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见到啦

虽然还没有到调令上要求的赴任时间，但是顾盛怀提前了一个月出发，他在家里向来寡言少语，老五出事之后家里的气氛一直很奇怪，就算古拉片叶子和顾老太太不说，他也知道爹娘有多伤心。

        顾老爷子让顾盛怀顺路去看看盛武媳妇儿，但这个顺路其实也不太顺，顾盛武和江安书下乡的上塬镇离他要去的军区还要有个四五百里路，顾盛怀决定早点去解决这件事情也好早一点儿去军区报道。

        顾盛怀皱着眉头，老五之前给家里写信的时候提到过她媳妇儿姓江，好像是叫江安书。

        想起早亡的弟弟，顾盛武心头一痛。

        身为军人，就要有牺牲的准备，这是顾盛怀从军的第一天，顾老爷子就告诉他的话，顾盛怀不怕死，可他没想到他的弟弟会走在他前面。

        顾盛怀知道顾盛武牺牲的消息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两天。

        火车走了整整两天才到了k省济源市。

        下车的时候顾盛怀活动了下手脚才恢复过来。

        从济源市到上塬镇还要再做半天的公共汽车，顾盛怀算了一下，要赶到上塬镇可能就要中午了，再去到桃源村可能就要晚上了，自己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大伯哥，大晚上的去拜访怎么都不太合适。所以顾盛怀决定在济源市休息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再去桃源村。

        济源市作为k省的省会城市，每天都有车发往下面的乡镇。顾盛怀起了个大早赶上了早上五点的班车。

        从济源市到上塬镇做的公共汽车明显要比之前做的汽车要破旧许多，不算大的汽车车厢里挤满了人，小孩子的哭闹声，被带上车的家禽的气味，人身上的汗味交织在一起，倒是生出一种别样的热闹，没办法，每天从上塬镇到城市的车就这么一两趟，所以每天这辆车上都是热热闹闹。

        顾盛怀默默坐在车上，听见耳边的嘈杂，他不由得开始想离家之后的这几年，顾盛武是怎样在这里生活，成家的。

        颠簸拥挤的路程一共走了三个多小时，到上塬镇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从上塬镇到桃源村有五十里路。区区五十路对干惯了活儿的农村汉子来说，根本不叫事儿，走起来就跟玩儿一样，所以理所当然的没有汽车可以坐，顾盛怀本来打算一路问着路一路走过去，结果半道儿上遇到了赶着牛车到镇上办事儿的老乡，老乡看他走路辛苦，便热情地邀请了顾盛怀坐牛车送他过去。

        托老乡的福，顾盛怀到桃源村的时候不过上午十点左右。

        看来今天还来得及赶回去，快的话直接说不定明天就可以赶火车回到驻地。

        顾盛怀到的这天正式桃源村小学准备给学生放假的日子。

        和城里学校的寒暑假不同，村里的小学随着农耕放假。在农村，半大的小子已经算是重要的劳动力，得帮着家里和队上干活，就算是小丫头干不了活，也得回家帮着大人捡柴做饭，看顾更小的娃娃。

        顾盛怀不知道江安书住哪儿，只记得当年弟弟还跟家里写信的时候提到过自己从知青宿舍里头搬了出来，整修了间屋子结婚用。

        考虑到他一个大男人在村里直接问江安书家地址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闲话，万一到时候让盛武媳妇为难反倒是不好，所以顾盛怀打听着，先去了村里的知青宿舍。

        正是农忙的季节，村里显得空空荡荡的，知青宿舍也都锁了门下地干活去了。顾盛怀身居高位多年，倒是难得吃了回闭门羹。

        小巷拐角处，几个豆丁大的小孩儿正悄悄地探出头来，紧紧盯着顾盛怀。

        韩苗苗和季宇航作为村子里的孩子王，整个村里都有他们的耳目，村里年纪小，个子小的小孩儿既不能下地干活，在家也总捣乱，就天天聚一块儿满村乱窜，大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里的活都还干不完哩，谁有空管这些皮小子，只要不跑去河里游水，窜就窜吧。所以顾盛怀一进村就被“盯”上了。

        “哎，你说他是谁家亲戚啊？”一个个子较矮的小屁孩儿轻轻推了推旁边稍微大点儿的孩子。

        “俺不知道，你说，他会不会是特务啊，就跟电影里演的一样。”

        “不能吧，电影里特务都长得可丑了，没他长得好看。”

        季宇航听得忍无可忍。

        “你们傻啊，摆明了这是来招人的，还不快去把村长叫来。”

