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罗密欧（23）

敲门声就在这时候停了，教练在门外叫了我一声，声音无奈里夹杂着担忧：“结绫你睡了吗？你去看看rollo可以吗，这小孩现在状态不太对劲，自己关进房间里不出来了”

        “rollo？”我疑惑地转过头，光着脚下床，跑出去两步又折回来，在床底下找到了酒店的一次性拖鞋穿上，匆匆忙忙跑去开门。

        可我没有注意到的是，从听到“rollo”这个名字开始，羽生结弦的表情就开始变得有些奇怪，在看到我忽视掉他径直跑出去之后，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坐起身子靠在墙上，若有所思。

        她的那个小师弟？

        捏着被角纠结再三，脑海里一直浮现那个金发碧眼的男孩对他莫名的敌意，思索过后，羽生结弦一个翻身爬了起来，一只手无意识捏着另一只手的手指骨节，跟了出去。

        教练是觉得rollo这小孩爱黏着我说不定会听我说话，虽然觉得有点不靠谱，但是站在他房门前的时候我还是抬起手，叩响了大门。

        就算是我，在门口叫rollo的名字时他也没有应答，裴幼真眼眸黯淡了一下，抱着双臂叹了口气。

        她正想开口说两句话，眼睛一转，看见了走廊另一端慢悠悠往这里走的羽生结弦，深知自家小弟子什么性格的裴幼真当即把话咽了回去，回过头来，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

        我浑然不觉，仍是皱着眉，又叩了一下他的房门：“rollo，你再不出来的话我真的会生气哦”

        这招激将法居然真的有用，过了几分钟，终于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传来，房间门随之被拉开一条缝。

        那双蓝眼睛直勾勾盯着我似乎是在确认什么，在看清楚之后几乎是同一时刻就瘪了瘪嘴，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颤着声音：“师姐……”

        莫名被扑了个满怀，我下意识抱住他，偏头一看羽生结弦就站在一旁，见我看过来还歪了歪脑袋，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我紧张的叫了他一声，还没开口解释，羽生结弦就轻轻笑起来了：“这小朋友是怎么了呢？今天比赛没发挥好吗？”

        怀里的rollo听见声音后身形一僵，偏头看了他一眼，抿着唇，神情像受了委屈的小狗，又把脸转回来，埋进我怀里，眼泪滴在肩头的布料上，晕开一片。

        我拍拍rollo的肩膀，抬起头无奈看了一眼羽生结弦，对视的一瞬间他理解到我的意思，表情不留痕迹的僵了一瞬，耸耸肩，轻飘飘笑了笑：“好，我先回房间等你”

        目送着羽生结弦离开，我低头摸了摸rollo的脑袋，有点无奈：“可以松开了吗？”

        怀里的小孩闷着脑袋摇头，嘴里发出呜咽声，又紧了紧手臂，一副耍赖皮的样子。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怎么了？是今天晚上突然心情不好吗？还是今天的比赛没发挥好？”

        但其实，rollo是个很明显的乐天派，更多时候会处于崩溃边缘的其实是我。

        我这个小师弟一直以来都像颗小太阳一样灿烂着，就算是犯了重大失误，他也只是会在教练气急败坏转过头的那一瞬间冲我吐吐舌头，做个搞笑的鬼脸。

        从来没有，这样不对劲过。

        “……师姐”

        “嗯？”

        “……”长久的沉默里，他把脑袋抬了起来，明明已经跟我差不多一样高了，还是把脑袋抵在我肩上，像是受委屈的孩子，“……sorellamaggiore……seiimportanteperme”

        （师姐，你对我而言很重要）

        意大利语我听不懂，只能皱着眉，疑惑地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他又静了一会儿，忽然站直了身子，没事人了一样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裴幼真靠在旁边，皱着眉紧紧盯着他，目睹了他眼里的光芒一点点暗淡。

        她优秀的小弟子低着头，明明在笑，在冲着他的小师姐撒娇，可是却可怜兮兮的，像是大雨里淋得狼狈不堪的小狗。

        rollo歪歪脑袋，拉着我的手轻轻摇晃：“师姐，我想吃饺子”

        我无措地眨眨眼，觉得有点难办：“诶？现在吗？”

        “不是啦，太迟了，还是等比完吧”rollo摇摇头，看上去已经平静了下来，“到时候，请教练和师姐一起去我家吧，妈妈做的饺子真的很好吃，相信你们会喜欢的”

        “……好，等比完一定去”我松了口气，虽然还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但是眼前一直不断浮现羽生结弦走的时候那个表情，思绪一下子就乱糟糟的，没有仔细去思考rollo这场雷声大雨点小的闹脾气。

        所以在我匆匆回头的那一瞬间，也同样没有看到rollo黯淡下来的眼神。

        裴幼真抱着双臂，定定看着昏黄灯光下沉默不语的男孩，忽然开口：“结绫”

        “是”我下意识站住脚，茫然回头，“怎么了？”

        裴幼真刚要开口，站在她旁边的rollo忽然抬起头看了过去，眉头微颦着，神色里有淡淡的哀求。

        她受不了这种目光，要说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后只能不甘心地咬了咬牙，在我不解的目光下开口：“明天的比赛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我说完，看了一眼rollo，又倒回去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紧张，相信我们俱乐部的实力好吧，你也会没问题的”

