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迷茫的旋律与冰之恶魔

风雪中，一道身影正徐徐前行着。呼出白色的哈气，睫毛也染上一层冰霜，银色的头发被雪覆盖成洁白的色泽。她搂紧单薄的衣服，一双淡漠的蓝色眸子望着远方的山峰。

        风雪从早上起并未减少分毫，反而越发猛烈。她就这样一直漫无目的地走着，仿佛永远也不知道疲倦，直到周身的雪把双腿也掩盖。雪愈发大了，却毫无知觉。

        此时的她已经不知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只是自暴自弃般混沌地活着。芥蒂和那些无法忘却的痛苦回忆像毒一般隐藏在心底，一点一点地从内侧腐蚀她的心。

        在女孩的身后，身披蓝色毛皮的成长期隔着五米远的距离，只是默默跟随着。即使看穿了女孩的行为也并没有说话，只是不忍地望着雪地，任凭她释放心中的痛苦情绪。

        不久前那个天真善良的女孩，那时候的她是多么的肆意、活泼、充满活力，仅仅过了一个月就完全变了模样。如同水洗的天空一般干净的眸子，此时只剩下淡漠与疏离，像一滩平静的死水，冷静得可怕。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无法去改变目前已有的状况。如果可以，他希望她可以哭出来。就像曾经那样。

        直到前面噗咚跌倒的声音令加布兽抬起头：“月！”跑上前将女孩扶起来，触及到的那一刻才发现她的身体已经十分冰冷。“这样下去不行，会感冒的！你等着我，我去找个能避雪的地方！”然而，自己的爪子被用力抓住。“你怎么了……？”他看着人类女孩痛苦地跪坐在地，用力捂住耳朵，整个身体几乎颤抖。

        “喂，你怎么样？是哪里难受吗，或者是哪里受伤了？”爪子上的力道被越缩越紧，明明是冬天，女孩的额头却布满冷汗。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好手足无措地围在身边。

        “怎么了你们？”从后面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亚古兽大步流星地跑来，看起来已经解决了拜托的事情。见女孩的状况他立刻蹲在面前：“月，又难受了吗！？”

        “她之前也会这样？”加布兽看向他。亚古兽垂下眉头：“从彷徨之岛的那时候开始，月总是会听到一些声音……”

        “声音？”

        “嗯，我们听不见，但是她能听到。”

        “是什么样的声音？”

        “好像是各种说话的声音，求救声，痛苦的哀鸣，死亡的惨叫，一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什么……”被那样的声音充斥大脑，是个人都会奔溃的吧！“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你们找到原因了吗？”

        “不知道，只是每次都很痛苦。但是之前并没有像现在那么剧烈。”没有天使兽和巫师兽在，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状况。“这样会好一点吗？”只好笨拙地用爪子覆盖住女孩捂耳朵的手，希望能给予她一些帮助。

        “这样下去不行，这种天气会感冒的。”加布兽想用自己的皮毛分享一些温暖，从后面抱住她，张望四周：“有了！那里有个山洞，我们先去那里避一避吧！”

        三人一同转移到山洞，所幸里面十分干燥，弯曲的构造勉强能够阻挡外面的寒风。找了些干草生了堆火，过低的体温才逐渐恢复正常。女孩渐渐松开手，不再那么难受地捂住耳朵了。看到她恢复，两只数码兽也放下了心。

        “明明之前还是好天气，突然就下起雪来，这个大陆的气候真是善变啊。”亚古兽一边蹲着一边伸出爪子凑近火堆烤火，时不时地补充火焰勉强维持洞内的温度。“嗯？你在干嘛？”他看着蓝色的成长期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向外跑去，没过多久又跑了回来。

        “喂，你们看，我在附近找到一个好东西！”加布兽拿着一串红色的野果，在洞口抖了抖驱散毛皮上的寒意才靠近两人。“这个果子对缓解身体冰冷很有帮助，给，尝尝看。”说着把果子分给众人。亚古兽倒是不推辞，直接抹了抹就扔进嘴里，结果直接喷了出来。“噗，好辣！”

        “你那样一口吞，当然会辣的。”加布兽白了一眼一个劲咳嗽的他，转头望向女孩。“月，你也吃点垫垫肚子吧，目前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食物。慢点吃，这样的话就不会感觉辣了。”

        面前传来略有些腼腆的话语，温柔的语调恍惚间以为是巫师兽的声音，令她有一瞬间的错愕，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接了过来。

        “……”摊开手中的果实。这种坚硬的水果，类似现实世界樱桃的质感，但是咬下去，充足的水分下是辣椒的口味。在和巴达兽误食过一次后，巫师兽曾介绍过这种水果。虽然很适合提高身体温度，但是过多的食用对身体没什么好处，所以一定不能多吃。

        她放入口中，咀嚼着辛辣的汁液全部咽下。现在就算吃再多也已经不会有人来阻止她了。

        “……你。”看到女孩似乎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加布□□言又止，收回视线，金色的眸子映着燃烧的火堆。

