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乔檬往事

第10章  乔檬往事

乔檬小时候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显眼包，她长得可爱能说会道，唱歌跳舞说来就来，又擅长撒娇卖萌，在长辈圈里混得不要太如鱼得水。

就是因为这样，乔檬曾一度十分臭屁地认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不喜欢自己，这让乔嫣总是担心她未来会成为一个不可理喻的女孩子，所以对她显得格外严厉。

乔嫣总说：“如果我小时候不压着你，你的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但乔嫣不知道，真正让乔檬意识到自己妄自尊大的人不是她，而是对门江柳依的奶奶。

十四年前，乔嫣结束自己失败的爱情，抱着乔檬灰溜溜地回娘家的时候，江奶奶刚好去小儿子那里住了一段时间，所以乔檬一直都没有对上过她。

可以说，江奶奶就是她人生路上的第一个滑铁卢，她在她身上失落地发现了一个事实——自己原来不仅不是个小万人迷，还是乔嫣的一个小拖油瓶。

乔檬第一次听到江奶奶说自己是“小拖油瓶”是在她回来的第二天。

那天她在和江柳依玩捉迷藏，在江妈妈的帮助下躲进了她家的衣柜里，正好就听见遛弯回来的江奶奶和自己儿媳妇的碎嘴子。

不过因为江柳依发现她发现得太快了，所以她没听到多少。

乔檬从柜子里出来以后对江奶奶说：“我才不是小酱油瓶！”

是的，乔檬记错了。

那次她不知道“小拖油瓶”是什么意思，还记成了“小酱油瓶”，以为对方是在说她长得黑，于是爬到乔嫣的桌子上偷偷抹了她的化妆品——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乔檬那个时候年纪小，心还很大，被揍完以后第二天又是开开心心，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所以虽然乔檬与江奶奶的首次“交锋”以她被乔嫣揍了一顿为告终，但她其实没有放在心上。

真正让她留下印象的是第二次。

第二次她听到江奶奶这么说的时候乔嫣正在和谌筠贺谈恋爱。

*

谌筠贺曾是乔父乔母的得意门生，他与二老十分有感情，在回国以后，每当逢年过节时，他便会拎着东西来看他们。时间久了，连邻里邻居也认识了他。

不过谌筠贺为人低调内敛，每次来都没有开过自己的豪车，所以这些人对他的认识也就仅限于知道他是一个高大帅气、谦逊有礼、工作体面的年轻人。

其实这么些年里，也不是没有人想让二老做媒给自己家的闺女介绍一下，但当知道他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父亲以后就全都打退堂鼓，毕竟当时大家觉得他的条件也没好到可以让自己女儿去当后妈的程度。

于是，最开始传出谌筠贺和乔嫣谈恋爱时，大家总体的评价还是门当户对、十分般配。

——你有一个儿子，我有一个女儿，大家半斤八两，谁也谈不上拖累谁或配不上谁。

这种和善的闲话一直持续到谌筠贺正式接手了家族企业，邻居们从财经报纸上看到了他。

这就完全不一样了，乔嫣虽然长得貌美如花，但到底不是黄花大闺女，她何德何能嫁入豪门。大家觉得是因为乔嫣近水楼台先得月，怪不得那老两口每次都不太愿意把谌筠贺介绍给他们，也来是想先紧着自己的女儿。

还是她乔嫣有样貌有手段，二婚也能钓到一个金龟婿。

那段时间，整个大院几乎都在讨论这个事情，不过其他人好歹都会避讳着乔家人，唯有江奶奶不会，她能站在自己家的单元楼前和大家嚼舌根。

乔檬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她说，乔嫣绝对不会带着一个拖油瓶嫁过去。

她的原话是这样的。

“哎呀，人家那么有钱，就缺个儿子继承，乔嫣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肯定要生的，生多少个都要生个自己的儿子出来。在自己的儿子没生出来之前，她肯定是要哄着人家的儿子的。”

“……不会，她肯定不会把乔檬也带过去的，她哪有时间顾着这个小拖油瓶？而且不是我说，她那个女儿养得太娇气了，带过去肯定会和人家闹矛盾，这到时候不就是个累赘吗，本来后妈就难当，所以我觉得她肯定会想还不如直接不带过去算了。”

