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送别

虽然觉得李莫愁未必会再来，陆立鼎夫妇还是带着陆无双和程英，随裘家人一起来到了绝情谷中。程、陆表姐妹两个和绿萼一起拜裘千尺为师，杨过则拜在裘千仞门下，专门学习铁掌功夫。

        那裘千仞当年号称“铁掌水上飘”，最为得意的功夫一是掌法，一是轻功。他深悔当年所为，跟杨过倒是有些同病相怜，是以倾心相授，毫不藏私，一心想培养出个传人来，一来将自己的武学发扬光大，二来也想让杨过在江湖上有一番作为，以赎其父当年之罪。

        陆立鼎夫妇做客多半年之后方始回返江南，料想那李莫愁也没那么大耐心，一直蹲守不去。至于郭靖黄蓉夫妇，确乎依前言来拜过绝情谷，见杨过所中之毒已经袪尽，不但个子高了，气色也较之前好了许多，跟随裘千仞习武甚为勤勉，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至于欧阳锋之事，不论是谁问起，杨过只道是当日在南湖边闲逛时，偶然看到个杏黄衣袍的道姑与之相斗，后来道姑败走，却遗下几根银针。杨过少年好奇，拿起银针玩耍，想不到就中了毒，倒是那乱发的怪人传了他些心法，教他逼住毒素。那日夜晚杨过不在房中，也是偷偷溜出去找那怪人练功了。

        众人听说他和欧阳锋毫无瓜葛，都放了一大半心，从此不再提起。只有裘千仞察觉，在教到杨过内功心法时，他进境总是奇快，想来是有欧阳锋的传授打了个底的缘故。虽然口中不提，心里却对这位当年在世上跻身“华山五绝”的高手有些钦佩之情。

        如此日子过得十分平稳，众人都算是各得其乐。但其中最为心满意足的还是绿萼，她和母亲、舅舅一同生活，享受亲长疼爱，已是前世不可奢望的幸福，如今又有了程英陆无双两个师姐妹，心心念念的杨过也在眼前。虽然和杨过只是兄妹之情，并不涉私，但已经觉得是上天眷顾了。

        是上天眷顾，才能让她在幼年时代就结识了杨过，还和他成了师兄妹。两人注定成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在杨过眼中她不再是那个古怪谷主的漂亮女儿，有着令人怜惜的身世，但也不过如此。

        她比小龙女先认识了他。

        绿萼只觉得心里有一种萌动，是她从未敢想过的事，渐渐地从胸中生发出来，浸透了全身。

        但这……可能吗？

        绿萼每次问向自己时，都以自己年纪尚小勉强推过去。那位绛珠仙子允她回来时，并不是让她鸠占鹊巢，代替小龙女的位置的。

        况且，绛珠仙子曾一再对她言明，冥冥之中自有天道，每个人的命运都遵循着天道，并非一人之力可以轻易扭转。倘若杨过的命运注定与小龙女相遇，那么绿萼一介小小女孩，又是否能够阻挡？

        绿萼便在这样的内心暗喜和左右为难之中度过了四年。

        四年之后，杨过刚好满十八岁。

        他当年和绿萼相遇时其实已经快十四岁了，但因为长期漂泊流浪，身形瘦小，看起来只有十二岁上下。这些年在绝情谷中吃穿无忧，又有人照顾，日日习武之下，已长成了个身高体健的俊秀少年。

        这日裘千仞与裘千尺商量过后，便叫了他们四个孩子过来，说是杨过年纪已长，可以到江湖上去独自历练一番。

        杨过听了大喜，他原是不耐寂寞的人，胆子又大，这些年趁着裘氏兄妹不查，也偷偷溜出谷去好几次。虽没去远，但回来总被一顿教训，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他日日想往外跑。这时听师父发话，忙不迭地答应。

        陆无双在旁看得甚是羡慕，一待裘千仞说完话，便上前扯着杨过叫道：“师兄，我也跟你一起去！”

        程英性子文静，并不开口，但看向杨过的目光中也充满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杨过嘻嘻一笑，道：“你们几个，我可做不了主，不然师姑可要打我了！”

        裘千尺在旁瞪他一眼，道：“你也晓得！走就走，这么多废话，勾着我的徒儿一个个的都想跟你往外跑！”转头又向陆无双道，“还有你！他哪次溜出去不是你撺掇的？就不跟你师姐学一学。你们几个才多大呢，又是姑娘家，没的跑出去叫人欺负了，才要哭呢！”

        陆无双这几年因调皮被骂惯了，也不觉得怎样，吐了下舌头，才笑道：“师父你教出来的弟子，谁敢欺负？再说我轻功比师兄好，真有人来，我就先跑了，保证没事！”

        一边说，一边跑到裘千尺跟前，百般撒赖。

        裘千尺虽然表面看着凶巴巴的，但这几个孩子和她相处久了，都晓得她是最护犊子的，绿萼不在话下，就是陆无双、程英偶然练功擦破点皮，要么被杨过打趣欺负了，她都要不依。是以姐妹几个都不怕她，杨过被骂疲了，而且也没受过什么正经责罚，一样嘻皮笑脸地看着她。

        绿萼见母亲被陆无双磨得无奈，虽不松口，但也不怎么着恼，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慨。

        犹记得前世初见陆无双和程英时，虽看她们相貌俊秀，可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但陆无双一足稍跛，行动之间，便能看出不那么方便。当时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伤的，这一世见她到了谷中，一直长得健健康康的，忽想起李莫愁去她家寻仇一事来，想莫非是那时留下的伤？

        若当真如此，那今生她不曾遭荼毒，还成了自己师姐，且是放大话说“轻功比杨过还好”，不免令人心生安慰了。

        但在绿萼心中另有一重顾虑。她晓得前世这两位师姐都是倾心于杨过的，虽比自己认识杨过为早，但情知他心有所属，不得不默默守望的心情却是相同。当年的我见犹怜，如今因为同门之谊，便不免成了暗中的戒备。

        这时见陆无双缠着自己母亲撒娇，非要和杨过一同出谷，虽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还是怕母亲一时心软，索性也扑过去道：“娘，娘，我也要去！我和二师姐一道儿去，也能作个伴儿。”

        果然裘千尺一听便斥道：“去去去！你又凑什么热闹！你们师兄满了十八岁，就是大人了，他出去闯荡理所应当。你们几个小毛孩子，好好在家里待着！”

        绿萼这时才十一岁，自己也晓得断不可能出去的。而陆无双与程英都是十三四的年纪，本来心里还存着侥幸，想和杨过作伴，说不定师父一时心软，就点头答应了，这时也都没了希望，只好乖乖答应着，和杨过挥手作别。

        杨过和她们三个处得甚好，又是天生爱调笑，这时便道：“你们几个好好在谷里练功，等长大了就能和我出去玩儿了。等我带好东西来给你们！”

        程英先答应了一声，说道：“师兄在外，一切小心。”陆无双却呸了一声，转过身去不睬他。两人反应虽然各异，眼眶却不由自主地同时红了。

        绿萼看着她姐妹两个神情，又见杨过在清晨阳光中长身而立，依稀便是前世英俊秀挺的模样，一声未出，竟已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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