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新年到啦

出了见南山，苏阶一行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了远路去趟戏园子。

    却又不是要看戏。

    原是戏园里整日杂耍唱戏，聚集了一帮泼皮小混混，再加上现如今镇上乞丐数量日益减少，不少没本事没志向又不想孤零零缩在破庙的乞丐就都来了这边谋生。

    苏阶初来白云镇时就把戏园子里的泼皮小混混教训了个遍，乞丐又全都认识她，是以当她吃着糖葫芦迈着悠哉悠哉的步伐进入戏园时，周围此起彼伏的都是“苏苏姐好！”

    苏阶略一颔首，招来混混头子，耳提面命地交待他一些事情。

    丹青和楚诠都在她身后，听着苏阶吩咐混混头子把张大娘包子铺、悦己胭脂店、典雅珠宝阁等的上新消息传递给镇上同行。

    交待完毕，苏阶又绕着戏园子晃荡了一圈，左看一眼欲言又止的丹青，右看一眼安之若素的楚诠，“想说什么就说吧。”

    丹青道：“你这样做很不好，泄露行业机密，会形成恶性竞争。”

    苏阶笑而不答，转头去问楚诠：“你也觉得我做的不对么？”

    “我大概知道你要做什么。”楚诠道，“祛除毒瘤，不是坏事。”

    丹青看着他俩打哑迷，本就不聪明的脑子更是打了结，抓着苏阶问她到底要干嘛。

    不动声色拂开丹青的手，楚诠道：“需要我帮你吗？”

    苏阶立时冷了脸睨他：“你看不起我？！”

    楚诠站直身子：“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那就乖乖看着姐怎么诲人不倦春风化雨的吧！”

    腊八节这天，羡仙院里的每个人都挺忙，杜云琴跟着许一流学会了做腊八粥，找了个食盒趁热送回家了；苏阶楚诠等人回来，带了鞭炮和年货，又跟着许一流一起泡了腊八蒜。

    入夜后，一行人去参加了镇上的祭祀礼，头戴面具持刀执钺，以驱逐厉鬼疫病。

    苏阶虽是抱着好玩的心态去的，但身处其中就敛了一身玩闹劲儿，跟在老一辈人的后面学的是有模有样。丹青和许一流两人都觉得有些不自在——毕竟不是人族，总觉得这阵仗像是在对付他们的。

    许一流手肘戳楚诠：“苏苏不是在镇上生活很多年了吗？怎么跟第一次过年似的？还有之前下雪，也跟没见过雪似的。”

    “苏苏之前不跟我们一起过年的！”

    回话的不是楚诠，许一流循声望去，见是摘了面具的张大娘。

    张大娘说：“前些年她每次来镇上不是除妖就是惩恶，凶神恶煞的总没人敢靠近。她自己也知道，索性彻底表现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除了有人传信几乎不来镇上，更没和我们一起过过节。”

    队伍在街上缓慢行进，张大娘说着说着就被人群挤到别的地方，歉疚地朝二人笑了笑，戴上面具继续挥舞。

    退到人群外的许一流和楚诠好一阵都没说话。

    “我觉得，苏苏其实也挺可怜的，除了我们都没有其他朋友了。”

    “嗯。”

    “原来她不是在等下雪，是想和我们一起打雪仗啊。”

    “嗯。”

    “这么可怜的小丫头，你可不能再欺负她了。”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她？”

    有人手持火把从他们面前缓缓经过，楚诠被照得分明——无喜无怒，漆黑的眸子一直望着某个卖力舞刀的家伙，清冷的脸好似多了层柔光。

    许一流盯着他：“你从前不欺负她，以后也不欺负她吗？”

    闻言皱眉，楚诠对上许一流蕴笑却锐利的视线。

    他张口就想说，不会，永远不会。

    可是却说不出口。

    因为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你欺负她也好。”许一流蓦地收回视线，又恢复了贱兮兮的笑容，“你把她欺负惨了，正好轮到我嘘寒问暖趁人之危，到时候我们俩美满幸福，留你一个孤寡老人愧恨终身，想想就痛快！”

    “想的美！”楚诠咬牙。

    “脑子长在我身上，我不想的美，还想的你么？”

    楚诠快被气死了。

    最后还是苏阶跑回来一手勾搭一个：“你们怎么不跟大家一起啊？”

    楚诠许一流异口同声：“没兴趣。”

    “叶晗凌呢？”

    “……”

    “……”

    叶晗凌失踪了。

    羡仙院的人找了她一夜，许一流甚至还跑去杜府叫杜云琴带上一大帮家丁帮忙找人，但直到第二天中午众人都一无所获。

    白云镇就那么大，挨家挨户地找过去还找不到人，要么被藏起来了，要么跑了。

    楚诠和丹青对叶晗凌都没什么好感，许一流和杜云琴费心费力找了一宿后，觉得她是自己走了。只有苏阶，饥肠辘辘回到店里时，发现前天才完成的手感不见了。

    手稿画的是新年款，还没来得及交给工人师傅打版。

    很明显，手稿的不翼而飞和叶晗凌有关。

    在叶晗凌加入羡仙院的期间，似乎没人意识到出街必备店铺对面的一栋楼搬空了，因为那本是一家生意惨淡的酒楼，常年无人光顾，今天少张桌子明天走个人，根本没人注意到。

    而就在叶晗凌失踪后的第二天，对面突然开始装修，声势浩大到不少人驻足围观。

    苏阶还在窗前嗑瓜子，杜云琴卷着袖子过来：“苏苏姐。”