“……想肯定一开始会想，毕竟她都没离开过乔檬，但等她之后有了自己的儿子她就不会想了。哎，虽然我不太喜欢这小妮子，但一想到她本来就没有爸爸，以后也没有妈妈疼了，还真有点心疼，哈哈。”

乔檬又不是没见过真心心疼她的人是什么神色，江奶奶根本一点都没有心疼她的样子。而且她明明都看到自己了，但是嘴巴也根本没停下来。

这次乔檬记住了江奶奶说得是什么，她跳出来反驳道：“我才不是小拖油瓶，我妈妈也不会不带我走！”

“你妈妈马上就要有小弟弟了，她有了小弟弟她就是会不要你！”

就是这些话，乔檬记了十几年，也是这段话，让当年的乔檬整日浸淫在被妈妈丢下的恐慌之中。

于是后来，乔嫣带着她和谌煜试着相处一下的时候，乔檬才会对小霸王一样的谌煜百般容忍，她怕自己要是和谌煜相处不好让她难办了，乔嫣就不要她了。

*

如果当时有人对小时候的乔檬说，以后谌煜会和她好到像亲兄妹一样，她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相信；反倒如果有人说他们长大以后会不死不休，她会说“我就知道”。

这与现在的情况恰好相反。

原因无他，小时候谌煜的状态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他就像一个失控的小喷火龙，逮谁喷谁，路过的狗都要被他喷两下。什么霸道、没有礼貌、事多麻烦……乔檬能想到的在小朋友身上能看到的负面评价用在他身上都没有错。

第一次见面，谌煜就拆了她的头发，弄坏了她最喜欢的发卡；第二次见面，谌煜把她推到了花园的喷泉里，弄湿了她的裙子；第三次见面，谌煜故意弄坏了自己的钢琴嫁祸在她的身上。

乔檬在幼儿园不是没有碰到过喜欢欺负人的霸道小孩，但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忍过谁。如果对方无视了她的言语警告，继续动手动脚，她就会冲上去和那人用拳头讲道理。

乔檬遗传了乔嫣的大骨架，从小就是班里比较高的孩子，再加上她还练舞蹈，核心发达、四肢有力，可以说只要没被先对方抓住自己的头发，她就能打遍幼儿园无敌手。

乔檬敢这么做还是因为乔嫣支持她，乔嫣从小就和她说：“我们不主动和别人发生冲突，但要是别人太过分了，我们也不怕和别人发生冲突。”所以大家都是妈妈的小宝贝，谁比谁骄横。

但现在她可能即将不是妈妈的小宝贝了，她就不敢了。

乔檬的异样很快就被乔嫣发现了，在乔嫣的再三追问下，她终于哭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乔嫣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呢？你什么事情都可以和妈妈说。你记住，妈妈永远都爱你，如果你实在和谌煜无法相处，那就不要相处，我不会为了找一个老公就牺牲我的女儿的感受。”

乔檬问她：“那你如果和谌叔叔结婚了，再生一个弟弟妹妹的话，你还会爱我吗？你可不可以不要其他孩子？我希望妈妈把所有的爱都给我，把所有的糖也都给我。”

乔嫣没有抨击她不懂得分享，反而向她承诺她这辈子可以就只有乔檬一个孩子。而她也做到了，此后无论是谁以怎样的方式催她生孩子，她都没有妥协过。

不过这都是后话。

当下，乔嫣让乔父乔母带着乔檬登门去向江奶奶索要道歉，乔父乔母也非常生气，身为长辈，怎么可以当着小辈的面说那种话呢？

于是，乔檬与江奶奶的第二次“交锋”以乔檬得到乔嫣的承诺，以及江奶奶不情不愿地道歉为结局。

这些年，乔檬过得很不错，除了乔嫣的母爱以外她还得到了额外的父爱。现在，乔嫣和谌筠贺若是再有一个孩子，乔檬也不会再反对，因为她知道只要有妈妈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是她的家。

