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二十五、意志之战

信上的内容与方才索拉姆所讲的黑精灵一族的传说相吻合。看来老塔的分析和行动都没有错。不过虽说信上是轻描淡写，但背后却隐藏着让人惊惧的玄机。

目前还没有任何根据炼成品来分析素材的完美方法。否则当初卜吉也就不用调制一夜的酱料让克沃莎来品尝味道了。塔格罗尔是怎么从一根染了血、已经失效的弓弦分析出它的来历？如果说仅仅凭借经验的话，在这块大陆上几乎没人见过的龙族足筋怎么可能随便就认得出？

如果解释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在艾克库莫利亚掌握了分析素材的技巧，或者已经有人研制出了这种工具。而且在那里还必须有人能认得出这些龙筋的出处能熟练识别、运用另一块大陆上的素材，这到底是什么概念？

另外战胜巨龙到底需要怎样的战力，同样是无法想象的。据黑精灵一族的传说，大精灵王霍普远征龙之大陆却铩羽而归，猎杀一头巨龙便损失惨重。塔格罗尔为了获取素材竟然毫不犹豫地直接杀上门去，在他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势力？

但现在卜吉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这些事。他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老塔送来的材料是用，还是不用？

“这是老塔在向我挑战呢。”卜吉苦笑着对阿星说道：“他认为在线索上占了便宜。”

“这个人真是和你讲的一模一样，自尊心太强，几乎到了狂傲的地步。”阿星很想建议卜吉使用那些材料，可又怕这么说会让他觉得欠下塔格罗尔的人情，内心动摇。但如果不用的话，且不说能否战胜塔格罗尔，伊格里那边现在已经调制成功了。

“会不会塔格罗尔觉得失败的话苏佛洛斯也不会对他下杀手，所以故意想支援我们？”前思后想之下，阿星最后还是委婉的提出了建议。

“我不知道苏佛洛斯会怎么做。但我很清楚，老塔绝不会把比赛看做儿戏的。”卜吉已听出了阿星的弦外之音，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如果必要的话，我会使用老塔送来的素材。即便不情愿，但为了你、法奈和老柏我会用尽一切的办法。但问题是，那些素材是否是必须要使用的。”

“你的意思说，那些素材不是调制精灵神弓所必须的？”阿星有些愕然。

“现在还不能肯定。但我大概能清楚老塔的思路。”

卜吉站起身来到窗前，说话时好像在看着外面树枝上来回跳跃的白颊鸟，“老塔他不会把复制大精灵王的作品作为任务的……”

“你的意思是，”阿星突然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他要作出比大精灵王更为强大的弓箭来？那怎么可能！”

“不知你是否注意到，”卜吉依然仿佛心不在焉的说着，“如果只是调制精灵神弓，那么他只需要给我送来一条龙筋作为弓弦就好了。为何还要附送三根巨龙肋骨呢？一般来说，作为调制骨质武器的素材，肋骨是上选之中的上选。而一副骨架之中又以末端的六根肋骨为最上品。他猎取了这头巨龙之后，把最好的素材分给了我一半，这意味着他在告诉我，要用相同的材料和他一决胜负。”

“等一下，”阿星打断他说道：“可是在抽签那天我明明看到，伊格里抽到的断弓是木制的啊。”

“对。刚才索拉姆也说过，伊格里找了很多人上山去采集木材，而神弓的设计图还在他的手上。这些都说明精灵神弓原本应该是木制的。老塔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但他仍然采用了龙骨作为弓身的素材，这说明他的目标绝不仅仅是复制精灵神弓而已。”

“他到底要做什么？难道说真的要超越大精灵王？”阿星不解地蹙眉。

“常人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偏要去尝试一下，这就是老塔的性子。”卜吉转过身来，苦笑道：“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就不是塔格罗尔了。”

沉默了半晌，阿星又问道：“那么他为何选用龙骨作为弓身的素材？龙骨比木头要强么？”

“作为素材来说，没有强或者不强的说法，只有是否适合。”卜吉解释道：“强化木材纤维只要炼成值够高，其坚韧程度甚至可以超过钢铁。我认为老塔选择龙骨的目的，还是看重其与龙筋弓弦的契合程度。”

“契合程度是什么意思？”

“在装备中，有所谓‘套装’的说法，”卜吉来到阿星面前，仔细的讲解道：“比如说一套装备，头盔、锁甲、手甲、靴子都是用魔法蜥蜴的皮制成的，那么这套装备的魔法抗性就会有很大程度的提高，甚至可以防御超过单件装备相加程度的高级魔法。因为相同材料制成的装备之间会产生共鸣，突出原有的某种特质。而炼金术也一样，利用相同素材调制的部件组合在一起以后往往会产生意想不到的优良效果。老塔应该是想利用这一点，创造出威力更强的弓箭来。”

想明白以后，阿星已经从惊讶中醒悟过来，“他这么做有必要么？这次的调制目标可是复活大精灵神弓，没说要创造超越精灵神弓的强力武器啊。”

“到底真的精灵神弓是什么样子，谁能说清楚呢。”卜吉叹了口气说道：“作为评委的三位智者说他们见过，可是恐怕没有谁真的相信吧？因为那毕竟是几千年前的东西了。所以老塔根本没想要复活以前的精灵神弓，而是要自己发明出一张威力巨大，让人望而生畏的神弓！到时候他的那把神弓就会取代旧的神弓，成为精灵一族新的象征！就算那三位智者真的见过精灵神弓，但摆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张无论是性能还是威力都超过真品的超级武器，难道他们会视而不见？”

