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看到徐灿起身往回走，苏念急忙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椅子上喝着水。

        徐灿推门进来了，看到苏念已经睡醒，他没理会她就躺回自己的床上。

        苏念感到脖子上有些痒，就伸手抓了抓，然后摸到一根细线。她随手拉了一下，但没有拽下来，她又捋了一下，发现是一根红色的线圈，上面还坠了一块绿色的小玉牌。

        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的苏念，疑惑这个来历不明的东西是怎么挂到了自己脖子上的。她摘下又土又旧的小玉牌，牌子的正反面什么都没有，没图案没字，通体都是翠绿的，颜色假的像块有机玻璃，但是放在手心上却能感到冰凉的玉石感。

        徐灿犹豫了一下开口说：“这个是我的，现在送给你了。”

        苏念歪过头疑惑地看着徐灿问：“为什么送给我？”

        “这个是我很小的时候，奶奶在庙里给我求的平安符。”

        苏念似笑非笑地说：“你别告诉我你信这玩意儿。”

        “小时候我老生病，经常一发烧就说胡话。奶奶怕我中了邪，就从一个特别老的庙里求来。那里的一位云游僧诵经开了光，挺管用的。我戴上后确实不再说胡话了。”

        苏念一脸的不屑和嘲笑的表情，她随手将玉牌扔在了桌子上。“老人就信这个！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这么宝贝！是不说胡话了改抑郁了。”

        徐灿又坐了起来，很严肃地盯着苏念。

        被看得心里发毛的苏念躲闪着徐灿的目光。“嘛，要吃了我？”

        徐灿回忆起刚才苏念睡着时发生的事情，他觉得她和自己小时候的情况很相似。

        刚才在他的手划过苏念的脸时，苏念突然睁开眼，吓得他差点灵魂出窍。但是马上他又发现苏念虽然睁开了眼睛，可她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他就像是空气一样，透过他，目光直视着窗外。

        接下来，苏念就梦游般开始和空气对话，虽然只听得到她一个人念念叨叨的。

        看着面无表情却十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苏念，徐灿犹豫了一下就开始翻找起自己的包。很快他就取出一个红色的小布包，里面放着一个小玉牌。

        他端详了一会儿就小心翼翼地把小玉牌挂在了苏念的脖子上。似乎这个小玉牌起了效果，没多久苏念不再说话了，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又重新躺下。放下心的徐灿这才退出房间对着仙女草说自己心里的疑惑。

        苏念不知道徐灿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只觉得他两眼发直一声不吭很瘆人。她考虑了一下后，重新拿起那个玉牌又挂回到自己的脖子上。

        “这个也太素了，连个雕花都没有。是因为便宜才买的吗？”苏念小声地嘀咕着问。

        回过神的徐灿嘱咐：“奶奶说要不离身才行。你……就别摘了。”

        “你也信这么块石头。”

        徐灿没接她的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信这块石头，就当是一种心灵寄托。

        苏念看到桌子上的纸条，她拿起来发现是小妹妈妈的电话。

        “是小妹妈妈的电话！”苏念惊讶地对徐灿说。

        徐灿点点头。

        毫不迟疑地苏念抓起手机就跑到了院子里。徐灿透过窗子看到她拨通了电话，但是好像没说几句话，电话就挂断了。苏念又打了过去，这次通话时间更短。

        一脸失落的苏念生着气进了屋，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紧锁眉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徐灿。

        徐灿猜出苏念的提议被小妹的妈妈拒绝了。

        “天底下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妈妈！”苏念恨恨地说，“好歹是自己的亲闺女，怎么能当不存在呢？”

        徐灿一言不发。

        “不行，我还得打电话。”说完苏念又播过去电话，但是对方关机了。

        失望又愤怒的苏念沉默了半天，突然眼里流出了眼泪。她自语：“我该怎么跟小妹说呢？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妈妈并不想见她，她会多难受。她一定是盼着妈妈回来看看她吧。为什么呢？父母不都是应该很爱自己的孩子吗？怎么会有孩子被父母抛弃呢？”