但这不代表乔檬忘记了当年的心路历程，所以当江柳依对着她说出“我的父母要再生一个，他们根本不爱我了”这样的话时，她几乎瞬间就想起了那时的心情。

现在的江柳依和当年的她没什么不同，只是人一旦长大以后，世界复杂了起来，能等同于“爱的表现”的东西已经不再是关注与糖。

乔檬不想批判江柳依，江奶奶只和她短暂地相处过这么一点时间都能让她差点留下心理阴影，一直和她在一起的江柳依肯定会被她影响得更彻底，所以江柳依会产生一些极端的想法这很正常。

但是这些极端最后折磨得是江柳依自己与所有爱她的人，唯独没有江奶奶。

乔檬不希望她与原著一样，最后狂奔在亲者痛，仇者快的路上再也回不了头。

*

礼拜五的时候，陶荪向大家宣布了第二天要开家长会的消息。

“原本这次的家长会应该是小范围的，班主任通知一部分家长去礼堂听讲座，但是今年我们开会商量了一下，改成了请全体家长参加，这样家长们也不会再有误解了。”

听说要开家长会，班上是一片哀嚎声。

有人忧也有人欢喜，乔檬对江柳依说：“依依，这次家长会是全班性质的，你爸妈只能来参加。也许你爸妈听了以后就会改变主意了呢？”

“他们是舍不得钱，又不是舍不得我的前途，怎么可能听了家长会就会改变主意？我看，这个家长会还是我听了吧，柠檬，你把明天给家长签到的工作交给我呗，我站在班上听了。”

“那当然是没问题，给家长签到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我觉得你还是可以通知一下你父母。其实你父母也有你父母的顾虑，这些钱虽然你们家肯定不至于拿不出来，但万一要是花完以后什么都得不到，就……”

“乔檬，连你也觉得我不可能考上，不可能挣出一份好的前途是吗？”

“乔檬，我什么时候不是站在你那边的？以前你和别人打架，我二话不说就帮你；现在你追求付禹琛，总是自作多情，我也从来都没有打击过你，总是站在你的角度说他的不是。我对他的态度、和他的关系都取决于你。”

“我有哪一次帮你、站在你身边是在思考之后的选择了？我每次都是不假思索地选择你，爱你所爱，想你所想，但你为什么不是这样呢？我们之间的友谊一点都不对等，你有广阔的天地，有好多朋友，我从来都不是你的最优选择。你不能只有我，但我就只有你。”

江柳依从来都没有这么生硬地喊过乔檬的大名。

梦里的大江柳依和江柳依在这一瞬间重合，她们眼里的失望、愤怒全都如出一辙。

乔檬有些恍惚，她觉得江柳依说得不对，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好像只能像梦里的乔檬一样，握着江柳依的手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江柳依，你说自己就说自己，别带上我，我可不是你用来证明自己的工具。”付禹琛冷着脸插进两个人之间，他瞥了一眼江柳依。

江柳依也冷冷的瞥了付禹琛一眼，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从这一刻开始，江柳依和乔檬陷入了冷战，乔檬求和了几次都无果，最后还被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

第二天家长会，乔檬按照约定的那样主动把家长簿登记簿交给江柳依，但江柳依也是果断拒绝了，一个人搬了个凳子坐在教室的门后。

“你们之间怎么了吗？”

“班长，依依生我气了，而我不知道该怎么哄她。”乔檬无力地和张嘉博说。

张嘉博有些意外，“你做了什么？她居然会和你生气？我还以为她这辈子最不可能生气的人就是你和阿煜。”“谌煜？依依关谌煜什么事？”

“你们三个不是一起长大的吗？”

乔檬蒙了一下，忽然才反应过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江柳依和谌煜确实也算是青梅竹马，从前她竟然从来都没想到过。

“我觉得她不会真心生你的气，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只要和她多多说你的真心话，她就不会生气了。有句话不是这么说地吗？真诚是最好的必杀技。”

乔檬有气无力地说：“希望如此。哎，现在最主要的是看叔叔阿姨会不会来听家长会，如果叔叔阿姨来了，说不定依依的心情还会好一点。”

“檬檬，那个是依依的父母吧？”张嘉博望向走廊的深处，“他们好像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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