        几个小孩儿一哄而散，争先恐后地往村后头地里找大人去了，就剩下季宇航和韩苗苗在原地盯着这个“可疑份子”

        顾盛怀一早就知道身后有几个“小尾巴”正盯着他，想来他应该很快就可以见到管事儿的人了，便站在门口等。

        来的人除了村长还有个年轻的后生，那是为数不多的还住在知青宿舍里的单身知青，听小孩儿说来人是在他们知青宿舍门口等着的，估计是他们这批人里谁的亲戚，村长就做主把周青叫来了。

        村长和周青打眼一看，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顾盛武和顾盛怀身为同胞兄弟，五官长相是非相似，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气质了，顾盛武作为家中老幺多了些恣意妄为的朝气，而顾盛怀在军中历练多年，身居高位，身上多了些军人的肃杀之气。

        顾盛怀见到来人走上前去。

        “你好你好，同志是来找盛武家的吧？”老村长一眼就猜出了顾盛怀的目的。

        顾盛怀敬了个礼，“村长你好，我是顾盛武的哥哥，这次来探望他的家属。”

        老村长笑呵呵地领着顾盛怀往江安书家里走，“哎，早该来了，盛武是个好小伙子，他婆娘也是好的，可就他们在这村里没亲没故的这点不好，虽说有邻居帮衬着，可到底不如自家实在亲戚，你说是不是。”

        江安书家离村头不远，说话间的功夫这就到了。

        “盛武媳妇，盛武媳妇，你家来客了”村长在门口喊了几声。

        “唉，来了。”江安书正在厨房收拾着准备晚饭，听见村长喊门赶紧洗了把手就出来应了门，一边走还一边想着不知道是谁上门哩。

        打开门的一瞬间，江安书以为自己见到了老了的顾盛武。

        村长和周青这次就是来带个路，摆明了这是人家家里的事儿，他们这些外人也不好掺和。周青暗暗地给江安书递了个眼神儿，示意她真有什么事儿就去找他。

        他们这批知青一起来的，风风雨雨过了这么些年，交情自然不必说。

        村长打完招呼就带着周清走了。

        江安书立刻就猜出了这是顾盛武的大哥，只是，他们结婚的时候盛武就和家里闹僵了，之后甚至连瑶瑶出生他们也没有和顾家练习，盛武走了以后，她更是没想过自己能见到顾家人。

        顾瑶原本正在房间里玩隔壁张奶奶给她缝的小布偶，忽然听见外面有敲门声，立刻跑了出去。

        顾瑶记得上辈子的时候爸爸的家人也来过这里看望过她和妈妈，还问过她想不想去北京看看爷爷奶奶和□□。当时的小顾瑶不愿意离开妈妈，哭着闹着不肯去，大伯父很失望的离开了。

        这一次顾瑶决定，看看大伯父和爷爷奶奶愿不愿意养她，这样妈妈就可以去上大学了。

        “妈妈，妈妈”穿着粉色小衣服的顾瑶像一只活泼的小燕子，从屋子里飞出来抱住了江安书的大腿。

        江安书揉了揉顾瑶的小脑袋，轻声哄她。

        “瑶瑶，这是大伯父，快叫人。”

        小小的顾瑶从江安书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奶声奶气地喊道

        “大伯父好。”

        顾盛怀眼里全是震惊，一时差点儿忘了怎么反应。

        顾瑶被大伯父的表情都笑了，上辈子大伯父见到她就是这样一幅表情，她还以为大伯父不喜欢她，后来妈妈抱着她哄了好久。

        江安书有些尴尬，丈夫在他们结婚后就断了和家里的往来，直到瑶瑶出生，她多次劝过顾盛武，好歹给家里去封信告诉他们，顾盛武也不愿意，江安书只能作罢，这下可好，弄得她的瑶瑶好像私生女一样。

        “这是我和盛武的孩子，叫顾瑶，这孩子有些人生，您快进来。”

        江安书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招呼顾盛怀进门。

        “嗯，好。”顾盛怀干巴巴地应了一声，突然做了大伯父让他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进门的时候差点儿同手同脚。

        顾瑶想到以后可能要大伯父养她，鼓起勇气跑到顾盛怀跟前，挤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大伯父，瑶瑶牵你进去。”

        顾盛怀刚放松的身体又僵硬起来，小女孩儿费力地垫了一下脚尖，柔柔的，软软的小手轻轻攥住他的大掌。

        顾盛怀想回握过去，却担心自己把握不好力度会不会捏疼女孩儿，顾盛怀努力放松身体，轻轻弯下腰配合着顾瑶小小的步伐，一大一小的身影显得分外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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