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有神说：所谓命运，就早早藏在推开门扉时响起的那清脆一声中。

        “叮铃”——

        玛利亚推开崭新雪白的大门，将他们一个一个全推了进去。她拍了拍手掌：“好了孩子们！从今天开始，我将代替贝德尼尼老师来告诉你们一些关于神圃和神子的基本知识！”

        说这番话时，玛利亚有些心虚。

        他们是头一回做神子，她也是头一回当老师。玛利亚没有教好他们的自信，她生怕自己做错什么，会给他们留下不可磨灭的遗憾。

        “首先……”玛利亚将他们扫了一遍，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先告诉我你们叫什么吧？”

        孩子们并排站着，他们都很紧张。中间的向外靠，外边的向内挤，他们很快紧挨在一起，乱作一团。

        不知不觉，亚利犸被挤到了最旁边。

        冷静的他开始慌张起来，玛利亚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说不定知道她是谁……可是这样，她就没办法注意到他了！

        不过没关系，她迟早会注意到他的，大信徒和他说过‘神会平等地关爱着每一个人’。

        “那你是谁？”弗雷格林在最中间反问道。

        玛利亚能看得出来：他对什么都感到好奇，胆子也最大，什么都敢问什么都敢说，很明显是人群中的“探险家”。也正因为如此，她不能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他会吓到其他孩子的。

        她摸了摸弗雷格林的头，说道：“我叫玛丽，是帮光明神整理书籍的天使。你们可以叫我玛丽老师，也可以叫我的名字。”她说话就像一阵和煦的微风，字句如林鸟，在轻啄他的心尖，弗雷格林舒服地眯起眼睛。

        “好吧。”

        “我叫弗雷格林，我还有一个哥哥……”他拽住了身旁那个沉默的小男孩，“他叫萨姆。”他捏了捏萨姆的手指，可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开口说话。

        玛利亚将手放在萨姆的头顶：“毒素……他应该是误食了黑森林的毒蘑菇，只要用神……”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赶忙闭上嘴。她现在可是一个天使，哪里来的神力啊！

        “只要用治愈泉水泡上几天，他就能重新开口说话了。”玛利亚暗自为自己抹了一把汗，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放下手时，发现有人一直在观察她。那个男孩和弗雷格林一样站在中间，与他不同，他相当谨慎。“玛丽老师，他是比伦。”站在他旁边的男孩笑着说道，“我们都把他和萨姆叫做‘不会说话的闷葫芦’。”

        比伦皱了皱眉：“艾迪安，都和你说了多少次，我不是闷葫芦！”萨姆是不能说话，他是不爱说话，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

        “知道啦知道啦……玛丽老师，比伦很聪明的，在黑森林祭坛里都是他和弗雷格林两个人出谋划策，我们才能幸运活下来。”艾迪安抱住玛利亚的胳膊一个人一个人地认过去，而说到亚利犸时，他顿了一下。

        “亚利犸，呃，他是……”

        “光明神的狂热信徒。”艾迪安打了一个冷颤，“玛丽老师，你知道吗？就因为我曾经当着他的面议论了光明神的长相，他就和我闹了好几天的别扭，到现在都还和我怄气呢。”

        亚利犸：“那是因为你说她像巫婆。”

        艾迪安：“我没有！”

        “那只是一副插画。”见他们又要吵架，比伦代替他们和玛利亚解释道，“大信徒死后，我和弗雷格林将他所保存的书籍全部整理了出来，在他的书中我们发现了一张亲手绘制的玛利亚插画。”

        “能看得出来他画的很认真，但是……不是特别好看。”比伦摊了摊手，“艾迪安随口说了一句‘说不定他死前看见玛利亚了，有没有可能，我们信奉的光明神就是这样的’……”

        “总之，事情的起因就是这样。”

        “这有什么好吵的呢？”玛利亚将艾迪安拉到自己身旁，将他与亚利犸分开。

        “对呀！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吵的。”艾迪安躲在玛利亚的身后，朝他吐了吐舌头。

        “可是……”

        亚利犸太难过了，他难过到从当初的咄咄逼人变成现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副画和玛利亚一点儿都不一样。她是不会低下头颅，理所应当地去接受一群信徒的簇拥的。

        那样的神绝对不是玛利亚。

        更何况大信徒还把玛利亚的鼻子给画歪了，这简直就是对神的“亵渎”！

        而让他更加难过的是：亚利犸知道玛利亚就站在自己眼前，可玛利亚却无法认出他。她还让艾迪安亲密地抓着自己的手，来到他的面前，问他叫什么名字。这有什么好吵的？她难道是在质问他么？

        “没有，大人……玛丽老师你说的没错，是我做错了，这没什么好吵的。毕竟……没有什么比‘和睦相处’更加重要的了。”

        如此说着的亚利犸面上笑着，手却默默攥紧。

        玛利亚注意到了。

        将八位孩子都认过一遍后，她将亚利犸留了下来。“亚利犸，你给我的感觉太奇怪了……”玛利亚捧着脸，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我从没见过像你一样的孩子。”

        “真的？”亚利犸因为能和玛利亚单独相处而欣喜若狂，他该点到即止，可惜，他已经被快乐冲昏了头脑。亚利犸也没头没脑地多问了一句：“为什么？”

        天使玛丽有时会说出善意的谎言，可玛利亚从不说谎。

        “因为你的灵魂……”她捧起亚利犸的脸颊，透过他的眼睛，玛利亚看到了一颗冉冉升起的圆球。

        人的灵魂在神的眼中是一个透明的圆球，因而神能够直视他们的灵魂。但神奇的事情是：他们的灵魂会散发出不同的色彩。色彩蕴藏着“本真”，而且相当多变，神只能知道个大概，无法看透人的本真。

        所以，神有时候也会看走眼，这不是没有先例的事情。他们知道“观察灵魂”毫无意义，便懒得去做。可玛利亚不是他们。

        而亚利犸显然也不属于寻常人一列。

        他与玛利亚所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的灵魂没有色彩，要么光洁无暇，要么四分五裂。这往往意味着：他与神与魔都相差无几。

        ——要么是“神子”，要么就是“魔子”。

        玛利亚惊呆了。

        这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人，起码不可能出现在人界。可是，如果他不是人，又是从哪里来的灵魂呢？从那时候起，玛利亚开始寻找这件事情的答案，她相当执着，在那段时间里，对亚利犸几乎是避而不见。

        【也许……是在这个时候？】

        玛利亚知道自己正身处于过往的记忆，她可以随时进来也可以随时抽离。正当她准备跳进下一段记忆时，她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她舔了舔舌。

        然后，碰到了谁的唇齿。

        【……！！！】

        亚利犸居然在她察看灵魂的时候亲了她一口。

        要命的是，她当时看了多久，他就亲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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