        默默地流着眼泪，苏念伤心得就像是自己被抛弃了。

        徐灿走到苏念面前，蹲下身子，用手轻轻地托起她的脸。

        苏念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地流下来，慢慢地变成两条溪流淌在脸上。

        泪眼模糊的苏念抽泣着，她与徐灿对视着，这一瞬间她内心的那团烈火熄灭了，她没了精神，没了躁动。

        一天一夜，他们在极其安静中度过了。就算是小妹来送饭，苏念都是避而不见。

        第二天一大早，半睡半醒的徐灿起身，发现苏念不在屋里。他连鞋都没穿就跑到院子里去找苏念，但是哪里都没有她。

        徐灿回屋穿好鞋又奔出院子去寻苏念。一路连跑带走的，他想了很多苏念可能会去的地方。终于在一处他从未到过的礁石滩上发现了坐在石头上的苏念。

        等自己喘匀了气，徐灿捡起了一块小石子，他向苏念身边的空地扔了过去。

        小石子弹了几下滑入了海。苏念没有回应，出神地呆坐着。

        徐灿坐到了她的身边问：“今天也跑步了？”

        苏念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你走这么远不累啊。”

        苏念又摇了摇头。

        “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苏念抬起头四下看了看问：“你不觉得这座岛像个牢笼吗？”

        徐灿想了想回答：“把自己关起来的是你自己。”

        苏念淡淡一笑：“嗯，你说的对。”

        “既然选择逃跑了，不就是要找一个藏身之地吗？”

        “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你失眠的痛苦了，睡不着干熬着等天亮。可是天亮了又能改变什么呢？还不是照样睁着眼睛等天黑吗！”

        “睡不着就睡不着呗。”

        苏念无语说：“跟你聊天让人都没有活的欲望了。”

        “我不都是跟你学的嘛。”

        “那你学点我好的。”

        “少点欲望人会更健康的。”徐灿说。

        “这话说的，好像你活明白了似的。”

        “跑步啊，你说的跑步治失眠。”

        苏念苦笑说：“看来跑步不能包治百病。”

        徐灿站起身，向苏念伸出了手。苏念看了看这只干枯的手，在今天之前都是自己向他伸手，现在他却先伸出了手。

        徐灿见苏念迟疑着不肯拉自己的手，于是更主动地先握住苏念的手，然后用力地将她拉了起来。

        虽然徐灿的手枯瘦如柴，但却温暖宽大，将苏念冰凉的手紧紧地包住。

        他们一前一后慢慢地围着岛溜达着。越过礁石，踩过沙滩，又翻过山丘，穿过村落。游山玩水般的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聊聊现在烦恼的事，聊聊曾经开心的事，也聊聊不可预知的未来。为分歧争执，为一致握手。

        直到傍晚，他们疲惫不堪地回到小院，看到小妹正蹲在仙女草旁等着他们。

        “小哥哥，阿姨，你们又跑去哪里了？”

        看着一脸稚气的小妹，苏念的心里又泛起怜惜，她要坚持，再难也应该为小妹坚持下去。

        苏念说：“寻找打开牢笼的钥匙去了。”

        “嗯？”小妹没听懂。

        “小妹，你放心，你妈妈一定会回来看你的。”苏念坚定地说。

        听到这些话，小妹的脸像朵花一样绽放开，眼睛里一闪一闪地泛着光。

        徐灿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他心里喜忧交杂着。

        吃过饭，小妹和苏念玩了一会儿后回家了。苏念再次鼓足了勇气和信心打电话给小妹的妈妈，尽管知道会是和昨天一样的结果，但她绝不会放弃。

        一连几天，苏念给小妹妈妈打电话的状态从关机、拒接、到接通再挂断，最终磨软了小妹妈妈的心。

        小妹的妈妈渐渐不那么抗拒与苏念交流了，能与苏念聊上几句心里话。通过小妹妈妈的无奈又苦痛的话语，苏念也明白了这个妈妈和女儿之间的难。

        小妹妈妈已经再嫁，并且还生了一个男孩。虽然丈夫知道她有个女儿，但是她从来没有和丈夫正式地讨论过这个女儿的抚养问题。她害怕女儿一旦接到身边，会影响现在的家庭，她担心丈夫会不高兴。而且更重要的是，现在的生活也并不富裕，不能保证会给女儿与儿子同等的养育。

        一直在强打精神不让自己放弃的苏念感到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又要垮塌了。她觉得每个人都活得那么难，大人小孩都在为活着挣扎着。

        她停止了打电话，发呆又占满了她的日常生活。徐灿看着她就像看到刚得病那会得自己。死气沉沉，有气无力，甚至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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