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二章

        那日一早，姜之燃给解迟做完早饭，就开车赶往医院上班。

        解迟是被周民安的儿子，周易叫醒的。两人连饭都没吃，就开车匆匆忙地往公司赶去。

        会议开的不是很愉快，解迟心中暗忖着这些王八蛋，可他现在却只能忍。

        周易告诉他，不用怕，有他和他爸周民安帮着。

        解迟对此并非一窍不通，他哥生前有时候走项目会把他带着，其实对着公司这套业务他也还算了解，无非是那帮人觉得他太年轻罢了。

        而往后的事实证明，在这变幻莫测，尔虞我诈的商圈里，解迟确实太年轻。也是直到那时候，他站在了那个位置上才切身体会明白解衡的不容易，他的压力有多大。

        因为应酬喝得头昏眼花的那个时候，解迟还在想，以后会不会也和他哥一样，会猝死。

        他哥走了，现在公司一堆事物落他身上了。他从他哥手中接过解氏珠宝，要的不仅是能日升月恒，更要集团在他的管理下势如破竹，鹏程万里。

        可那场会议开的人着实恼火。让本该在办公室工作的解迟，就带着一肚子的闷气先回了学校。

        解迟走在路上，心中的愤懑让他眉头微皱。他暗暗攥紧拳头，心忖着，哥已经走了，如果姜之燃再离开，那那个家也不过就剩个空壳了。他不但要彻底接管运作好集团，更要把这个家维持住。

        他不知道姜之燃对他哥有着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他这样在解家一待就是八年。

        但从他哥能将他带回家来看，解迟觉得这个人至少不同于以往的情人。

        现在每天能让他还有点安心奢望的，就只是房子里的那个人。

        这时候正值隆冬，冷冽的寒风却吹不灭他内心的闷燥，他有些愤愤地抓了把头发，最终转过身又往校门口走去。

        这郁闷的心情实在哪儿也不适合去！

        解迟刚走几步，就听见背后传来叫他的声音，他回首一看，原来是周民安的小女儿周文愿。

        他转过身应了一声，“文姐。”

        周文愿点点头，向他走去，“刚从公司过来？午饭吃了吗？”

        “没。”解迟心忖，连早饭都还没来得及吃，怎么还记得中饭。

        “走吧，出去吃点。”周文愿微微偏头示意，“总不能不吃饭吧。”

        “嗯。”

        “你……”周文愿观看着他的脸色，小心地说，“他们那帮人只认准利益，只要有钱拿，谁接管都一样，你不用担心还有我爸呢。”

        “我知道文姐”解迟说，“走吧。”

        “……好”周文愿怔了怔，她问道“解迟，你…还好吧？”

        解迟垂下眼睑，挡住眸中情绪，他故作轻松，一手搭上周文愿的肩轻拍着，“没事，走吧。”

        周文愿舒了口气，晃着手里的钥匙，“那去西路你喜欢的那家西餐厅？”

        解迟道，“那儿挺远的啊，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

        周文愿偏头看他一眼，“你这状态还打算回来上课？”

        解迟抽回搭在她肩上的手，“怎么了？”

        周文愿点着自己脸颊“都写脸上了”，她说道“你好好休息几天，调整好了也不迟。”

        解迟对此并没很快回答，而是选择沉默。

        两人很快就开车到了餐厅，解迟示意服务员将菜单递给周文愿，他道“文姐，你看着点就好。”

        周文愿眉眼舒展，一边低估着，“带你来吃的，怎么让我点起来了”，一边指着单子上的图片随口说了几个，她抬眼看了看解迟，却发现对面的人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

        她知道解衡的死对他影响挺大，这放事儿谁身上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接受的，“节哀顺变”这句话她有些说不出口，人已经没了，局外人再说什么都只是徒劳。

        只是解迟坐在窗边，那副呆愣恍神的模样她看了心疼又难受。

        两人就这么静默着没有说话，也许是从小就相识，解迟拿她当姐姐的缘故，他也不觉得现在这气氛有什么不妥，直到服务员上了餐，解迟自己闷头吃了几口后，才发现周文愿面前的意面一口未动，“文姐你怎么不吃？不合你胃口了？”

        周文愿收敛目光，解释道，“说了带你来吃饭，我没饿。”说着，她将面前的盘子往前推了推。

        解迟倒是也没犹豫，他接过盘子后就吃了起来。

        早上他睡过了头，被周易叫醒时，连姜之燃做好的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就上了车，火急火燎赶完一个会，什么饿不饿的早已经被那群人气忘了。

        周文愿看着他那狼吞虎咽模样，有些没忍住笑出了声。

        解迟有些尴尬地抬起头，喝了口水，“我早上没吃饭，公司那帮人真是气都气饱了。”

        “嗯”周文愿弯着一双眼点点头，“我哥说等你放假了，带你走几个项目，让你熟悉熟悉。”

        “我知道，那几个项目我哥生前有让我跟进，正好寒假得空，到时候可以和二哥一起再去看看。”说着，解迟发现对面的周文愿有些欲言又止的，他伸手在桌面上扣了扣，“干什么？文姐，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我真没事，又不是三岁小孩。”

        “这人早晚都是要死的嘛，早晚罢了。”解迟说这话时口吻有些悲哀，他又不想周文愿再费心说些安慰他的话，便又马上调侃道，“我早上没吃饭，你真要请？”

