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157章

凌冽的风雪不断吹进他眼中，身边随时有人准备跳出来给他致命一击，顾修言全神贯注，即便身上已多处负伤，仍不敢有丝毫松懈。

        背后猛地靠上一人，顾修言偏了偏头，道：“你怎么样。”

        林攸轻笑一声，爽朗笑道：“好得很，你呢？”

        场中加上他们，还剩五人，晦翁定的规矩是每次十人进场，只得两人能活着出来，因此从最开始的混乱之后，不少人都找到规律，拉人结盟。

        只是刚刚有一组，因其中一个险些被杀，危机时刻拉了身旁队友挡在自己身前，所以便成了单数。

        “咱们现在怎么办。”林攸笑问，“是直接上前杀了那落单之人，还是坐收渔利。”

        顾修言脚步移动，挡住来犯之敌，后背却始终对着林攸，抽空回了一个字：“等。”

        他虽只说了一个字，可林攸却听懂了，随即与他且战且退，既不拼命也不纠缠，只绝不露破绽出来。

        果然，另一组见久攻他们不下，本来打算先解决后顾之忧的计划也变了，转身围攻那落单之人。

        三人交战，二对一，形式便十分明显了，不多时，那出卖队友的人就死在了二人剑下。

        十人已剩最后四个，而且对方其中一人还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顾修言并无取胜把握，林攸也一样。

        见对方攻上来，出招前，他们对视一眼，明白了各自打算，开始拼尽全力攻击最弱的哪一人。

        二人配合，最忌相互掣肘，顾修言与林攸杀招频频朝那薄弱处攻击，而另一人为保实力，却并不全力相助，久而久之，那被攻击之人也生出了气，脚步开始游弋起来。

        那高手自然也瞧出了顾修言与林攸的计划，在躲了一阵之后，随即也如法炮制，朝林攸攻去。

        只是与他的搭档不一样，顾修言凡是相救必出全力，甚至明知自己可能不是对方对手，仍以命相搏。

        就在这样的拉锯战中，终于，对方那功夫较弱之人，被顾修言和林攸重伤后杀死，而他们二人则各自受了轻伤。

        形势几乎立刻就被打破，那高手挡开二人合击，闪身退开，然后朝顾修言道：“你我功夫本在伯仲之间，若是硬拼，生死难料，何不联起手来，杀了这人，如此一来风谷便只剩我二人了，而你的实力也可得以保存，如何？”

        他指的“这人”自然是林攸，顾修言转头看了林攸一眼，对方也立刻警惕回视，然后二人分开。

        “你说的确实有理，既然最后只能留下两人，我自然是要确保自己留有余地的。”

        言罢，顾修言便朝林攸袭去。

        “你这小人！枉费我这么相信你，你竟出卖我！”林攸愤怒道。

        “哼，你我都是杀手，在此本就为活命，你敢说遇到这样的情况，你不会杀我？”顾修言冷道。

        林攸一噎，随后也朝那人道：“既然他先不仁，也别怪我不义，不如你我二人联手，先杀了他！”

        那高手见这情形，也有些愣。

        三人现在分开了，要想取胜，最好就是与其中一个联手，而现在二人已经反目，之前他打算与顾修言联手，可如今嘛

        留一个跟自己势均力敌的敌人，还是留一个武功不如自己的敌人，这个选择很容易做。

        于是，下一刻他便朝顾修言攻了过来，林攸则在旁边辅助。

        开始的时候他也是防着林攸的，可后来他发现对方招招皆往命门而去，而且顾修言下手也没留情，便放下心来，全力对付顾修言。

        若是二人交战，顾修言或许还可一搏，可现在的情形，失败就成了时间问题。

        随着体力消耗，顾修言已开始逐渐落于下风，又一次，他被林攸刺中肩膀，那高手见机会难得，立刻上前准备补刀，哪知剑尖却在离顾修言胸口还剩一寸时，却猛地顿住了。

        地上有血缓缓低落，脖颈间凉意似乎是自己的错觉，他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林攸，艰难道：“为为什么？”

        林攸甩掉剑身上的血，把跌坐地上的顾修言拉起，“因为我们是朋友。”

        终于，第三人双目圆瞪，死不瞑目的倒了下去。

        顾修言捂着左肩站起，笑着锤了下林攸，“你小子，下手也太狠了。”

        “不狠哪里能骗到他？”林攸轻勾嘴角，“再说你下手也不轻啊，看我腿上的血，衣裳都被浸透了。”

        两人相视而笑，大门缓缓打开，顾修言这才和林攸相互搀扶着离开此地。

        晦翁给他们身上都下了毒，若是没有他的解药，便是逃出去也是死，所以并不限制众人行动，而顾修言和林攸，最喜欢的就是去“观云山”。

        或许人是二人到此地前都还留有些许家乡记忆，所以在旁人都在谈论武功时，他们却总是谈论家乡趣闻。

        顾修言记得的不多，便总是听林攸讲。

        他说他本是边镇小城一家客栈老板的儿子，他爹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能好好读书，将来做官，荣耀门楣。

