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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第158章


世人常说,江南的雨总是多情缠绵,可风流绪却极讨厌江南的雨。

        从他出生开始,他就一直跟她娘住在江南的一座小城里,不过他们来此定居并不是因为此地烟雨缠绵,而是雨后行踪极易隐藏,加上房屋错落,人员庞杂,要找人十分麻烦。

        他们在躲什么人,这件事是他在后来才发现的。

        开始,他娘总不许他出去跟别人玩,而且自己也在脸上覆着一张蜡黄的面具,几乎除了睡觉之外绝不取下,风流绪虽不解,却因他娘的冷漠,并不敢问。

        后来,他还是忍不住,趁着他娘不注意,偷跑出去玩,结果被其他小孩子嘲笑丑,还说丑娘生丑小子,他一气之下将脸上面具取下,又大声说他娘不丑,他娘比所有人的娘都美。

        巷子里的孩子都愣了,风流绪有些得意,他曾对着水盆看过自己样貌,与他娘长得很像,所以他知道自己也很好看。

        可等他转身,却发现他娘正冷冷的看着他,眼中的嫌恶几乎不加掩饰。

        第二日,他们就搬家了,从这个小城搬到那个小城。

        在他记忆里,唯一不变的,就是总是阴沉沉的天,她娘独自撑着伞走在前头,背影与蒙蒙细雨融为一体,从来不曾回头看过他一眼。

        他也曾试图讨好过她,有时院子里的花开了,他会偷偷摘了放到他娘的房间,或者夏夜贪凉,在院中看星星时,故意装作睡着,想让他娘把他抱进房间。

        可是最后,花无一例外都会被丢进纸篓,而他无论怎么装睡,他娘都会坚持叫他,直到他醒过来。

        甚至到了识字年纪,明明他娘似在躲着什么人,可她为了不与自己说话,宁愿请教书先生也不亲自教。

        于是,风流绪便知道,他娘是讨厌他的。

        既然他娘讨厌他,风流绪便努力做一个乖孩子,听话,不惹事,他娘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因为他曾见过他娘出手,那个教书先生,因见他们只有母子二人,后来时日愈久,竟生出邪念来,想对他娘意图不轨。

        他当时见教书先生朝他娘靠近,正着急寻找工具,想帮他娘,哪知手里的砚台还未砸下去,那双浑浊的眼珠便随着他的头颅滚到自己自己面前。

        血流了一地,房内满是血腥味,风流绪惊呆了,他第一次知道她娘生起气来这么可怕。

        而且就在她把那教书先生杀了后,他发现,他娘看向自己的眼神愈发冰冷,就跟看那教书先生一样。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恐惧,所以即便后来他娘让他清理尸首,他虽害怕,却还是不敢不从,抖着手把那颗人头捡了回来。

        他娘到底还是没有杀他,风流绪便又觉得自己与那教书先生是不同的,他娘虽然待他连陌生人都不如,但应该也是有几分不舍的。

        所以,虽然他娘不喜欢他,可风流绪并未放弃。

        每到黄昏时,他娘总会点一盏油灯,坐着看书,风流绪就偷偷搬了凳子,坐在门边陪着,只要她没赶自己走,他心中便总会涌起淡淡的暖意。

        直到夙冥轩找过来,他才发现自己原是一个笑话。

        密牢里,他被钻心蚀骨的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泪水流了满脸,他曾见过邻居家孩子哭闹,凡是大哭,他娘亲必要心疼。

        风流绪自记事起还未曾在他娘面前哭过,多是无人时一个人偷偷难过。

        可这次他实在太痛了,他第一次祈求的看着他娘,想让她求求那人,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可是他盯着他娘看了半天,却自始至终没有从她眼中看到一丝心疼。

        终于,他放弃了,心中那残存的一点希望,也随之坍塌。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噬咬声,风流绪浑身早已痛得麻木,有冰凉之物顺着自己的手爬上胸膛,他无法睁开眼,但也猜出了可能是条毒蛇,可他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从未有活物与他这样亲近,让他在面对死亡时竟也生不出恐惧来。

        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已不记得,只知道他还活着,而且脸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救他的人告诉他,从此刻起,对方就是自己的师父,而且他也不能再姓栾,名字他可以自己取,然后他听见自己说了一个“风”字。

