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习字

清晨起来，杏儿给李宝珠挽了长髻，衣服则还是李宝珠带在嫁妆里的。

        现在魏凛有了不大不小的官职，王大娘给李宝珠做的衣服却是穿不上了。官夫人穿的比府中丫鬟还不如，别说出门，就连驭下都不能。

        一时间没有合适的衣服，她只好又挑了一身嫁妆中还算素净简单的。

        这样的衣服在公主的常服之中毕竟是少数，挑来挑去，也没有太合适的。

        杏儿昨儿个收拾的时候，看到这些华贵的衣裙就吃了一惊。今天见夫人亲自挑了一身出来，她很是聪明的没有问起这些衣裙的来历，专心的从一旁候着。

        李宝珠最后挑了一身鹅黄色的流光锦。

        锦料价格不菲，不过寻常富人家还是用得起的。流光锦则更是价值千金，极其难得。每年宫中也就那么几匹，一般人都未见过，更别提穿过。

        但也正因为这样，李宝珠估摸着大家只能看出来是块难得的好料子。却不会猜到它的价值，反而比那些绣着金线珍珠的更低调些。

        “夫人不若施个妆？”杏儿讨巧的说。

        李宝珠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素面朝天，已经很久没有上过妆了。

        虽然最近经历了太多事，但她不过也才是个十六七的姑娘，最是爱俏的时候，以往在宫中，那是日日都要精心打扮的。

        听了这话她也有点心痒，点头应允了杏儿的提议。

        薄施粉黛，淡扫峨眉。

        梳妆完，李宝珠揽镜自照，看着自己忍不住莞尔一笑。

        坐在屋中难免孤芳自赏。秋日凉爽，李宝珠挟了杏儿一同到院子中逛逛。

        三进的院子，比起皇宫来说小的可怜。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造景，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正所谓感时花溅泪，景随心动，李宝珠今日人美心美，看景也就别有一番滋味。

        路上偶有几个小厮婆子路过，见此美人，纷纷停下来，痴痴地望着。

        直到连美人的衣角都看不到，还停在原地不肯走，一心为能伺候这般仙子而感到与有荣焉。

        魏凛昨日那么忙，天没亮就去上任了。昨日他们又报喜不报忧，特意瞒着李宝珠三天后比武的事儿，所以李宝珠根本没想过魏凛还在家中的可能。

        她绕到前院，发现魏凛竟然没去上值，在院子中单手舞着剑。不由得停下脚步，在垂花门前驻足，没上前打扰魏凛，就这么远远地看着。

        单手舞剑，明明应该是一个滑稽的姿势。魏凛舞起来，却行云流水，有气吞山河之势。

        雪白的剑光快速舞动，把魏凛围在中间，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保护层。

        一个眨眼间，魏凛手腕翻飞挽出一个剑花。

        剑气太盛，三米外的槐树枝竟承受不住，折在了地上。

        李宝珠身后的杏儿发出一声惊呼，嘴巴张的能塞下一颗鸡子。

        她也暗暗吃惊。

        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魏凛舞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舞剑。与她曾经在洛阳城里看的那些翩翩公子们舞的完全不同。

        李宝珠看上去觉得有点奇怪，又说不出为什么。

        她想，或许是青州教的与皇城不同。魏凛招式这般厉害，那教他的武师傅一定也很厉害，难不成是哪位退隐的大将军？

        但她现在不会知道，魏凛根本没有什么武师傅。

        准确来说，魏凛也不是在舞剑。

        他只是想象着周围都是敌人，在脑子中一遍遍模拟，手中的剑随之而动。

        世道多艰，魏凛的一招一式都是在一次次殊死搏斗中练就的。是杀招，是为了在危险中最快的杀掉对方，是为了保护身边之人。

        自然与李宝珠曾经看的舞剑不同，让她觉得奇怪。

        魏凛在脚步声响起时，就已经察觉了来人。

        别看李宝珠她们站的并不近，但此时正是练武最敏锐的时候。即使魏凛不用眼看，周遭一切响动也都在他耳里。

        听到杏儿的惊呼，他更加确定来人是谁。

        魏凛左手蓄力向斜方一掷，剑身飞出，直挺在槐树干上，发出铮铮地响声。而他自己根本没看出剑的方向，而是看向了立在垂花门前的李宝珠。

        李宝珠看见魏凛停下，一脸崇拜地小跑过去。

        “太厉害了，真真是一剑扫河山，万夫莫开关！”

        她笑着说完，意识到自己又开始作诗了，噌的一下捂住了嘴巴，只剩下一双灵动的大眼左右转动，眸中赞叹变为懊恼。

        魏凛看着李宝珠跑过来，身上不知穿的什么，在阳光下流光溢彩。衬着李宝珠如天上仙子，翩然而来。

        她齿如含贝，嫣然一笑。眼中带着毫不掩饰赞赏。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此时，她的眼中只装着他一人。