        “已经让机车兽送那些数码兽去秋叶市场了，大概明天它们就可以安全抵达了吧。只是，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如果我们之后再营救出来数码兽的话你打算怎么办？毕竟我们没有更多的地方能容纳这些家伙了。”

        “可以把它们送去商业小镇那里！我们村子在镇上开了一家卖烤肉的店，还可以接收不少人！”

        “月，我想听你的想法。”他无视了乱插话的亚古兽。

        拿着食物的手一顿，辛辣的味道一瞬间涌上来，令人想要干呕。她弯着腰尝试着咳了很久，如同一只蜷缩的虾子。“……如你所见，我没什么可以帮忙的。”用手臂擦过嘴角，声音如同冰雪般寒冷，在呼啸的北风中。

        “为什么？之前在沙漠里面你明明救了那么多数码兽不是吗？一定会有可以帮忙的地方的。”加布兽激动地向前一步，不明白女孩为什么妄自菲薄。

        “抱歉，没能像之前答应的那样达到你的期待。我什么都做不了。”双眸无神地望着地面，站起身，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然而，一抹蓝色突然闪过抓住她的领口！

        “加布兽，你要干什么！你这个家伙……！”亚古兽迅速起身。

        “这样就可以了吗？”厉声的训斥盖住了亚古兽的声音，“我问你！这样就可以了吗！！”

        “你是为了鲜花和掌声而来到这个世界的吗？你想要追寻的结果找到了吗，至今为止看到了那么多，看到这些数码兽痛苦地活着，你仍然认为基路比兽的统治是正确的吗！”

        “回答我！！”他的眼神通红。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微长的碎发遮住了眼眸，看不出女孩的表情。

        “喂！就算这么说，月她经历了那样的事情，难道就没有痛苦的权利吗。”一道身影将他撞至一旁。

        “我只是将问题剥开在她面前而已，如果一直走不出来，难道就要这样一直自怨自哀下去？”加布兽反扑过去。

        “可是你这样说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剖开别人的伤口告诉她血淋淋的事实，这样就会有解决办法吗？你这家伙根本不了解月她经历了什么！”双方扭打做一团，眼看着愈演愈烈的趋势，终于在女孩脸上出现了第二种表情：“都给我住手！！”

        清亮而略显单薄的声音制住了两兽。亚古兽和加布兽哼哧一声，同时放开对方。

        “够了……”

        “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做……”她站在那里，两行清泪不自觉地从脸颊滑落，一滴一滴地落进沙地里，终于忍不住决堤。

        “我究竟该怎么办……我也想振作起来啊，为什么……”

        “……会变成这样啊……”

        一切都是事与愿违。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故事的主角。

        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想努力做好每一件事，但命运总是会开这样一个巨大的玩笑，告诉她，一切都被定好了。

        努力救下冰巫师兽又如何，其实只是延缓了他的死亡。自己和巴达兽根本就不是什么搭档，结果只有她一厢情愿。

        这种跳梁小丑一般的自己，真是令人作呕。她凭什么自以为是地决定其他数码兽的生死？她有什么资格像大家一样为这个世界的存亡而努力？

        自己明明…什么都不是。

        “月，不要听他说的那些，你还有我陪着你不是吗！”听到女孩的哭声，亚古兽手忙脚乱地完全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安慰办法。“我知道他们的事情对你打击很大，但是你不能一直这样消沉下去！”日益可见的消瘦，愈发对身体产生影响，如果这样下去他很担心她能不能继续撑下去。“喂，你也说两句嘛，毕竟是加布兽把人家惹哭的哎！”

        “我们在这种事情上帮不了她。”加布兽转过身，只能看见他的背影说着冰冷的话语。但是，他自己都知道背过去的眼睛里，充满着不希望被看到的不忍。

        “事情并非由我们开始，我们也没法结束由它引起的痛苦。这件事，只能靠她自己想明白。”

        火堆噼里啪啦燃烧着。

        补充了并不好吃的野果充饥后勉强恢复了体力，随着夜晚的来临空气变得更加冰冷刺骨，洞穴外充斥着白茫茫的雾气，弥漫着浓郁的寒意。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注定不太平静。

        “来了！”耳朵动了动，加布兽突然警觉地站起身。亚古兽也捕捉到了什么声音。“好像有谁接近了！”

        远方的风雪中逐渐显现出一个瘦长的影子，脚步踩在雪地上嘎吱作响。加布兽警惕地压低身子，盯着前方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然而，“诶？不见了。”疑惑地看向外面，却发现脚下的地面已经结冰，从洞口一路延伸进来！他们所处的洞穴之中的温度突然骤降，就像一瞬间坠入冰窖！

        “好像看到了几个猎物在我的狩猎区域。”带着寒意的声音出现在洞口方向。话音未落，一只利爪突然从外面伸进山洞，瞬间就把亚古兽按到了岩壁上！“好久没看到…新鲜的数据了呢。”

        “小型火——唔、什么！？”被一把甩开的亚古兽在空中突然失去平衡，眼看着那只尖锐的利爪就要迎面扑向自己，一发炎弹直接正中那只包裹着皮革的白色手臂！

        “爆炎火焰弹——”