    那日关于好人与坏人的言论，杜云琴并没有完全听明白，但是在那之后，一颗唯我独尊的心突然就变得平静下来，再想到苏阶之前提过的几点要求，现在看见她就会叫一声苏苏姐。

    甜甜的，带着敬意，苏阶听着十分受用。

    “怎么啦？”苏阶塞了个瓜子到杜云琴嘴里，觉得这家伙越发顺眼起来。

    “刚刚店里伙计说，好像看见对面楼里闪过叶晗凌的身影。”杜云琴咔嚓咬着瓜子。

    “可看清了？”

    “没有。”

    “那就别瞎操心了。”

    伸手锤了锤肩膀，苏阶道：“这好不容易过个年，多的是热闹呢。”

    杜云琴觉得她话里有话，又若有所思地下去琢磨去了。

    年三十这天，苏阶也不知从哪儿变出五件新衣，亲自交给楚诠许一流等人，大家伙正高兴着呢，只听对面噼里啪啦锣鼓喧天，竟是店面开业了。

    周围几家歇业的铺子里探出不少脑袋，稀奇的，震惊的，嫌弃的。

    因为做生意多少都讲究个风水良辰，大年三十正值破日，连黄历都写着“大事勿用”，根本不是适合新店开业的日子，到底是哪个脑子不灵光的会选择在这天开业呢？

    只见叶晗凌一身华服，从鲜花和掌声中款款现身。

    出街必备店内，齐齐凑在门口围观的众人：“……”好无语。

    许一流打破寂静：“我现在相信她是一直住在仙山里没下来过了，怎么会选择在除夕开业呢？都没人捧场——那几个鼓掌的该不会是花钱雇的吧？哎哟！我都替她害臊！”

    苏阶哂笑：“估计是想抢在我前面上新。”

    许一流站在原地，反射弧跑了一圈终于又落回在他身上，让他意识到叶晗凌偷手稿就是为了开一家出街必备的竞争店铺，他撸起袖子就想冲出去捣了对面的店。

    苏阶还没吭声，他就被眼疾手快的楚诠拉住，“今天不宜吵架。”

    许一流从楚诠的眼神里品味出阴谋。

    酉时，大街小巷就响起年夜饭开席的鞭炮声，楚诠和丹青收拾好店铺，踩着鞭炮声赶回羡仙院。

    苏阶换了身红裙子，又化了精致的妆，正巧在楚诠进来的瞬间蹦哒到院子里，一看见他，蝴蝶似的扑腾过去。

    “好看嘛？”苏阶在他身前转了个圈，火红的裙摆飞舞起来，纤细的双腿看得楚诠心颤。

    “好看。”

    “有多好看？”

    “全天下最好看。”

    “今儿嘴这么甜？”苏阶食指捏起楚诠下巴，痞里痞气，“想要什么奖赏？”

    想要你。

    这个念头冒出来，连楚诠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厢苏阶还沉浸在角色里，豪爽道：“放心，姐有的是钱。”

    玲珑身段带着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勾人韵味，绛唇含丹，柳眉星眼，不由人不心动。

    楚诠移开视线，声音有些干：“吃饭去吧。”

    许一流从中午忙到现在，足足做了十八道菜，还因为餐桌不够大特地去隔壁借了个大圆桌。

    苏阶和丹青都敞开了肚皮吃，许一流拿出早就备好的佳酿，和他们行酒令，推杯换盏间，众人都上了头。许一流学着苏阶平日的模样拍桌：“还有谁不服！”

    “服了服了！”苏阶输的最多，不知灌了多少酒，抱着酒壶东倒西歪，被一双手按下来。

    只觉天旋地转，然后夜幕就被楚诠的脸挡住，她笑嘻嘻摸上楚诠的脸：“好看！真好看！”

    楚诠不动声色抱起她，将她送回房。

    身后，是许一流的叫喊声，说阿泉你干嘛呢，把人给我放下！放下！

    夹杂着丹青的抚慰声。

    然后是漫天烟火绽放的声音。

    楚诠忍不住脚步一顿，抬头看着绚烂的天空。被她打横抱着的苏阶怕自己滑下去，下意识勾住他脖子，头一仰，也看到形态各异的烟花。

    她“哇”了一声，手学着烟花绽放的样子升到半空再五指张开，嘴里还模拟声音：“嗤！啪！呲呲！”

    楚诠忍俊不禁：“你这嘴怎么就停不下来呢？”

    踹开房门，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到床上。

    喧嚣，浪漫，世俗，都被隔在一墙之外。

    唯有床上咕哝的人，还在撩拨着心弦。

    因为醉酒，她比熟睡时更显娇憨。楚诠知道她醉酒就会断片，明日醒来定是记不起今晚分毫的，因此他站在她床前，久久不肯离去。

    想亲她，想抱她，想占据她的一切。

    或许是酒精的催化，这个念头在他胸膛里极速膨胀，几乎堵住他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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