        想到这，魏凛的血不禁发热，一股气血都往头上涌。他本就练了半天，正是气血浮动的时候，心绪起伏之下，鼻子里那股不争气的感觉又来了。

        他太熟悉这股感觉了，和那日晚上一模一样。

        “你流鼻血了！”李宝珠本来还在捂着嘴暗自发恼，见状赶紧掏出手帕。

        流鼻血不是大事，关心则乱。见魏凛流鼻血，她没去把手帕递给魏凛，反而直接踮起脚自己用手帕替魏凛捂住了。

        魏凛只觉一阵幽香袭来，他微微低头，二人此时靠的极近。

        近到他不仅能看清李宝珠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心，更能看清她脸颊细小的绒毛，纤长的羽睫，感受她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喉结。

        魏凛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睛里的情愫骤然爆发，一时间让他难以隐藏。

        血很快染红李宝珠的手帕，她急切地抬头想要问问魏凛这可怎么办，却不期然对上魏凛的双眼。

        像是被烫了一下，李宝珠慌乱地低下头，手还维持着给魏凛捂鼻子的动作，嘴中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还在流血，那个现在怎么办？”

        “没事，”魏凛接过李宝珠的帕子，打着哈哈，“秋天太干了，练武就是容易流鼻血，哈哈。我去拿凉水洗洗就行了。”

        老是在李宝珠面前不争气的流鼻血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况李宝珠什么也没做，仅仅是用那双含情的眼眸看着他。

        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魏凛走到旁边的水缸，舀出水拍打着鼻子。

        没一会儿，鼻血果然不再流。

        他们的互动，在杏儿看来简直是郎有情，妾有意，羡煞旁人。杏儿主动接过李宝珠手上带血的帕子，收在身上。

        “过来洗洗手。”魏凛又舀了一瓢水对李宝珠说。

        二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提刚刚一瞬间的暧昧与失神。

        “来了。”

        魏凛给李宝珠倒着水，小心地不让水溅到她的裙裾。看李宝珠脸上还有两团未散的红晕，怕她尴尬，没话找话的说：“这裙子穿在你身上还真合身。”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宝珠顿时心虚。

        这裙子他二人都知道是怎么来的，魏凛突然提起，实在吓人。

        但她已经不是刚出宫那会的胆颤心惊，她先抬头看魏凛，见他神色正常，不像是有意探究，才借着起身擦手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值？”

        “伤还没好，庄大人特意给了两天假。”

        “那一会儿可要习字？”李宝珠有些雀跃的说。

        “好啊，还请大诗人赐教。”魏凛记得刚才李宝珠吟诗，一本正经的调笑。“先去书房等我，这就来。”

        魏凛不是去干什么要紧的大事，他是回去洗了个澡。

        练了半天剑身上都是汗，在院子里空气流动或许不显，进了屋万一有汗味熏到李宝珠怎么办？

        以前的魏凛大清早洗澡，那是想到别想。汗味是什么？汗味是男人的象征。

        现在的他简直同之前判若两人。任何时候着装都要一丝不苟，衣服那是一天一换，甚至一天两换。

        男子爱美，女子自然也爱丰神俊朗的郎君。他深知自己相貌一般，想要李宝珠爱上自己，其他方面都是要注意到的。就连李宝珠最爱的吟诗，他也要好好学！

        一个吟诗能难倒他魏凛？

        李宝珠先到书房，发现竟然摆放着不少书，文房四宝样样齐全。

        这就是刺史府出来的下人的眼力价儿。既然有书房，哪怕新主人大字不识，为了美观，也要摆满书。

        她从中挑挑拣拣，拿出了一本《孙子兵法》。

        魏凛不是一丝基础都没有，简单的字他还是认识的。但是她想魏凛已不是小儿，文字万千，光认字效果甚微。反倒不如一边学兵法一边认其中的字来的两全其美。

        学兵法不像《千字文》，李宝珠难以给魏凛做引申，好在是以识字为主。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李宝珠边誊写笔画，边给魏凛念着注音。她写得认真，侧身一看却发现魏凛在盯着她的脸看。

        她忍下羞涩，气鼓鼓的说：“你看哪呢？我刚刚说的什么，你来念一遍。”

        魏凛本来的确是在看书的。李宝珠嗓音太甜，他看着看着眼神不自觉地就变成了看她认真书写的侧脸。

        但他也没忘了正事，看李宝珠生气，忙一字不差地读了一遍。

        李宝珠这才板着脸放过他，继续手里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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