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之间5

　　谢芩手札

　　所有的变故都发生在这一天。

　　我终于知道魔尊昨夜为何会突然来此了，因为今天妖荷公主也来了。

　　她拿着一个带着血腥味的锦盒，红唇一勾，笑容阴寒的盯着我看：“芩儿，你快来看看你的阿音给你寄什么礼物回来了？”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万念俱灰了，但是再听到这个名字时，心中还是会泛起波澜，我接过盒子，妖荷公主戏谑的笑了起来，眼神中似乎有无数细小的针尖。

　　一颗熊头赫然显示在眼前！

　　熊长老怒目圆瞪，满脸写着惊讶错愕，仿佛死不瞑目一般，皮肤也焕发着诡异的灰蓝色。

　　我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锦盒也跌落在地。

　　“这是你灵族最后一个长老了。”妖荷公主满意的鼓了鼓掌，笑着扬长而去。

　　那时候焚音张口闭口都是宁死不娶她的话，让她一度在宫中沦为笑柄，世人常说，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我了。

　　我不知在凉风中坐了多久，诺诺什么时候走来的我都没有留意到。

　　她盯着那颗熊头，愣了愣，似乎是想去合上他的眼睛。

　　我朦胧的意识瞬间清醒，那声别碰还未来得及说出口，诺诺的手已经贴在了熊长老的眼睛上边。

　　我还没来得及出言制止，就看见她小巧稚嫩的手掌上也出现了一片灰蓝，并且还在往上蔓延。

　　我大惊，不顾自己还穿着寝衣，踉跄着出去喊郎中。

　　但没想到，一路的侍从也被妖荷公主撤走了。魔医院更是被团团围住。

　　我走投无路，只好去闯魔尊的寝殿，但也被他的宫人拦在门外。我这时才想起，他那天说的给过我们机会是什么意思，只是诺诺是无心的，她真的不知道爹爹是什么意思，况且，宫闱之争和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关系。

　　我对着青石台阶跪了下来，一边不住地磕头，一边歇斯底里的凄厉呐喊：“父尊，千错万错都是儿媳的错，诺诺…诺诺她什么也不知道啊。”

　　鲜血顺着楼梯蜿蜒，可我已经忘记了疼痛，盼望着那扇门会打开。

　　腊月天冷的刺骨，凉风扑面如同刀割一样，我如今和哥哥恩断义绝，和灵族一刀两断，和夫君仇深似海，唯一的亲人就是这个孩子了。

　　那扇门却一直未曾打开。

　　良久后，一道冷森森的声音传来。

　　“陈医官，你就随谢芩去一趟吧。”

　　医者放下药箱，慌忙的坐在床头号起了脉，脸色也沉了下来。

　　“如何？”我看着他的脸色，声音听起来难以压制的颤抖。

　　医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此毒对于成年人而言，只是压制功法，但对于毫无法力的小孩子来说，却是剧毒无比，怕是…怕是…”

　　“咦？”医者紧皱着眉头，略微沉吟。

　　我连忙抓起他的袖子，拔下了发间的翡翠金玉凤钗递给他，这是我身上最值钱的物件了。

　　他手抖了抖却并未接过，对上我灼灼的目光，叹了口气“诶，这毒，这毒是四殿下焚音所制成的，当年老朽也参与配置过，绝不会认错。”他偏过头，拎起药箱，神色似有一分医者的慈悲。

　　焚音走后，我很少再流过泪，日子平静安宁，我不想让诺诺面对一个终日以泪洗面的母亲，但是此刻，我再也按耐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医者开了几副暂缓毒性的药，就离去了。

　　我随后望了诺诺一眼，她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娘亲，你骗人。”诺诺喝到一半，顿住了。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乖，你喝了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如果好不了，那娘，娘也……

　　娘也活不下去了。

　　我的话语没有说完，她莲藕般的小手就握住了我的胳膊，缓缓摇了摇头：“娘，我说的不是这个，之前那个来过的姐姐告诉我，每个孩子都有爹的。”

　　她说的是妖荷公主，我语气颤抖，盯着她：“她还和你说什么了？”

　　诺诺看着我，笑了笑，并未回答我。

　　我忽然很紧张，嗓音也提高了不少，又大声对她重复了一遍：“还说什么了？”

　　我的嗓音回荡在屋内，四周寂静。

　　过了一会，她目光似乎看着很远的方向，有些不解的问：“娘亲，焚音是不是我爹爹啊？”

　　我愣住，不知如何回答，想说不是但说不出口，只觉得鼻子泛酸，于是想劝她把药喝了。

　　“为何郎中提起他时，娘亲你会哭的那么伤心，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要下毒害我们啊？”诺诺轻咳一声，嘴角流出一丝黑色的血迹。看得我浑然发抖。

　　“娘亲，爹爹不在了，诺诺如果也不在了，你会怕吗？”

　　我注视着她惨白的没有人色的脸，心里前所未有的慌张，历叱道：“住口，不许胡说！”

　　她却忽然笑了笑，声音很轻，若有所思，像是问我，也像是自言自语：“你会怕吗？”

　　我再也按奈不住，刚刚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悲戚的喘不上气，一把将药碗狠狠地砸在地上，大吼着让她闭嘴。漆黑的药汁四溅，一声药碗碎裂的声音震痛了我的大脑，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我本以为诺诺会像平时一样被我吓的大哭。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伸出小手，替我拭去眼睛旁的泪水。

　　她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启，接着道：“再过两天，我就四岁了，我的心愿是能看到爹爹一眼，虽然出生以来，就没见过他，可是……可是……”他又吐出一口血，断断续续的开口，眉间已经浮现出一抹黑气，脸颊却是异样的潮红，我赶紧手指颤抖的去摸她的脸，想哄她说病好了，就一起去找爹爹，但只见她曈光涣散，小小的眉头紧锁着，带着这个年纪的孩童不该有的惆怅：“可是我也好想有爹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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