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转机

宋子枫在商场过道漫无目的地奔跑，直到感觉到手脚无力停了下来。

        那个王凯并没有阻拦他逃出试衣间，他离开店铺的玻璃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在即将闭合的试衣间门的缝隙间，王凯依然咧着嘴冲他笑着。

        就像一个准备狩猎的猎人。

        宋子枫被自己这个无端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直接扇了自己一耳光让自己清醒一点。

        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过道里那些假人都突然像从梦游中惊醒过来一样，一齐奔向了同一个方向，甚至经过他旁边都完全不理睬他，亏他还在脑海中演练了一遍怎么用蛇皮走位躲闪这些假人。

        当务之急是找到张栎他们，然后一块去找陈晨。握着手里的钢棍，宋子枫感觉心里有了些底，管他什么牛鬼蛇神的，一棍子甩过去通通都是弟弟。

        他掏出来背包里的备用照明灯，四处探照着。周围看起来哪哪都一样，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你在找什么呢？”宋子枫身后传来一声嘶哑的声音。

        没有丝毫犹豫，宋子枫操起钢棍就向身后甩去。什么也没打到，身后空空荡荡的。

        “呵呵呵……”王凯戏谑的笑声在过道中回荡。

        “猜猜我在哪儿啊。”

        身边店铺的玻璃墙壁上映射出王凯的身影，宋子枫一棍子砸去，玻璃应声而碎，渣子掉落一地。

        “我在这儿呢。”另一处玻璃墙壁映射出王凯的身影。

        宋子枫往玻璃墙的方向刚探出一步，立马转身朝反方向跑去，只有他嘴里蹦出的回音还在玻璃墙这边回响：

        “自己一个鬼玩儿去吧，傻逼！”

        王凯面色阴沉下来，它不但没有体会到狩猎的乐趣，反而感觉到久违的，被人戏耍后产生的，羞耻感？

        它正要去追宋子枫，突然一阵不好的预感传来，他看向商场四层的方向，玻璃墙中的身影渐渐消失。

        ……

        张栎瞅着冷清的大厅，要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他都想象不到之前这里有多热闹。

        “那楼梯上下来的丑东西也不见了。”刘源跑到嘴里都快吐白沫了。

        “疯子也不知道在哪儿呢，那些假人都没动静了，应该暂时安全了，咱们返回去找他。”

        “不然我在这等你吧，我实在跑不动了。”

        “那你小心点，那丑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过来了。”

        “我还是比较关心疯子的安危的，我和你一块走。”

        张栎捡起掉在大门处的钢棍，和胖子整顿完毕，就要重新回到大门外的过道里。还没迈步子，就听到宋子枫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去，这些假人怎么又变回塑料壳了？”

        “疯子？”刘源试探着叫了声。

        “胖子？”宋子枫从大门外假人模特堆里走了出来。

        “张栎！诶呦我可想死你们了！”说着就冲了过来要抱张栎，张栎一把推开他，他胳膊也没合上，顺势转身抱住了刘源。

        “你怎么找回来的？”

        “我和你们说，你们猜怎么着？之前跟着咱们的那个臭小子就是那个失踪的王凯！你们可不知道诶，那家伙发现我知道了他的身份后就对着我吹胡子瞪眼睛的，脸上的皮都快掉下来了！”

        “得亏我是跟着张栎跑的。”刘源拍拍胸口庆幸道。

        “还有那些假人，突然就全都跑开了。我好不容易甩了那丑八怪，突然想起来那些假人跑的方向不就是我过来的方向吗？然后我就偷偷摸摸跟着那些假人后面，然后不知道哪儿冒出来一堆黑烟，打着灯也还是啥也看不见。然后突然黑烟又没了，我就看见假人都不动了，再就听着胖子的声音了。”

        只有刘源听宋子枫在那念念叨叨的，一会跟着发出一声惊叹，一会气势高傲地说冒黑烟那会是我们在和假人进行英勇的战斗呢，然后两个人互相拍拍胸感叹不容易。

        张栎盯着手里的钢棍，猛地一拍脑袋，怎么这么笨呢！

        “疯子，胖子，现在还差陈晨没找到。既然大门出不去，咱们就把窗户砸碎出去。胖子体力快不行了，一会胖子先出去，报警找人过来。疯子和我继续在这找陈晨。”

        刘源连连点头，宋子枫热泪盈眶：“好哥们啊！”

        张栎走到窗户边，用钢棍猛砸了好几下，窗户被彻底破开。

        他耳边这时传来了一个女人清澈的声音：“不要出去——”

        声音婉转悠扬，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又记不起来。

        周围除了刘源和宋子枫再没有其他人。

        “你们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没？”

        宋子枫和刘源异口同声：“没有啊。”

        刘源接着说：“张栎你可别吓我，这不会还有别的不干净的东西吧。”

        张栎摇了摇头，他这才注意到窗户外面。天空如墨般漆黑，远处厚重的乌云滚动，隐隐约约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此起彼伏，鬼哭神嚎。

        他想到前几天自己打开门看到的走廊，那走廊窗户外面的景象和现在是如此相似。

        刘源正要往窗台上扒，张栎一把将他拉住：“不能出去。”

        刘源一脸疑惑：“怎么了？”

        “听我的，想活命就别出去。”

        女人的声音又一次传到了张栎的脑海中：“来四层找我。”

        张栎快步走向中庭，宋子枫和刘源不明所以，跟了上去。

        张栎抬头望向中庭，只见四层黑雾笼罩，其间有几缕薄弱的光线不时穿透出来，随即又被黑雾掩盖。

        那光线和自己脖子上的吊坠发出的光很像。

        ……

        陈晨没想到那奇行种来得这么快。

        是老头把她推开的。奇行种很狡诈，它隐匿在黑雾里慢慢接近陈晨，又是贴在地上爬，只是老头一年来在这个“域”里面和它们斗智斗勇练就的警觉性察觉到了它。奇行种像只蛤蟆一样缩回四肢蓄力，猛地向前扑去。