        为什么是“风”,在薛风南点出来之前,风流绪也给自己找过理由,因为他要记住,千万不能贪恋任何感情,不要对任何人怀有期待,因为即便是他的生身母亲,同样不值得信任。

        这世间,他只能依靠自己,所以他要变强,成为天下第一,让任何人都无法伤害他,这样他也就不必讨好任何人,祈求任何人的怜悯。

        所以,于归让他打败自己时,风流绪没有丝毫的手软,拼尽全力,杀了养育自己的人。

        所以,即便桑离对他一片痴心,可风流绪仍旧不为所动,因为他连这幅皮相都是假的,既然如此,那桑离也没什么或者的必要。

        唯一的例外是,那日在竹林里,那女人用极其虚假的口气说“喜欢他”,若是换在平时,他一定会马上下手。

        可杀机闪过,他又觉得这样太过便宜了对方,所以他给她下了毒,而且也骗了她。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竟养成了习惯,十日之期还没到,他就已先把解药准备好,然后再去戏弄那小丫头一番。

        而她越是气急败坏,他就越愉快,她越是隐忍不发,他戏弄之心便越浓。

        后来她在无极门救了薛月寒,本来打算派她先去少林寺的风流绪改了主意,想让她先去神剑山庄。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那个叫智善的小和尚比薛月寒更不好忽悠,而且两人关系更好,说不定会泄露自己的秘密。

        直到他发现薛月寒似乎对司时有些不一样,而自己竟然因为这不同,生出些后悔来。

        后悔之后,他心中又生懊恼,所以留了几粒解药,去了雪峰。

        可即便在雪峰,他仍旧记得时间。

        因此,在雪崩之后,风流绪第一时间便往神剑山庄赶,虽然他知道这毒暂时还要不了司时的命,可他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然后他说服自己,事情该收网了,所以他得赶回去。

        可事情的发展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司时不再打算配合他了,还说要杀要刮悉听尊便,风流绪第一反应就是杀了她,而且他也这样做了。

        杀人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是那似乎一捏即断的脖子被他掐着,他竟第一次抵触起杀人来,最终心烦意乱离去。

        本以为自己真能做到不强求,哪知在林家庄遇到司时之后,他还是没能忍住将人强行掳走。

        至于原因,虽然有一道声音在心里说,因为他要找的剑在顾修言手中,司时是重要人物,可另一道声音却在斥他说谎,因为他本来就在找顾修言,有没有司时都一样。

        好在事情进展顺利,顾修言虽将人救走,却还是来了雪山,时间已到,长期被压制的蛊虫得不到解药,便会爆体而亡,释放毒液,而解药只有他才有,他不信对方不来找自己。

        可他万万没想到,两人竟然跳崖了。

        崖下没有尸体时,他分不清自己当时那急促的心跳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命人务必要找到两人,而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后来她为了救顾修言,不遗余力的帮自己找东西,风流绪竟有些盼望她在撒谎,明明这样于自己的大计无异,可他心里就是有这样强烈的想法冒出。

        水下墓室坍塌时,风流绪记起了二人之前那段谈心的话,她说,要是死前都要做糊涂鬼,那来生投胎岂不又是糊涂人?

        那一瞬间,他想明白了,他之前的种种异常,便是因为对这女人有贪念,贪念她的鲜活,贪念她对自己的反应,即便是恐惧,即便是生气,即便是愤怒,可他却从未在她眼中见过嫌恶。

        所以他要留住她。

        可在看见她流下眼泪时,风流绪却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锥心之痛,握着对方的手也不自觉的松了。

        所以他把“牵丝”缠在了对方手腕上,想让她永远记住自己,而且是活着。

        巨石不停落下,因为两方拉扯,三人都被捆在了墓中,风流绪将解药入司时口中,然后扯下佛盖幡布,盖在了她身上,用尽全力出掌,终于让墓顶彻底坍塌。

        微弱的光终于透了出来,可惜他再也出不去了,他抽出腰间那把短剑,贴在心口,看着远去的两人,心满意足的沉入了水底。

        总算,他再也不是一个人,还有它陪着自己。

        能伤害她的人,现在也已经没有了,灵台门的恶女他已经替她杀了,而自己也将永远闭上眼,这样她就能真正安心了。

        身上的皮肉开始逐渐脱离身体,尖锐的疼痛让他觉得神魂都在颤抖,比幼时夙冥轩的折磨还痛上千百倍,可风流绪却觉得很平静。

        虽然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可他却似乎瞧见了一盏朦胧灯光映照水面。

        然后他笑了,或许他没有那么恨他娘,而他娘也并不是真的一点也不愿意跟他相处,至少那一盏盏油灯,便是最好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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