        一缕白色的烟升起，却并未令对方的行动慢下来。那只手臂横着一扫，将两只数码兽大力地挥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亚古兽！加布兽！”女孩跑到两兽旁边。

        “不要和那个家伙恋战！”加布兽爬起身。在狭窄的空间太过被动，必须先从这里出去才行！

        “快点！我们到外面去！”

        一路躲过头顶的攻击和落下的碎石，从洞穴里跑出来的众人这才看清攻击他们的敌人——与飘扬的风雪几乎同样的颜色，如果不细看根本难以发觉。浑身上下被纯白色的皮肤包裹，背后一对破损的蝙蝠状双翼极大程度的展开。

        “……恶魔兽？！”看着那似曾相识的外表，蓝色的瞳孔在眼眶内震惊地晃动。一瞬间就令她想到了曾经的记忆。

        “怎么，人类小丫头，你见过与我相似的同族？”回身收回利爪，对方的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和记忆中噩梦般的脸一模一样，只是那纯白色的身体充满着残忍与冰冷的气息。“我不久前刚从被关押的地底逃出来，正愁没有填饱肚子的食物就遇到你们送上门。”那仿佛在看着猎物的眼神，令三人都露出警惕的神情。

        “顺便告诉你们，我是因为屠杀了很多数码兽被法庭判处了罪行。可惜前不久监狱的核心数据被不知名的家伙破坏，已经关不住我们这些囚犯了。现在，应该有和我相同的恶人在这个世界兴风作浪吧。”

        原来这家伙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魔！一时间三人的心里都有些五味杂陈。

        展开蝙蝠般的翅膀落在岩洞的上方，冰恶魔兽细眯着眼睛打量着一人两兽。“只有成长期而已，完全不够填饱肚子，不过算了，不够的数据就用人类来填补吧。”锋利的指甲指着下方女孩心脏的位置，“我很想尝试一下你那颗跳动的心脏，不知道和数码兽的核心有什么区别。一定味道很美味吧！”眸子泛着阴森的光，扬起残忍的笑容。

        这家伙…真是不折不扣的变态！基路比兽就已经很难搞了，如果再加上这些恶徒，这个世界就完蛋了。必须要把他打败才行。加布兽沉下身子：“等会我来对付他，你们先逃！”

        “现在的你已经退化，是打不过他的。”北川月按住他不让他轻举妄动，抬起眼帘望着前方的恶魔。

        “那怎么办，我们难道要坐以待毙吗？”亚古兽着急地摆着手臂。为什么现在这个时候突然退化了啊啊！

        “不，至少要等你们恢复成熟期再应战。”

        “……我明白了。”加布兽两步站在女孩身前，回过头对她说道。“看来你已经想出办法了，尽情指挥我吧，我相信你的判断。”

        “你们打算和我战斗吗？”蹲坐在岩洞上方，冰恶魔兽好笑地张开双臂。“就凭你那两只弱小的成长期？”一抬手，一根巨大的冰刺瞬间砸落在加布兽面前，要不是他退后一步差一厘米就要削去他的鼻尖。

        “按照我说的做，我数到三的时候你就动手。”然而人类女孩完全无视他的话。“喂，给我懂点礼貌啊！”冰恶魔兽的语气冷了下来。

        “嗯！交给我！”亚古兽点头，立刻向着前方跑去，“小型火焰——！”一连三发火球命中冰恶魔兽脚下的位置。另一边“爆炎火焰弹！”蓝色的火焰也紧接而至，不断封住他的落脚点。两道身影交错，灵活地在其爪下翻滚、前扑，如此的配合，竟然一时间令对方讨不到半点巧。虽然没法造成伤害，但却是另一种恶心人的计谋。

        “你们像这样消耗我的体力吗，没用的！”冰恶魔兽一脸阴沉地落在山洞顶端。一、二……女孩的目光往上方游移。“加布兽，就是现在！”

        “爆炎火焰弹！”一串蓝色的火焰直接擦过冰恶魔兽的脑袋轰到后面的山体上。

        “你们到底在攻击哪里？”微微侧过头轻易躲开了攻击，对方可惜地笑道。“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吧，这种临死前的挣扎只会让食物更加可口。”

        “是吗，谁是食物还不一定呢。”在原地的加布兽轻笑一声，只听轰隆作响，大片的雪崩在头顶携卷着树枝、带着浩浩荡荡的趋势沿着山崖倾泻而下！

        “什么？”一瞬间被厚厚的雪掩埋，张开翅膀已经迟了一步。雪崩硬生生地将他席卷，轰隆作响着往山下涌去。

        等到钻出雪地飞到空中，白茫茫的一片雪景，已经不见了人类和两只数码兽的踪影。“原来这些小鬼并没有与我战斗的打算。”他眯起眼睛：“有意思，居然能从我的手下逃走，但是我可不会轻易放弃到手的猎物！”

        扬起翅膀，他转身融入了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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