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魅虚

吴止抬手紧贴胸口。在客栈受到重击的瞬间，疼痛钻心，让人昏厥。

        胸口皮肤完好无损，一点痕迹不留，那场袭击像是幻觉。

        “幻觉？你当真如此想？清凛可真可怜，为你做的那些在你心里当真是水中月、镜中花。”

        房间无窗，只角落里亮着一盏昏暗的烛灯，无风而动，照得房间明明灭灭。

        那句话在无人的房间凭空响起，像是鬼魂的呢喃。

        吴止松开手，手指垂落在腿边，看似未使力，却早已掐好符文手势。

        凭空出现的声音似能捕捉他心中所想，嗤笑道：“想杀了我？要杀便杀啊，抬手对着自己拿漂亮的脑袋来一记，我就消失了。哈哈哈哈。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吴止面无表情，抬手对着胸口一碰。

        “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那声音没了刚才的嚣张跋扈，气急败坏起来。

        吴止没理他，画完手中符文，一记固心咒自胸口埋入。

        刚才还宛若在耳边的声音，像被堵住了喉咙，只能发出些“嗡嗡嗡”，蚊子般的声音。

        吴止抬眼观察四周。

        这间房和刚才与琅玕行凶的房间一样，四周无窗无门。

        这里就是百鬼迷宫最常见内房。

        从外面看，百城是一座普通城池，但城底却有着一座庞大的地下堡垒，就是百鬼迷宫。百鬼迷宫由一间间密闭的房间组成。

        房间分为外房和内房。外房分布在堡垒外侧，有“鬼”把守，人需要完成“鬼”设置的任务才能继续向内前行。内房在堡垒中央，一旦踏进内房起，就会有个如影随形的“同伴”，他每时每刻都在瓦解人心房，势要把人心击溃。

        吴止幼时来时，全靠自己摸索，现在反倒熟练多了。那声音倒没说错，他是心魔，也是吴止自己。

        吴止有了之前的经验，倘若还是封印感情的状态，那不消几日便可出去。可惜他有了七情六欲，有了珍重和畏惧，他更清楚，他只怕难从内房走出去了。

        琅玕那间屋子的门在地面，吴止看似被钉在了地面，却是正好找到了出口，才能在差点中箭时，及时逃脱。

        说到琅玕，吴止心惊其所言。倘若真如琅玕所说，清凛是神秘人藏命的容器，那凤凰族灭族之事，恐怕还含着另一层意思。

        倘若凤凰族没有灭族，清凛不用报仇，那他不会苦炼严霜剑，不会严格压制凤凰真火和七情六欲，那他就不是完美的容器。

        细思恐极。

        神秘人心思深沉、七窍玲珑，不仅能规划一场千年前就开始筹谋的阴谋，甚至企图挑起三族两次战事。他还能事事俱到，连夏至这样的小人物都要玩弄于鼓掌  。

        他到底是谁？究竟为何？

        另一边，琅玕表面上为神秘人卖命，暗地里却背道而驰，他又是为什么？

        此事涉及清凛，吴止不敢轻视。

        神秘人看待清凛是保命容器，琅玕看待清凛是对抗神秘人的破局重点。

        吴止必须另寻出路，为这场局找到另一个不需伤害清凛的破解之处。

        吴止还是死士时，曾听肖川说起。百鬼迷宫中确实有百鬼，此鬼非彼鬼，都是活生生的人或妖或仙。

        而其中，又有一人被称为百鬼之主，名为魅虚。他种族、年岁不可考，传闻他受人族先祖皇帝恩惠，自愿承建百鬼迷宫。宫内所有都由他掌控，最初的死士也是他由培养。

        吴止印象如此深刻，因为同命咒原身殒命咒所记载的古籍，正是出自魅虚之手。

        同命咒现在对清凛来说已是威胁，吴止必须找到百鬼之主，询问剔除之法。

        吴止出琅玕那间屋子是从地面，但进这间屋却是从侧面。

        他倒不担心琅玕追来，只是要尽快找到魅虚。

        内房针对每个人心性改变，琅玕从那间屋子原路出去，进来的也不会是吴止这间屋子。除非他知道吴止在迷宫哪个角落，用死士的传送符过来。

        空空如也的房间，不过短短几息，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四周一片荒野，天空挂着残阳。

        吴止觉得很眼熟，抬脚想往前走，脚下突然流过汩汩温水。

        他低头，血红映入眼帘。是血，顺着血往前看，远处是一座尸山，血流成河。

        吴止顿了顿，抬脚往前，走到山脚。

        尸山上成千上万的断肢残骸宛若有了生命，扭动着。枉死的眼一一睁开，直直转向山脚的吴止。

        “人皇陛下，你不说会保护我们吗？大战结束了吗？为什么我们动不了了？你救救我们啊，救救我们！”

        是人族，吴止能听见曾经那些部下的声音。

        “为什么要杀了我，为什么？是人族挑起的战事，为什么要我们付出性命！”

        是妖族和仙族，他们与人皇素未谋面，却在三族大战里死于人皇手下。

        喊声、哭声，愤怒、无助，敬意、恨意，成千上万混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冲击向吴止而来。

        吴止静静望着，不动声响。

        “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心绪波动大，固心咒失效，那道声音又出现了。

        “阁枳，你还记得你杀了多少人？这座尸山只是冰山一角吧？五十年前你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从炽焰大裂谷跳下。”

        尸山真的如心魔所言，越来越大，整个天地间都只能看得到面目全非的尸体，血水越流越汹涌，甚至蔓延到了吴止膝盖。

        血水溅起，沾在吴止脸颊。

        吴止下意识抬手擦了擦，这次没有再无视心魔，反倒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道声音带着窃喜，“那你还等什么？你就该去死啊。”

        吴止微微歪头，道：“确实，不过你先让魅虚来见见我。”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那道声音道：“去死吧你。”

        吴止也只是试探一下，见心魔果真没有办法联系魅虚，他也不再纠结。只能收起万千心绪，找此间出口。

        尸山还在不断扩大，眨眼间，吴止已经被尸体掩埋。

        他闭了闭眼，再次祭出一道固心咒，敲于心口。再睁眼，他浑身泛出淡蓝色荧光，迎着尸体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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