阿星彻底明白了。这就好像当年平达尔进攻麦扎利恩帝国一样。巨魔们的剑法出众、武器精良，一路高歌猛进打到了帝都，然而魔法铳的出现让剑法和普通的武器都失去了作用，瞬间扭转了战局。同样只要能做出性能远超旧神弓的新神弓，那么也必将取而代之，成为精灵们的新图腾。

“但是，”她还是有点疑问：“那么当年的大精灵王，为什么不用龙骨做为弓身的材料呢？”

“我刚才也说过了，没有什么材料是必须使用的。”卜吉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可能因为精灵一族热爱自然，一般不会残忍的使用骨头、血液之类的东西作为素材。至于龙筋，应该是因为性能太优异了，所以才被制成了弓弦吧？但这些我也只是猜测，也许其中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相对于伊格里使用手段去复制神弓，塔格罗尔显然更高一筹啊。”阿星感叹道，“你到底想怎么办呢，卜吉？”

卜吉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切都还是未知。但我很清楚的是：如果比较人脉、手段和计谋，我肯定不是伊格里的对手；如果比背后的势力、比调制武器的经验，我又肯定不是老塔的对手。”

“那岂不是输定了？”阿星有点急了。

“别急，”卜吉安慰道：“但我认为，这场比赛不是看谁会投机取巧或者谁背后的实力强大来判断胜负的。”

“那是看什么？”阿星好奇的问。

“要看谁能理解大精灵王。”卜吉说道。

“理解大精灵王？”阿星一头雾水，“连复制一张神弓都那么困难，要理解大精灵王怎么可能做到？”

“的确很难。但刚才你也说了，为何大精灵王不采用龙骨作为素材？诸如此类的疑问围绕着这张弓还有很多很多。我认为这其中包含了大精灵王对于一些事情的考量，从而赋予了这张神弓以某些含义。对于这些事情，伊格里和老塔都选择了回避。不同的是伊格里想要跳过这些含义，直接依靠设计图和断掉的神弓来实现复制。而老塔则是无视这些含义，完全凭借实力来实现超越。无论是伊格里的狡猾还是老塔的霸气，都忽略了大精灵王的意志。而作为炼金术师来说，调制的根本就是他的意志。因为调制的根本来自于炼金术师的精神世界。所谓上面的就是下面的，下面的就是上面的。没有完美的想法，也就没有完美的调制。只有弄清大精灵王的意志，才是制造出真正神弓的前提。”

阿星似懂非懂的摇摇头，“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弄懂了没有？要知道明天可就是最后的期限了。”

“之前可以说毫无头绪，”卜吉重新坐下，用手摆弄着获得的唯一线索箭袋，“但是与索拉姆谈过以后，许多事忽然就被串联到了一起。老实说，我现在的脑子里很乱。如果给我些时间好好想一想，也许能在明天之前找到答案。”

“那可要抓紧时间了。”尽管阿星很是担心，但知道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打扰卜吉的思考，遂握住他的手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的。在你调制成功之前，我会一直守在门外。需要什么的话只要摇铃就可以了。”

“等一下。”卜吉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说道：“如果这次侥幸活下来的话，就嫁给我好吗？”

看到卜吉认真的样子，阿星的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你是知道的，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不，”这个字吐出得那样清晰、坚决，以至于卜吉自己都很诧异，“只要还没发生的事情，就一切都有可能。也许未必会到你想象的那个地步。”

“那就到时候再说。”阿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把手抽了回来。

“好吧。”卜吉又低下了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桌子上的箭袋。

阿星走出炼金工房的铁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平稳地对等在门边的法奈说道：“能帮他的只有你了。”

“我会尽力。”法奈对着她淡淡一笑，拉开门走了进去。

“情况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进展？”

问话的人是马克西姆。他带着比达罗尔和一众部下神色焦急的等在门口。毕竟这是最后一个夜晚了。他甚至连遗书都已写好。

“对不起，还没有什么进展。”阿星看到人们的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立刻补充道：“但卜吉已经有了些头绪，相信在天亮之前一定会完成调制的。”

“是这样嘛。”马克西姆好似嘟囔了一句，然后就背着手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三个时辰过去了，炼金工房之中依旧没传出任何声音。也没有提出需要素材的请求。眼看着距离天亮的时间越来越近，人们的心情也越来越着急。不少侍卫已经跪在地上向精灵之神祷告起来。

马克西姆让比达罗尔候在门口，拉着阿星来到了花园的一个角落，“你认为卜吉能调制出精灵神弓吗？”

“对此我毫不怀疑。”阿星神色淡然。“您难道不这么认为？”

“唉！”马克西姆重重地叹了口气，“卜吉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炼金术师之一。这么年轻就有如此造诣，就说是旷世奇才也不为过。但让我不安的也是这一点，他还这么年轻，能否在这个时候顶住压力……”

“这个时候我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如今你我面临的是一场生死宣判，在得到判决之前一切都只能是猜测而已。所谓煎熬的时刻说的也就是现在吧？如果您要是惊慌失措的话，我也只能说请您继续惊慌失措吧。”阿星说罢嫣然一笑。

方才还怏怏不乐的马克西姆看到她的笑容，顿时觉得没来由地轻松了不少。这个小姑娘的身上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靠近她的人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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