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问情

绿萼此生归来，原本就是对杨过牵念不断，求着黛玉让她看一看他和小龙女的结局。口中虽说只要他们二人圆满，自己也就无憾了，但内心深处对小龙女实在没什么好感，只是能多看杨过一眼，就觉得是好的。

        她明知道自己这番想头不对，杨过与小龙女的情缘说不定就合了绛珠仙子所说的“天道”，是自己无法扭转的，但情之一字，有时并非有意便能左右的。

        自杨过出谷之后，绿萼只觉得浑浑噩噩，先是听不见杨过与师姐妹们调笑之声，平空多了许多寂寞，跟着便开始忧心，想他说不定又要遇上小龙女，两人若是生了情意，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她每天想着这些事，练功也颠三倒四的，裘千尺就算再粗心，毕竟是母亲，哪有看不出来的？只是想起自己当年对公孙止也是一片痴心，并没有什么好结果。那杨过一望而知性子轻浮浪荡，并非女儿良配，所以连安慰都不安慰，反倒板着脸训斥了几回。

        绿萼从重生起便没受过这样委屈，心里一时激愤，想“连娘都不向着我了”，气得躲到谷里僻静地方，大哭了一场。

        这一来心情倒是平静了许多，四下张望，见不远处就是厉鬼峰，那是当初杨过带着自己母女逃出生天的地方，不禁心思又牵到杨过身上，左思右想，柔情缱绻。

        忽然听到不远处有隐隐人声，口音像是女孩子，料想应该是程英和陆无双两姐妹。正要走近前和她们会面，耳中却飘来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我知道你也喜欢杨师兄……”

        绿萼心里蓦地一跳，不再向前走，反而转了个身，悄悄藏到一丛树木之后，听着她们交谈。

        先前那句话过后，便听程英沉静的声音道：“表妹，你……你胡说些什么……”

        她们三人里程英年纪最长，也最懂事，平日里裘千尺常常称赞她大气和平，有成为高手的潜质。但这时语气中却带着些许犹豫闪避。

        陆无双跟着道：“你别和我装了，我也不是要揭你的底，倒是问问你，该怎么办才好？”

        程英道：“什么……什么怎么办？你怕是误会了，我对杨师兄并没有……并没有那些……”

        她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便如游丝一般，话只到半截已经断了。

        陆无双就叹了一声，跟着沙沙作响，像是两人分别走了几步。陆无双才道：“表姐，你我从小就是一起长大，师父、师妹看不出的事，我可都能看得出来。杨师兄临行前，你连夜给他做衣裳，又怕点灯太亮了惹人注目，手上扎的尽是针眼，难道能瞒过我么？”

        绿萼虽看不到程英是何反应，但听了这话，自己胸中也怦怦乱撞起来。

        程英虽年龄比她们大些，终究只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在陆家庄时自然是娇生惯养，到了绝情谷后，除去练功时裘千尺比较严厉，也从未要她们任何人做那些日常粗使的活计。

        绿萼就从不曾见过她做针线，但她竟为了杨过，彻夜缝衣？

        这样的用心，绿萼又如何比得上？

        程英沉默许久，才轻声道：“表妹，这事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隐瞒。我想杨师兄自幼父母双亡，实在是可怜，虽然他在这里不缺什么，师父和师伯待他也好，但我做师妹的，总要尽我的一份心，让他晓得还有我们这些亲人。我……我原没别的意思，你可不要告诉师父和萼儿去！”

        她说得堂堂正正，似乎不涉私情，但语气之中那种爱怜之意，却是绿萼都听了出来，料想陆无双也不例外。但她这么说，就是撇清自己与杨过的关系，想必是看出陆无双也有此心，是以主动让贤。

        陆无双却顿了顿才道：“萼儿？你是说……我晓得她和杨师兄十分亲近，但她那么小，难道也……”

        程英道：“你忘了？杨师兄能拜在师伯门下，可是萼儿向师父力求来的，那时候她才多大呢！况且萼儿虽是师父的独生女儿，脾气秉性都好，一点没有小姐架子。我们受师父大恩，原该好好待她才是。”

        绿萼听了这番话，心想程英师姐平时待谁都是温柔有礼，却谁也不分外亲密，从来不知她对自己竟这般眷爱。

        绿萼前世有父如同无父，十八岁方始认母便香消玉陨，其实是一生孤苦。这一生有了母亲和舅舅在身边，已觉得满足，不想这位师姐也是对自己全心全意地爱护。直至这一刻，才体会到了什么叫作手足之情。

        一时间心潮翻涌，连杨过都忘了，只想扑出去跟两位师姐好好倾诉。恰在此时，又听陆无双道：“你这话的意思，就是叫我也不要喜欢杨师兄了，免得和萼儿争竞么？”

        程英叹道：“我……我做不了你的主，只是你想想，萼儿平日如何待你……”

        陆无双沉默半晌，才大声道：“罢了罢了！我听你的，只要萼儿对杨师兄有意，我绝不横刀夺爱，如何？”

        她心情激动，非但没压抑语声，而且带了些哽咽，想是要放弃心中所爱，也有一番纠结。绿萼忍不住泪湿眼眶，想不到陆无双平时看起来刁钻任性，待自己也是真心实意，这时再也忍耐不住，索性钻出树丛，向前跑了几步，叫道：“程师姐，陆师姐！”

        程陆二人并没防备绿萼就在附近，且是将自己对话都听了去，一惊之下，不禁都红了脸，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绿萼忍着泪水，上前握住两人的手，笑道：“师姐们的话，我可都听见啦！承蒙两位姐姐厚爱，总是谦让我这个小妹妹，只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杨师兄这一出谷，可要见到别的姑娘了，若是他……”

        她比程陆二人不同，虽然今生杨过与小龙女尚未相见，她却早知道小龙女的存在，这些年从没在心里放下过。

        也因为如此，她虽同样倾心于杨过，却从一开始就十分隐忍，总怕芳心错付，没个结果。这时给二人点出来，也是怕二人口中谦让，心里陷得更深，最后三个人都要伤心。

        程英早知道这位小师妹早慧，听她说这番话也不觉得奇怪，神情动了动便道：“师妹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在这里谦让来谦让去，未审杨师兄是怎么样。他要是另有所爱，我们又何必搅这一遭呢！”

        绿萼听得暗暗点头，想不愧是母亲赞赏有加的徒儿，片刻工夫就想得透彻。又想也是因为她们现在年龄尚小，情窦初开，心里有喜欢的人，但感情还不像十八九岁那般强烈，说断也就能断了。

        陆无双却仰起脸哼了一声道：“我就不服气！我也就罢了，表姐你又温柔又大方，生得又貌美，萼儿也是天生的美人胎子，那杨过看不上你们，反倒在外面看中了别人？倘若他当真带回个师嫂来，又不如你们漂亮，看我跟他不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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