧安静。

        太后招唤公主母女到跟前叙话，侍奉在太后身边的玥琳才多看了几眼那年幼的姑娘。

        这位出身科尔沁部落的碧娜格格，就是日后三阿哥永璋的嫡福晋。

        在见到碧娜格格时，玥琳心中就泛起了几分怜悯，连带着就是棒打鸳鸯的心思。

        永璋和碧娜格格这对夫妻，便是百般无奈之下的结果。

        永璋是被乾隆厌弃后，才被赐婚迎娶了碧娜格格；而迎娶科尔沁格格为嫡福晋，也就相当于将永璋排斥于皇位继承之外了。因而成亲后还未过几年，永璋就亡故了；碧娜格格守寡时才二十五岁，膝下无儿无女。

        永璋若未遭乾隆厌弃，定然不会迎娶碧娜格格为嫡妃；而以碧娜格格的出身，无论嫁给谁都不至于是青年守寡孤苦一生的结局。

        这桩婚姻，造就的也是两个孩子的不幸罢了。

        而和硕端柔公主如今还算是夫妻恩爱子孙绕膝，性情较和硕淑慎公主更为活泼，显然更投太后的喜欢。

        只是太后也怜惜淑慎公主青年守寡抚养孩子不易，说见到公主的两个女儿都很是喜欢，且公主的长子已是十三岁了，言下有意为公主的长子赐婚。

        太后同两位公主说了一会话，待到公主告辞后，太后就乏了在帐里歇下，让众妃嫔都退下。

        玥琳才和纯妃走在前边出来，一边轻声说着话。

        等到今晚还有篝火盛宴，她们作为后宫嫔妃虽是不能与蒙古王公同坐，也能和王公福晋们一同说话。

        “我听着太后的意思，可是要将淑慎公主膝下的两个格格接进宫来？”纯妃低声同玥琳论说起。

        两位格格是皇上的外甥女辈，若在清初之时还有可能成为皇上的妃嫔，到如今满朝习汉仪，太后要召两位格格进宫也只有可能是想将两位格格许给宗室子弟。

        纯妃为此显然有些担忧，若只是许配给宗室子弟也就罢了，可偏偏她的永璋和碧娜格格正是年岁相当。

        如若太后因喜爱碧娜格格，而想让碧娜格格成为皇子福晋，她的永璋可是首当其冲。

        她看见碧娜格格也是讨喜的性子，可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因为这一门亲事就失去了前途未来。

        玥琳倒没想到如今纯妃就已想到了日后之事，才劝慰着纯妃，又仔细回想起来碧娜格格进宫似已是乾隆十年之事。

        那年太后宣召了几个亲近朝臣的格格进宫，在寿康宫养了一段时日。

        这其中就有太后本家的姑娘钮钴禄家的洛静格格，太后堂侄女的女儿西觉罗林家的毓嘉格格，还有和硕淑慎公主的幼女科尔沁部的碧娜格格。

        这三位格格后来都成了皇子福晋，洛静格格与四阿哥永珹定亲，可惜还未及出阁就夭亡了；毓嘉成为永琪的嫡福晋，碧娜格格也做了永璋的嫡妃。

        只是纯妃如今的担心，也未免有些为时尚早。

        乾隆素来是个说一不二的强势帝皇，若他没有此意，太后也是万万无法做乾隆的主。

        最终如何，也只看乾隆要如何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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