        周文愿闻言“嗯”了一声，轻声道，“文姐请，放心吃吧。”

        那天吃完饭，解迟并没有再去公司，而是了家。他收拾了早上没有动过的早饭，又在姜之燃回家前炒了几个菜。

        六点多钟的冬天，外面的天已经染上黑墨。

        解迟站在厨房里忙活，他听着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和渐近的脚步声，喊道“嫂子，回来了？洗手吃饭。”

        姜之燃换了鞋，走到餐桌边，看着一桌卖相不错的炒菜，似乎是有些惊讶，“你做的？”

        解迟转过头，他举了举手里的汤勺示意着。

        “现学的？”姜之燃脱口问道。

        两人在同一屋檐下也住了不少时间，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解迟会做饭，这让他不免有些怀疑这位少爷的厨艺，他挽起衣袖，拽过架子上的围裙，“你过来吧，我做。”

        解迟忙不迭地推开他，“刚下班你歇着。还能让你中毒不成？又不是什么难事儿。我中学在外租房子住时就会了，一直没做这不是因为家里有你。我哥走了……我想着，我也不能老像以前那样让你照顾我。现在这家里就只剩你我两个人了，我们应该互相照应。”

        他笑了笑后，接着说道，“其实我手艺还是不错，不信你一会儿尝尝。”

        姜之燃看了他一眼，他解开围裙，狐疑道，“你今天是没去公司？”

        解迟怔了怔“去了”，说完他转过头又接着道，“下午回来的。”

        姜之燃听后没有说话，拿着碗筷就出了厨房。

        做饭这事儿就像解迟说的那样，不是什么难事。他中学时，他哥就在校附近给他租了个小房子，除了周末回家的两天，整个高中生活几乎都是在那儿度过。

        他厨艺确实不差，就连他那叼嘴的哥们邹衍都说不错。

        解迟炒好后，端着盘子走向桌子。他刚要坐下，恰巧屋外就响起门铃声，“我去开”他放下盘子，擦了擦手。

        解迟打开门，见到屋外的人，有些讶异，“二哥？”

        周易似是没想到解迟还在家中，他抻头望了望屋里面，“吃饭呢。”

        解迟让着身子，打开门，“进来吧二哥。是公司又有什么事儿了？”

        “……不是，我看你今天下午没待一会儿就走了。下班顺道过来看看你。”

        “我……”

        周易拍了拍他肩膀，“二哥没有要说你的意思，慢慢来，我能理解。”

        解迟默然点了点头。

        周易进了屋子，就见一桌子的菜，他对着姜之燃问道，“今天做这么多菜啊？”

        “不是我。”

        解迟给周易拿来碗筷，手指点着桌子，“我做的。”

        “你做的？稀罕事儿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做饭？”

        解迟抬头瞥他一下，有些不满周易对他的质疑“当然，我只是不轻易出手而已。”

        姜之燃道，“确实是解迟做的，你坐下尝尝，味道不错。”

        解迟把手中盛好饭的瓷碗放在桌面上，“二哥。”

        “谢谢迟二。”

        “二哥，你这么叫还不如叫我小迟。”

        周易笑了笑“之前你不是不让我这么叫”，他从容地夹了筷子面前的菜尝了口味儿，忍不住惊艳道“可以啊你，味道还不错……”

        “那也没说让你叫迟二啊”解迟坐下身无奈地说，“对了，四会打算在年底前举办一场翡翠珠宝展览会，邀请函已经发过来了。”

        周易在圈内摸爬滚打多年，再怎么说在解迟面前也是个前辈，他毕竟刚接手，对接业务流程他熟悉，但在展会上遇世故人情，逢场作戏，他绝对没有圈内那些商人市侩圆滑。

        四会这次举办的展览虽比不上大型展会，但也是个不错的学习机会。

        “去可以去，纯当年前玩乐放松一下，顺便结交朋友。但你这几天事情安排的这么满，能调出空档？”

        “我只是在想，这场展览有没有让我调出空档的价值，就像你说的走一遭认识的人，或许哪天就能用的上。”

        “如果能排出空档，还是建议你去，毕竟往后这种交流会你不会少参加，也是时候该露露面了。”

        解迟思沉片刻，点头“嗯”了一声。

        周易接着道，“过几天我有个饭局，到时候请假跟我一起去。学校那边……现在集团内部还不是很稳定，等你稳住了，如果想两边都兼顾，可能会很辛苦。”

        “我不怕辛苦。”

        “好。”

        饭后，周易并没有在解家待得太久，吃完饭几人聊了两句，周易说他有点事需要离开，本是想借此机会和姜之燃单独待会儿说几句话，谁知解迟抢着送他出了门。

        等解迟回来的时候，姜之燃正在收拾着碗筷，他站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身上不知在何时围上了围裙，他弯腰收拾碗筷的模样，就像一帧一帧有质感的胶片，在解迟眼中缓慢地播放着，家的温馨安全自心底蔓延。

        解迟走到桌边拦下他手中的动作，“我来吧。”

        姜之燃依旧低头收拾着，“今天怎么反常了？”他打掉解迟的手，“做惯了，你过去歇着就行，我来。”

        解迟垂落下睫毛，拇指摩搓着四指上的余温，他转身看着姜之燃端着碗筷走往厨房，眼底是令人琢磨不透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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