        老头将陈晨推到一边，自己被奇行种撞个满怀，被撞落在一边的墙上，身形也变得涣散起来。

        陈晨见老头并不能拖住奇行种，急忙将手里的光晶碎片对准奇行种。但是周围黑雾过于浓重，光晶碎片的光亮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奇行种并不畏惧光晶碎片的光亮，只是光晶碎片发出的光芒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阻挡它前进。

        它四肢紧抓着地面，咧着口水四溅的大嘴，身上的皮肤被光晶碎片的光灼烧也没有改变它在一步一步接近陈晨的事实。

        黑雾影响了光晶碎片的发挥，陈晨看着眼前逼近的奇行种，当机立断回头跑向了隐藏的房间并关上了门。

        奇行种还在吃着劲，随着光亮的消失它瞬间脱力撞到了对面的隐藏房间的门上。愤怒涌上它的大脑，奇行种双眼通红，开始疯狂的撞击房门。

        奇行种一心专注地撞着门，完全没注意到一只高大的黑影站在它身后。黑影伸出手，一股巨力冲来，奇行种瞬间被击飞在过道远处。

        黑雾缓缓散开，黑影的面目展现出来——是一只两米高的巨型玩偶，外表的布料散落着破洞，里面却并不是棉絮，而是散发着腐臭腥味的烂肉。

        王凯站在玩偶旁边，看到远处的奇行种重新爬起飞奔而来。死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股股浓郁的黑雾从王凯身上喷涌出来，涌向巨型玩偶。

        奇行种接近玩偶后一跃而起，撞击在玩偶身上，玩偶被奇行种的冲击力波及，被撞地退后几步，随即便稳住身形。

        黑雾萦绕在玩偶的身体表面，慢慢渗透进去。玩偶嘴巴处的缝线开始断裂，裂隙越来越大，玩偶猛地裂开了嘴，里面满是锐利的尖牙。它嘶吼一声，向奇行种咬去。

        见玩偶与奇行种厮打在一起，王凯便不再注意那边，踱步走向隐藏的房门。

        奇行种是这个“域”里面诞生的一个怪物，当初就是这只怪物夺走了王凯的生命。王凯死后发现自己并没有消散，而是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奇行种没有智力，以黑雾为食，生性残暴。而王凯却在黑雾的缠绕下变成了一个迷茫的游魂，日复一日重复自己死前的场景，有时候甚至他都忘记了自己已经死掉的事实。

        直到一年前，废弃大楼进来了一个老头，王凯在老头死后吸食了老头身上残留的生命精气，就像突然从梦魇中惊醒一般，他开始思考了。

        他慢慢学会了利用黑雾的力量，而他对黑雾的抽取和吸收也引起了奇行种的注意，二者开始了漫长的对抗。

        王凯对黑雾的利用愈发熟练，并在这日复一日的对抗中逐渐取得了上风。

        他开始认为自己和奇行种这样的怪物有着本质上的差别，可他又明白自己早已经没有了生命，除了这个废弃商场他哪里也去不了，只要他一走到窗口想要出去，那一缕缕黑雾便会撕扯着将他拖回来。

        他不是怪物又是什么呢？

        王凯看着眼前紧闭的隐藏房间门，他最近这段时间发现了奇行种其实一直在搜寻着什么东西，这是奇行种的本能，猎取能量让自己变得更强的本能。

        而奇行种寻觅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些黑雾的来源。

        王凯产生了一个猜想，这个产生黑雾的东西，能够让他离开这座废弃的大楼。

        一阵猛烈的颤栗从王凯身上传来，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不断被抽取出自己的身体。惊恐与愤怒一起涌上他的心头，他攥紧发抖的拳头，怒吼一声，一拳轰向了隐藏房门。

        ……

        让宋子枫和刘源留在一楼待命，张栎独自猫着腰来到了四楼。他看到前方黑雾弥漫，刚才在楼下看到的光已经消失不见了，阵阵嘶吼声和拳拳到肉的沉闷击打声透过黑雾传来。

        “不会是让我去那边吧……”张栎一步也不敢继续往前迈了。

        出又出不去，不动的话就只能在这里等死啊。

        胸前的吊坠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抖动得更加剧烈。

        吊坠像一颗定心丸稳定住了张栎紧张恐惧的心情，他深吸一口气，拽出来衣服里的吊坠。他打算打开盖子，用石头的光来驱散面前的黑雾。

        张栎的手指扣到吊坠的小盖子上，小石头柔和的光再一次从缝隙中溢了出来。盖子还没完全打开，一只纤细的手伸过来包裹住了他摸着吊坠的手，将盖子再次合上。

        那手上传来的温热透过张栎因为惊吓而变得冰冷的手传递到他全身，身上紧绷的肌肉终于得到救赎一般松弛下来。

        张栎顺着在黑暗中甚至都有些白地发光的胳膊看到了一个女人绝美的脸庞，乌溜溜的黑眼睛里仿佛映射着漫天星辰，摄人心魄。他看到那张脸上两片桃花瓣儿似的嘴唇一张一合：

        “别打开盖子。”

        是这个声音没错，刚刚在一楼自己的耳边响起的就是这个声音，宛转悠扬，此时她刻意压低的声音伴随着喷出的气息像根小鸟的羽毛在张栎心头骚动。

        “天使啊……”张栎不禁感叹了一句。

        话音刚落，“天使”一手捂住张栎的嘴让他发不出声，一手拽住他的衣领，用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怪力把他拖向了身后的过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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