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木一寸（06）

阳光透露着些微寒气。

    地面硬邦邦的，苏阶瞪了眼楚诠不让他扶，自己囫囵从地上爬起，两手拍灰。

    微垂的眼眸遮掩了肃杀之气。

    几乎是同时间，楚诠持剑劈向苏阶斜后方，苏阶抬手夹住了向她飞射而来的黑箭。

    那箭矢是戾气所化，戾气直逼而上，消散的瞬间灼得苏阶甩手低呼。

    楚诠连忙抓着她的手，吹了吹。

    箭矢没射中要害，自然也没真的伤着苏阶，苏阶拿眼睛奇奇怪怪看着楚诠。

    鬼王炎秋缓缓现行，看到楚诠手里拿的是神器长祯，他阴沉一笑：“我成全了你们，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我们本就是拌嘴逗乐，”楚诠拨弄着苏阶鬓发，笑言，“从未生过嫌隙，又何来成全一说？”

    苏阶从楚诠眼中看到了计。

    她忽地想起，媚珠来到军营后提了一嘴儿，说这炎秋之所以变成鬼，全系被他人充做踏板后再设计构陷，而害他枉死的正是同他有八拜之交的义兄和嫂子。这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最是憎恶联手戏弄他的臭情侣。

    “对啊对啊！”苏阶亲昵搭上楚诠肩头，与他同仇敌忾道，“我们自个儿小打小闹，你非要掺和一脚做什么？我们不打你打谁？”

    这！这还有地儿说理儿去吗？

    炎秋简直要气得七窍生烟，也耻于同这二人说理，直接开打。

    楚、苏二人联手，收拾一个鬼王绝对不在话下，可也不知楚诠太胸有成竹还是怎的，这种二打一的时候也没个正行，不肯把长祯还给苏阶也就罢了，还总贴在苏阶身旁，非要往人身上蹭！

    “你今天到底什么毛病？”苏阶实在受不了了，大发雷霆推开楚诠，这一声吼得让炎秋都愣了下。

    “我担心你受伤。”

    楚诠娇起来，声音能比丝萝还软，他好似在不断摸索中找到了苏阶的临界点，语态、神情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让苏阶在想爆发的同时又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忍心，两相抵触，就成了无奈。

    “你们……够了！”

    炎秋觉得自己枉死都没这么憋屈过，恼怒至极之下，他连人形也不化了，变作团团黑气撕咬着两人。

    这路招数苏阶可熟悉得很，催动灵力调出两条银龙，与楚诠前后夹击，龙吟声震耳欲聋，不过须臾就咬住了两团黑气。

    苏阶还在想周围还有一大片可怎么收拾，眨眼间那些黑气都自发汇聚到银龙嘴里，最终缓缓露出周围景物。

    此刻天已大亮，端晏河和凌志等人冲过来，将炎秋围在了中间。

    鬼无实体，说白了就是一缕残魂纠结着一团气。炎秋手持号令恶鬼的法令，若是魂飞魄散，恶鬼们必定倾巢而出，届时莫说芷萍，连带着人界都要麻烦，三十四地府里微妙的平衡全靠炎秋一人维系。也正因如此，他才敢肆无忌惮地攻击楚、苏二人。

    炎秋不能死，他们也不能被他拿捏在手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变成他们的手。

    银龙乃苏阶精魄所化，至精至纯，最能降服世间阴邪，苏阶本意外于能这样轻易捉拿炎秋，看到楚诠的表情时，她又明白了。

    “你是故意激怒他的？你就料定他会舍了化形？”

    “我知道啊。”楚诠说。

    他总是那般云淡风轻，一如当初料定她会因为他几句话而功力暴增。

    “下次这种事情麻烦你先告诉我一声。”

    不是每一次他们都能配合无间，事实上当苏阶发现他能召出长祯时，心下浅浅滑过对他的忌惮。

    端晏河拿出束魂鞭，将炎秋两半身体分别绑住。

    银龙回体，楚诠追在苏阶身后赔笑脸：“我没想到你会催生银龙来降服他，我原本想着你我二人合力用束魂鞭将他捆起来就好。”

    苏阶没搭腔，快步往前走。

    楚诠这次没敢再拉她的手，亦步亦趋道：“我错了。”

    “苏苏。”

    “我真的知道错了。”

    “苏苏……”

    苏阶止步回头：“你如何能驾驭长祯？”

    楚诠正经道：“你曾与我说过，长祯是由我前世炼化，后又认你为主。我们成亲当日，长祯也是见证者，它虽不把我当做主人，但在你有危机时，它……”

    苏阶提高了音量：“我是问你，如何知晓启动剑诀？”

    “你身陨后它落入绛紫宫，而后又辗转到了我手里，我自然研究过一段时间。”

    “你就不怕我因此忌惮？离你而去？”

    “你不会。”

    楚诠挡在她面前，伸手刮她鼻子：“我的苏苏比她平日表现出得还要干净纯粹，你只会对自己持有这种想法而感到憎恶，绝不会因此而疏远我。”

    冰凉的指尖滑过她脸颊，在她耳垂处轻蹭。

    奇异的感觉。

    他说：“你爱我啊……”

    “你知道就好。”

    苏阶捉住他冰凉的手指，却一时没有放开。

    楚诠微有一讷，很快顺势握住她的手。

    比这更亲密的动作他们此前也有过，但是此时此刻仅仅是握着彼此的手，就能让他们无比甜蜜。

    “像什么样子！”叶晗凌忍了一夜，实在是忍不住吐槽。

    只有凌志能听见她的声音，瞥了眼楚诠苏阶，道：“小情侣牵牵小手，很正常啊。”

    “现在什么场合？是能打情骂俏的场合吗？！”

    凌志看了眼四周，士兵们都在研究手里的法阵，端宴河和沧赫一人拉着个束魂鞭，就连丹青也撑着伞在跟媚珠聊着什么。他微微俯过身子，小心观察着叶晗凌神色：“这个场合，不行吗？”

    叶晗凌气得都快炸了，狠狠踩他一脚，愤然离去。

    “喂——”

    凌志捂着脚跳，见叶晗凌头也不回，又追上去，看模样是在赔礼道歉。

    红伞之下，丹青感慨道：“女强男弱，阴盛阳衰啊！”

    “难怪你万年单身。”媚珠无情鄙视。

    这还真戳中丹青心坎儿了，他半是请教半是不解道：“我单身真的和我性格有关系吗？”

    媚珠不答反问：“你觉得正常、和谐的男女关系是什么样的呢？”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白头到老。”

    “那不是你性格问题。”

    “哦，我就说……”

    “——是体质问题。”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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