        “等比完吧，师姐带你出去玩”

        他瞳孔里的光芒颤了颤，忽然牛头不对马嘴来了一句：“就我们两个吗？”

        “额？”我看了一眼教练，又看了看rollo明显因为紧张而紧绷起来的脸颊，有点不确定地指了指裴幼真，面露复杂，“你……不想和教练一起吗？”

        就算被骂的很惨也不能不带幼真姐姐一起玩吧？

        他微怔一下，神色骤然舒缓开来：“那就我们三个？”

        我点点头：“可以啊，想去哪里呢？不要离训练基地太远吧，不然耽误训练了怎么办”

        复又揉了一下他的脑袋：“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跟师姐说啊，小小年纪就一个人憋着这怎么能行，如果觉得教练太凶也可以躲在我身后哦……诶诶诶？干嘛突然这么委屈的样子啊……”

        我没留意到裴幼真面色复杂地转过了身子，只是看着rollo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犹豫着张开双臂，笨拙地学着当年的羽生结弦：“需要抱一下嘛？”

        裴幼真无奈扶额。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人的感情究竟怎么回事。

        羽生结绫，她手里最具天赋的大弟子，除了老是被一个人左右情绪以外什么都好，尤其是对那个人感情的把控到了一种敏感的程度，几乎是对方一点点情绪波动她都可以准确捕捉。

        可是在别人面前，她又变得无比迟钝，不仅不知道自己在训练基地那早已成为男孩们激烈讨论的对象之一，更看不出自家小师弟委屈眼神下藏起的汹涌爱意。

        只能说是，单纯吧。裴幼真看着我离开的背影，头疼的叹了口气——太早喜欢上一个人了，就会从来都不去在意别人的小心暗示，那样如同玫瑰一样的少女，在某种意义上有着不可忽视的，残忍。

        就像玫瑰天生带刺那样，她从一开始就学会了用外壳保护自己，也同样的，封闭了自己。

        只是那个骄傲不羁，冷静自恃，永远理性占据上风的羽生结绫，总是在那个同样天才的男孩身上被彻底改变。

        惟有在那时，她才能窥见她家的小玫瑰深藏于心的冲动与柔软，还有感性终于压倒理性时不可思议的那一刻。

        房间里重新开了灯，沙发向下陷了陷，裴幼真拿起水壶倒了杯热水，掀了掀眼皮，懒懒看了一眼rollo，把冒着热气的水往前推了推：“你在怪我？”

        rollo僵了一瞬，把头低得更低了，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怪我把羽生结弦找来？裴幼真笑了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师姐已经好几个月睡不好觉了，我也没有想到他会来现场”

        “但是我猜你也知道，他们两个迟早都会和好，无非是谁先低头而已，还是说你真的看不出来？你师姐其实早就不闹脾气了”

        rollo抿紧唇，还是不肯开口说话。

        裴幼真无奈地缓和了脸色：“你应该跟结绫讲清楚的，这样一直拖着对你们谁都没有好处，一边看着她毫无所知地对你好，一边又要看着她专心注视另一个人的样子，这又是何必呢？”

        “老师”rollo抬起头，眸光闪烁着，“你不能明白的”

        裴幼真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捂着头向后一倒，瘫在沙发上，咬牙切齿：“所以我就是说……这种莫名其妙的青春期真的是……”

        “我不想离开师姐，也不想让师姐难堪”

        “老师你既然看出来了，就请好好保守这个秘密，可以吗？”

        rollo说完，瞳孔轻微颤动了一下，这一瞬间的变化裴幼真没有捕捉到，不然她就会发现，一直以来情绪低落的男孩忽然像是被点燃了期待一样，眼眸重新亮了起来。

        他的视野里重新出现了那个人的身影，懒洋洋倚在沙发旁，打卷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神情淡漠，眉目清艳，像一只慵懒的猫咪一样坐在皱着眉头的裴幼真身旁，掀起眼皮看他，神色依旧淡淡的。

        那一瞬间，裴幼真的声音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隔离开来，rollo一动不动盯着那张脸，抿紧了唇，无声的做了个口型：辛西娅

        那是羽生结绫的脸，准确一点说，是长大之后的面孔，天生的冷白皮映衬漆黑明亮的眼瞳和自然的唇红，眼下那颗泪痣和皮肤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眉眼微挑的时候就又在那份漂亮里添加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攻击性。

        有时候rollo觉得这样的羽生结绫不像是他执拗单纯的小师姐，可偏偏二者没有表情的时候却又极其相像，不笑的时候清艳又冷淡，像是凛冽月光下的玫瑰花。

        但是笑起来却又大相径庭。

        十六岁的羽生结绫笑起来有种乖巧和温柔，偶有时候透着几分独属于少女的娇憨意味，而阿尔忒弥斯用着未来的羽生结绫的那张脸，哪怕只是随意的勾勾唇角，眉眼里就染上慵懒的味道，眼尾轻轻上挑，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而此时，阿尔忒弥斯懒洋洋翘起了腿，轻轻一抬目，似笑非笑：“臭小子”

        “你是要违抗神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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