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善与恶（5）

丹青大喝一声，提拳向方醒箭一般地冲去，方醒祭出万骨刀，从容不迫地应对。他们一个怒气冲冲，一个含着阴森的笑，招招狠绝，边打边冲出了房檐，而叶晗凌双肩颤抖，手犹犹豫豫地抓住腰间佩剑。

    “别怕。”楚诠指尖凝诀，落在苏阶眉心，渡给她净灵之力。

    他替她拭去眼角泪珠，声音平稳有力，宽慰道：“至魔之躯没那么容易死。”

    苏阶被裹挟了方醒意识的煞气控制，痛苦万分，净灵之力本该为她净化煞气，可不知为何，这力量入体之后苏阶只觉心口异常滚烫，又疼又堵，好似有什么要破体而出！

    她仰头大啸，双眸迸出诡异的红光，接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瞬移至叶晗凌身前，劈手过她的佩剑。

    “苏阶——”

    叶晗凌嘴唇发颤，看到苏阶身后有条银龙拔地而起，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本能害怕，她拼命去抓苏阶衣角：“你冷静一点！我求你！我求你！”

    苏阶眉毛一压，似是对她赶到极为厌烦，而与此同时，银龙卷起巨大的气流，怒啸冲天！

    丹青和方醒俱是一震，双双疑惑银龙是从何而来，但丹青当年在玉芙殿见过这东西，当即撤招，跃至与方醒数丈开外。叶晗凌运起灵力送声，叫方醒快逃，但话音未落，已眼睁睁看着银龙穿透方醒身躯！

    点点银色流光坠落，像是流星。

    楚诠上前，凝望着银龙逐渐破碎的身躯，眉宇间难掩沉痛。

    一切发生的那样快，银龙应该是苏阶所化，在穿透方醒身躯的刹那，苏阶其实也受了内伤，可她一直在挣扎、抵抗着体内另一个声音，直到方醒轰然坠地，她才哇地呕出口鲜血。

    不出意料地，楚诠接住了她。

    兵戈之声震耳欲聋，还有叶晗凌绝望地嘶吼。苏阶眉心紧蹙，觉得耳膜要被吵破了。

    “阿泉。”她鼻腔里满是血腥味，有她自己的，也有楚诠的。

    “我在。”

    苏阶动了动唇，却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然而不消她说，楚诠也懂，他拥紧苏阶，沉声道：“我们这就回家。”

    这场暴乱，以方醒魔君全军覆没而告终。

    黑甲卫此行损失并不多，甚至于一些曾参与过几场大战的将士还觉得不够过瘾。他们押着叛军，边回忆着当年兵戈铁马边往回赶，待军队行至乾门外，却见一行僧侣慢步而过，将领惊奇道：“魔界何时有的僧人？”

    守卫小跑到首领面前，低声道：“宫中有人出事了，尊上命他们前来做法。”

    出事的那位是谁，将领没敢多问，但是下意识看向他后面的铁笼，那里面躺着方醒魔君，尚有气息。

    ……

    怡心殿外。

    空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还请尊上移步。”

    楚诠道：“我就守在殿外，也不可以吗？”

    空一道：“心魔难除，尊上的存在会干扰苏阶姑娘的心神。”

    楚诠还是有些犹豫。

    空一身后的小沙弥妙法上前道：“尊上，心魔非同小可，贫僧与诸位师兄弟都会全力以赴。”

    丹青也不禁拉住楚诠。

    楚诠摇了摇头，到底是回了紫宸殿。

    他不仅自己回去，还把怡心殿所有宫人都喝退，传令天亮前不准有任何人接近怡心殿。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医师们进进出出忙上忙下，一部分是为叶晗凌，另一部分则是受命救治方醒。宫中上下灯火通明，楚诠站在窗前，低声问丹青：“我做错了吗？”

    丹青默了默，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变相劝苏阶离开自己？还是……

    “也许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时，就该离开她。”

    月光惨淡，他的脸半明半暗，无边萧索。

    “除心魔要忍受噬骨钻心之痛，苏苏那么怕疼，可怎么忍得了？”

    忍不了也要忍啊！

    丹青咬牙，突然很想把方醒拎出来再狠狠揍一顿，如果不是他，尊上和苏阶何苦会接连染上心魔？

    明明是那样相爱的两人啊……

    先前丹青还拿捏不准，不确信苏阶会不会为了尊上留在这个不及人间繁华的魔界，可是今日发生的一幕幕让他震撼，让他痛心，让他明白苏阶对楚诠的感情，一点也不必楚诠对她的少！

    楚诠被发现有心魔的那天，是接花妖进宫的那天。

    屠城之令下达，他周身就笼罩了极可怕的杀气，连丹青都有些畏惧，因而夜里值差时，磨磨蹭蹭晚了半个时辰，也就是那半个时辰，他避过一场死劫。

    还没进殿就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儿，他冲进去一看，当差的宫人全遭横死，而楚诠浑身是血，眼睛就和今日的苏阶一样迸出妖异的红光。

    楚诠也有狠的时候，可丹青知道楚诠再狠也绝不会这样残暴地杀人——每一个宫人都是被穿透心肺而死，杀他们的人以手为武器，根本是在体验这个过程，真正的楚诠不会这样的。

    是以当那双泛着红光的眼睛移向他时，他当即选择逃离，以他的功力根本斗不过楚诠，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让楚诠清醒过来。

    就在他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空一和妙法从天而降，他们修为强悍，能轻松越过层层禁制和暗卫来到紫宸殿不说，还立即控制住了楚诠。

    好在他们并没有恶意，否则就以当时那个情形，他们完全可以杀了楚诠。

    在那之后，楚诠就在紫宸殿外设立戒斋，每当情绪波动难以自抑，他就会在里面枯坐诵经。

    驱除心魔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空一在离开前表示他们会在魔界多停留一阵，一有空就会过来为楚诠念驱魔咒。

    他们每次来都如入无人之境，每次都极为神秘。

    丹青曾见过他们给楚诠驱除心魔时的情景，他觉得以楚诠自小的遭遇，忍痛能力算是极好的了，可就连他也在驱魔咒的作用下发出难抑的痛呼，苏阶得疼成什么样儿啊？

    那样相爱的两人，为什么非要遭受这些磨难呢？还是真如楚诠所说，他做错了？

    可是爱一个人有什么错？

    丹青想不明白，也许永远也想不明白，他只能陪着楚诠，一起守过这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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