        可他却不想，他不喜欢读书，他觉得小城的日子就很好，宁静，安详，而且还有许多小伙伴，所以他告诉他爹，说他不愿意去学堂念书，想要继承家业。

        结果显而易见，他被他爹揍了。

        可林攸却不服气，他爹揍他，他就跑，而且跑得很快，他爹根本追不上他，总在后面气得摔了鸡毛掸子。

        说到这，林攸总是怀念的笑，说，“要是我当时不跑那么快就好了。”

        虽然他在笑，可顾修言却听懂了他话中的未尽之意，沉默下来。

        要是他没跑那么快，就不会遇见晦翁，被他看中，然后掳回风谷，那他至少还能留在家乡。

        然后他们便约定，二人中无论谁活了下来，皆要替对方实现一个愿望。

        顾修言没什么愿望，他已经不记得父母的名字，甚至连长相也记不清，唯一的想法就是活下去。

        而林攸却不一样，他说，要是他能活着，便回去向父亲请罪，然后好好念书，考个功名做文人，这辈子再不拿剑了。

        可惜，最后他却没能活下来。

        晦翁对于顾修言的天资十分满意，因此把自己所有的武功都交给了他，并且让他无论如何找到师傅的遗物，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癫狂，顾修言没说什么，只是一直练功，然后终于，在离谷的前一天，他亲手杀了晦翁。

        对于他的动手，晦翁早有预料，不过他不在意。

        因为他知道，顾修言一定会实现自己的目标，凡是习武之人，尤其是已经成为绝顶高手之后，绝对无法容忍自己的失败，所以对于成为天下第一，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的。

        顾修言杀了晦翁，随后便出了谷，可要去哪他却很迷茫。

        自己这十多年一直在练武，可他并不觉得快乐，晦翁说成为天下第一是人世间最快乐的事，所以顾修言便剑挑各大门派，打败众多享誉盛名的武林高手。

        可他打败了这么多人，却并不觉得有多高兴，甚至很麻烦，因为总有人为了出名来挑战他。

        而且这些人在失败之后，总是会对他恶语相向，甚至诋毁造谣。

        久而久之，顾修言便懒得与他们分辨，凡是这样的人，他来一个杀一个，终于，他的“桀骜”名声变了，成了人人畏惧的“修罗”。

        耳边虽然清静了，顾修言却并不觉得成为江湖第一有什么好，所以他去了林攸的故乡，一个边镇小城。

        顾修言去到林攸说的那个开客栈的位置，里面却已变了模样，成了一家书肆。

        虽然进城时他便已听说，林家客栈在十年前就搬走了，客栈老板夫妻为寻子也不知去了何地，可顾修言还是想去那里看看。

        然后他就碰见了一个傻里傻气的姑娘。

        明明她胆子小得要命，却总喜欢坚持一些完全没必要的事情，比如暗地里违抗冷秋霜，然后被泼滚水，比如明知丐帮有异，却还以身犯险，让少林寺察觉蹊跷。

        顾修言对于她这种截然相反的行为十分困惑，便总是留心观察她，然后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发现自己竟会在对方受伤时心疼，在她靠得太近时紧张，在看见别的男子与她亲近时，心中烦闷不已。

        所以，他把那少林和尚给的药留了下来，换成了自己的药，而且没提对方一句。

        所以，他在发现那书生的想法之后，便让其与山长侄女“偶遇”，又让司时瞧见二人结伴同行。

        开始时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是认为她有趣，直到风流绪将人掳走，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会失去她。

        而这种想法刚一冒出，顾修言便觉心中杀意顿起，所以他追了出去，可是哪知司时却仍想逃。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发寒，第一次，他如此生气，本已打定主意不再管对方死活，可最终他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心。

        低头看了看睡得安稳的人，顾修言笑得温柔，只是想起下午的来信，他眉头又微微皱起。

        薛月寒被秦燕回带回了海沙帮，并且告诉了秦无衣，他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甚至打算让秦无衣交出帮主之位。

        哪知秦无衣却先下手为强，不仅将秦燕回软禁，而且还派人散播薛月寒未死，并加入了幻影楼的事，引来江湖人追杀。

        这事若是不说，恐怕司时会因前事心怀愧疚，若是说了，他又不愿司时再与薛月寒有牵扯。

        那人死前将薛月寒所中之毒的解药塞在了她袖子了，她还在后来叹了一句其实他也没那么坏，更别说本来对她就不错的薛月寒了。

        正在这个时候，睡得正香甜的人醒了过来。

        司时见顾修言眉头紧锁，问他：“怎么了？”

        顾修言皱起的眉头舒展开，问她：“你可想过再换一门赘婿吗？”

        司时轻笑，抱着他的腰摇头，“不了，现在这个就是最好的。”

        顾修言轻抚她的发丝，片刻后道：“那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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