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朋来天下（4）

原本只打算来探探虚实，可没想到光是菜单就如此别出心裁，端宴河对苏阶的好奇度升高了不止一点点，她亮明身份：“我是端宴河，想见见你口中的店长。”

    小白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但他当真是礼仪学得极好，很快就恢复镇定，请端宴河稍作歇息，说他即刻去通报一声。

    少顷，小白将端宴河引至楼上。

    方才坐着时她还在思考，如若来客只为吃饭住宿，不想要任何娱乐，苏阶又当如何呢？

    经过二楼长长的走道，她又豁然开朗，这主楼的一层二层不正是为那些只吃饭不娱乐的客人准备的？方才进店时伙计喊的“雅间”正是眼前一个个用屏风隔开的雅座。

    举目远眺，她还能看到远处青色的山脉，绵延不绝，令人心旷神怡。

    端宴河这才想起主楼是临湖而建，坐在窗边喝酒，倒是别有一番山水之乐。

    如此想着，两人已经穿过走道，来到一间大门敞开的厢房前，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鹅黄色倩影。

    端宴河眉心一动。

    年少时名动天下，不仅仅得力于聪明才智。

    彼时端宴河希望父亲能注意到她的才能，想着先将名声散播出去，最好能力压其兄长“端公子”的名头，于是带着丫鬟家奴在城中干了很多抛头露面的事儿。

    在“魔都城第一才女”这个名头响起来前，她先有了“魔都城第一美女”的称号。

    诚然，这“第一美女”的称号里有她灌的水，端宴河内心却也不觉得自己名不副实。

    不过在看到苏阶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井底之蛙。

    书上所谓的倾国倾城色，不就是在第一眼时的震慑么？

    苏阶这般惊鸿绝艳之貌，难怪能把魔尊迷得七荤八素的……

    端宴河停在门口，小白轻轻在门框处敲了声，示意人来了。

    然而苏阶虽是正对着门，此刻却是全神贯注盯着手中文稿，压根没听见小白的敲门声，不待小白再敲第二次，她猛地把纸团成一团，砸向一旁听候的二壮：

    “话本子是这么写的吗？啊？我让你写剧情饱满点儿，不是让你生拉硬拽！男主都把女主虐的心肝脾肺肾都不剩了，还说男主是为了她好是爱她！这哪儿对她好了？哪儿爱她了？你倒跟我说说，哪里有爱？！”

    苏阶食指敲在书案上，动静不大，可二壮就觉得那跟敲他脑袋上似的，额头连着眉毛一抽一抽的：

    “爱、爱在……心头口难开？”

    “……”

    手边上实在没东西扔他，苏阶气得赶人：“滚滚滚！明儿我就请个说书先生来！再也不要你了！”

    二壮耷拉着脸，也是自惭形秽，不过在看到小白的瞬间又立马眉目舒展，正要开口说什么，视线再一移，看到他斜前方站着的端宴河，顿时又被一身的霸气震慑到忘记要说啥了……

    苏阶觉察到动静，也看过来。

    “端姑娘？”

    突觉方才有些失态，苏阶扒拉了下脸上的头发，笑着招呼：“请进请进！二壮还不快去沏茶！”

    “哎！”二壮赶忙拉着小白去了外面。

    “不好意思，有失远迎！”

    这厢，苏阶笑眯眯地招呼人落座，“久闻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端宴河道：“你也比我想象中的要更漂亮。”

    如今生意正忙，苏阶没多少和她假意寒暄的耐心，开门见山道：“端姑娘来小店是为消遣？”

    端宴河视线逡巡周遭一圈，道：“我对你这里还挺感兴趣的，不知苏店长可有空带我逛逛？”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苏阶就是没空也得强行有空，笑言：“好啊！”

    先带她在主楼逛了一圈，苏阶道：“一层和二层都是吃饭的地方，云楼旁边另有一幢楼专用作歇息。”

    “乐楼娱乐活动最为丰富，但我想端姑娘因不喜嘈杂，不如我们先去云楼看看？”

    端宴河点头。

    云楼对应的是“不开心且需要安慰”选项，但方才端宴河在主楼逛了一圈，见到的全是饭桌，就问苏阶：“选‘不开心且需要安慰’和‘不开心但无需安慰’的，最终都会被推荐到云楼吗？”

    “面对新顾客时我们是按照这个模式来的。”苏阶道，“大多数人在不开心的情况下都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事实上我们在‘不开心’这一前提下设定两个选项，是为了方便店员更精准捕捉到顾客情绪，从而提供最适宜的服务。”

    “按照情绪提供服务模式的点子很妙，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两人缓缓行至云楼，端宴河边走边道。

    “一开始我是想打造一家集休闲娱乐于一体的会所中心，不分贵贱种族，来者皆是客。但是后来有人说这是无法做到的，只要有不同价格摆在那里，就会产生等级差。我苦思冥想许久不得两全之法，谁知某天又得高人指点，说他当年落魄时看到一个王公贵族比他还要意志消沉，一直以来的落差感突然就少了许多。”

    这“高人”是楚诠，他总能在苏阶一筹莫展之时提供新思路。不过为了引荐凌志，苏阶打算把这个功劳推到凌志身上，暗戳戳等着端宴河下一句发问。

    ****

    主楼二层，二壮和小白在窗边看端宴河。

    二壮道：“她还挺漂亮！”

    小白：“没咱姐漂亮。”

    这事儿吧，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二壮也不同他争执，但是想到苏阶此前叮嘱过的，一旦有任何人问起凌志，务必要卯足了劲儿夸。

    他不解：“不是说端宴河很有可能会杀凌志吗？怎么没让我们保护那文弱书生，反倒让我们夸他了？”

    “谁跟你说端宴河会杀凌志了？”

    小白翻了个白眼：“这朝堂上有人想变法，就自然有人要守旧，守旧派和变革派势同水火那是变法必定要经过的一环。听叶晗凌的意思，魔尊近些年提拔上来的新人多为变革派，而跟着端明渊一同投诚的老臣多为守旧派，端明渊在这群老臣中威望非常，所以说动端明渊就相当于说动守旧派。”

    “那就是端宴河不会杀凌志的意思？”

    “……”小白顿了顿，“端家明面上看着是守旧一派的，但毕竟端明渊已辞官，留在朝中主持变法的是端宴河，她的决定无人可干预，但为了父亲，她多少会给守旧派几分薄面，所以目前她的态度其实是模棱两可的——我们可以通过各种方式来引荐凌志，守旧派也可以用各种手段来污蔑凌志，这当中最能一招制敌且无后顾之忧的，就是凌志死了。”

    “……我懂了，就是一旦端宴河有表现出接纳凌志的意向时，守旧派就很有可能快刀斩乱麻！而在这期间，端宴河顾及父辈情分，绝不会出面保护凌志的人身安全。”

    小白点头，刚要递给二壮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却又听他问：“既然这么麻烦，那为何魔尊不直接下令让凌志主持变法呢？”

    小白无语拍额头。

    “你等会儿……”二壮闭了闭眼，伸出根手指头，“你先别说，我好像能想明白……”

    “是不是因为……魔尊这样做会令老臣们寒心，他们怎么说也是朝堂上的……那什么……中流砥柱！在之后的诸多政事上，魔尊还需要他们全力相助，所以才在表达这件事上维持中立？”

    “哪怕只是表面中立。”小白道，“天魔要旨能不能纳入律法，最重要的一环还是端宴河。”

    “嗯……！”二壮摩挲着下巴，露出凝重表情。

    半晌。

    “不过，天魔要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小白：“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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