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除却巫山（1）

宫芽儿推翻了她和宫珉的一系列策划，单独去找苏阶，表明她当单独做一个新的策划。

    苏阶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惊喜之余，提醒她不要被宫珉扰乱节奏就行。

    从绛紫宫回来后，苏阶每日都很忙，但没人知道她在忙什么，只知道她不是把自己闷头关在房里，就是和空一妙法密谈，偶尔出几次门，也总是往宫里跑。

    宫芽儿捕捉到他们渐渐浮现的凝重神情，对这次芷萍之行更加不敢马虎。

    苏阶说的没错，宫珉得知宫芽儿把他的计划全部推翻气得大叫，宫芽儿道：“策划做好之后，我依旧跟师父说是你做的，你想在她面前讨个好彩头，我保证给你办到就是。”

    这样一来听着他是没什么损失，可是要他平白受女子恩惠，他心理上接受不了，见宫芽儿铁了心要自己做策划，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要借这次机会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

    ——连宫芽儿都找到目标了。

    宫珉危机意识四起，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表面同意宫芽儿自己做策划，却对她做出的每一点设想进行无差别批评。

    在制定路线图时，宫芽儿选择商路，宫珉就说很有可能遭遇叛乱埋伏；

    宫芽儿想提前三天去落脚点预订菜式，宫珉就在旁边嫌弃土豆廉价、羊肉奢靡；

    在进入芷萍后，宫芽儿又考虑着要不要让沧赫带苏阶参观一下，宫珉冷嘲热讽：“苏阶不是经常去芷萍吗？有必要？你真当他们是去游玩的啊，肯定都是有事要做，你就不能安排得尽量便捷一点吗？”

    宫芽儿不吭声了。

    宫珉原以为他被打击到了，怡然自得地跑去沏了杯茶，回来却发现宫芽儿在他提的每个点上都做了详细批注，接着又开始从头策划。

    “没毛病吧？”

    宫珉嘀咕着，却渐渐静默了声响。

    他发觉这个在思惘峰上最不引人注意的女子，似乎迸发出了某种力量，他形容不上来那是什么，他给予的所有压力都变成了她的韧，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不容他小觑了。

    是在思惘峰比试的那时候吗？

    不，离开天虞山之前，他都认为宫芽儿不过是个工具，没有苏阶在后面掌舵，她根本掀不起风浪。

    可现在他意识到，苏阶改变了这个姑娘。

    ……

    三日后，一行人浩浩汤汤出发了。

    苏阶、楚诠共乘一辆马车，叶晗凌随行护驾，凌志和空一妙法坐在后面的马车，而宫芽儿和宫珉提前两天出发，在沿途都做好了打点。

    一路上，苏阶都把车帘子掀开，拿出水镜端举着正对车窗外。楚诠看了，忍俊不禁：“你歇一会儿。”

    苏阶不依：“今儿个天气好，得让水镜完整记录下来沿途风景。”

    楚诠想起她进宫时也总那些水镜照来照去，问道：“你用它记录下宫里情形，是要给什么人看吗？”

    话说完，他又立即反应过来答案是谁。

    苏阶顿了顿，拉起他的手：“宫冉说水镜多年不曾离开天虞山，许多画面都跟人间的大有出入，我本是想着去人间时再帮忙记录的，可是现如今我们魔界欣欣向荣，我也想让她看看嘛！”

    楚诠弯唇，自然明白苏阶的心意，但是敏锐如他，又如何觉察不出这背后的含义？他没有犹豫，几乎是有些平淡地问：“她这辈子都不能出塔了是吗？”

    苏阶不想瞒他，颔首称是。

    对于宫冉，楚诠至今都是陌生的，他无法称呼这个女人为“母亲”，但要他就这么无动于衷地看着她逝去，他又似乎做不到。

    话题就这么戛然而止，楚诠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指腹在他的掌心打转，苏阶说：“我答应了宫冉，在继任族长之后就把第七层的人放出来，但是他们当中到底有没有人手染鲜血、到底有没有犯罪，还得另做计较——这是相当耗费时间的事儿，在此期间，我们可以多去看看宫冉。”

    楚诠眉心一跳，“那些人放出去后，她就会……”

    苏阶摇头：“宫冉的性命和盈塔息息相关，那些人离开后，第七层被开辟出的新空间就会崩塌，届时宫冉会受到反噬，但她说不至于危及性命。”

    她们竟然已经交流到了这个地步。想到在人界时苏阶对天虞山多有忌惮，而今却截然相反，不难推测她的所有忌惮都是来自于哪儿了。

    楚诠反握住她的手，他是至魔之躯，没有体温。可每每两人双手交握时，苏阶又像是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那里是热的，和他的心一样，是炽热的。

    马车摇摇晃晃，两人的内心却出乎意料的安定。他们都知道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什么，也明白要冲破这层阻碍有多难，但他们丝毫不觉得艰辛，因为目标就在那里，他们只要努力做到就可以了。

    正值四月天，路途多阴雨，正如宫芽儿所料，他们因为雨势耽搁了半日，这半日众人都逗留在客栈里，伙计变戏法似的拿出了叶子牌，苏阶等人立马来了精神。

    临窗听雨，雨打芭蕉。

    一连赢了三把的苏阶神清气爽，嘴里是一个劲儿地夸着宫芽儿，道是她考虑周到体贴细致，知道能用叶子牌来解闷。

    殊不知叶子牌在魔界还属于高阶消遣，寻常客栈是绝非会为顾客们准备这东西的，他们现在玩的是宫芽儿特意从朋来天下带过去的。

    与此同时，宫芽儿正在距离客栈数十里在的面摊上试吃，她吃得若有所思，边吃还边写写画画，旁边的宫珉大快朵颐，抹了一嘴油不解道：“你都定了这家，试吃还有什么意义啊？你在记什么？”

    宫珉抓过本子一看，见上面详细记录了沿途天气、风景、摊贩、食肆等等信息，甚至连一碗面里放了多少肉片都写得清清楚楚。

    “真是被你……”

    宫芽儿当他又要嘲讽自己，夺过本本盖上。

    宫珉正眼瞧她：“你真要做这行？”

    宫芽儿不说话，但是眼睛透露的坚定已经说明了一切。

    “有什么意义呢？”宫珉忍不住道，“你始终是要回天虞山的啊，天虞山不需要有人做策划，就算你不回，魔界也没几个——你该不会是想去人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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