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夜宴

欢呼的声浪一阵接着一阵，林暮迷离地躺在地上，他激动地攥拳挥舞，他看到看台上皇帝正一脸愉悦地望着他，他看到林朝气急败坏地离去，他看到

        洛依依跪在前方的地面上，她整个身子伏在咒幡之上，一动不动，她的发丝在寒风中飘动，但她的发梢不知道是染了雪，还是被地上的积雪映衬，竟然有些泛白。

        “洛依依我们赢了！”林暮爬了过去。

        “赢了就赢了，这么激动干什么？”洛依依淡淡道，她擦了擦嘴角，没有看林暮，而是呆呆地看着远方。

        “我”林暮本想抱一抱洛依依，但见到洛依依如此冷漠，他缓缓地收回了伸出的双手。

        “回去了。”洛依依站起身去收场，除了洛依依的这场斗法之外，还有另一个优胜者要在洛州和乾天圣都之间决出，所以观众们纷纷离场，到另一个比武场去观看比试了，很快，整个场地就只剩下了林暮和洛依依二人。

        洛依依默默收拾好了全部的物事，全程连林暮也没看一眼，兀自一个人离去了。

        林暮想去追赶洛依依，但跑了两步，他放弃了，他远远地跟着洛依依，直至洛依依回到了自己的帐篷，皇帝身边的内侍此时送来两道圣谕，一道是召唤林暮今夜前往瑞云宫参加夜宴，今天是皇帝林流云的寿辰，林暮早已有准备。另外一道圣谕，林暮一打开，就怔住了。

        “陛下知道诸侯想得多，所以特地叫奴婢先来通告一声诸侯，在做决定之前，要先想好了。”内侍对林暮恭敬道。

        “我知道了。”林暮双手颤抖地将圣旨收拢，。

        洛依依扔去了自己的背囊，重重地倒在床上。

        “洛术师，圣谕到了。”帐篷外有人呼唤，洛依依应了一声，拉开了门帘，四个宦官捧着玄色金丝圣旨恭候在外，为首的紫衣宦官朝着洛依依躬了躬身：“贺喜洛术师，洛术师技艺高超，得以进入最终大比拼，陛下赏赐，邀您今晚进瑞云宫，与诸贵族世家共贺圣寿。”

        “承蒙皇帝陛下厚爱，臣万分感激。”洛依依谢恩之后，宦官告知洛依依在酉时会有车驾接她进宫，并叮嘱了些许宫廷禁忌之后便离去了。

        洛依依重新倒回床上，胸口气血翻涌，她双拳紧握，强行克制住体内乱涌的精气，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崩溃的模样，尤其是林暮。

        “洛依依。”又有人在帐外呼喊，这回是林暮。

        林暮低声呼唤：“洛依依你在么？”

        “不在，你有事么？”

        “有。”

        “那你就快说，说完就快走。”洛依依道。

        林暮幽幽道：“你最近对我很冷漠，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么？”

        “不可以。”

        “你多少让我知道我哪里做得不好？你突然对我这般，我很不解。”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与你是何关系啊？”洛依依紧紧地抓起了被褥，她体内杂乱的精气，让她极其痛苦。

        “我们”

        “我们什么？你是庆州诸侯，我是云游四方的江湖骗子，你的羽林军将我抓到之前，你我毫无瓜葛。”

        “那如今”

        “如今你给我钱，给我地位，我为你做事，各取所需。”

        “除了这些之外，就没有别的了么？”

        洛依依承受着钻心的痛苦，她低声道：“没有了。”

        “我知道了。”林暮的声音很低，如同寒风中飘凌的尘灰。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么？”

        “不是。”

        洛依依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如果没有的话就别说了。”

        “我”林暮顿了顿，“今晚有专人接你入宫，我就不陪你了。”

        “好”林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洛依依低声叫了一声，从床上摔落在地上。

        浑身是撕裂般的难受，胸腹间是难以忍受的恶心感。

        “呃！”洛依依死死地咬着嘴唇，她伸出手不住锤着地面，强忍着无边的痛苦，这时候

        她想起了那个柳一川对她说过的话。

        “你没有修习太阴秘术的天资，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以后少用那妖法。”

        可是今天，在幽州咒术师万劫归宗坠落之时，林暮牵着她的手，她感受着林暮那跳动的心脏，一闭上眼，就是林暮那张脸。

        洛依依无法接受林暮在自己眼前受伤。

        自从林暮自告奋勇当她的协士开始，洛依依就一直心慌，林暮太让她分心了，而且，林暮的执着洛依依心中清楚，她不想让林暮对自己，对术士大会有太多的想法，毕竟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倒霉蛋，一旦他心中念着洛依依好，一旦他心中想着洛依依能夺到好名次，那或许现实就会适得其反。

        洛依依想帮林暮得到最好的，这些天来，她刻意冷落林暮，很明显林暮这些天完全是在关注为什么洛依依突然冷落他，就这么阴差阳错地避开了所有能影响比试胜利的倒霉情节。

        洛依依擦去了手上和脸上的血痕，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她笑了出来。

        现在就差最后的大比拼了，林暮，我要将你失去的运气还给你。

        洛依依拿起了妆容刷和妆容笔，对着镜子仔细地修饰自己，她上了浓浓的妆，不单为了掩盖自己的憔悴，而且她不想丢了林暮的脸，直至夜幕降临，瑞云宫的车辇来到了帐篷之前，洛依依换上了林暮为她准备的那套青底金枫礼服裙，随着内侍入城进宫。

        瑞云宫坐落在乾天圣都的中心，车辇外的灯火越来越亮，越来越绚丽，过了高耸入云的天命城墙之后，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麝香气息，即便是风雪不止也未能将其掩盖，庄严而雄壮的钟声时不时传来，洛依依不禁紧张起来。

        “洛术师，盛天殿到了。”内侍轻轻掀开车帘，扶洛依依落地，洛依依看到面前一道望不到尽头的阶梯通往高处，盛天殿泛着圣洁的光辉，似乎悬浮在天际一般。

        这里可比庆州的任何一处地方都壮丽百倍千倍，洛依依这时候才想起，林暮原来就是生活在这儿的。

        洛依依走上阶梯，不知过了多久，她闻到了珍馐的诱人气息，但她却没有半点胃口，她又觉得难受了，她紧紧地抓着袖角，一言不发。

        内侍领着洛依依进入盛天殿，满目锦衣纨袴，才子佳人，洛依依在他们面前，心中莫名地有了些许自卑，她四处张望，想找个地方独处。

        “洛术师，这边是您的坐席。”内侍提醒洛依依，那是一个较为靠前的位子，作为术士大会的优胜者，皇帝给足了礼遇，但位子并不显眼，位于次排，但这正是洛依依所希望的，她谢过了内侍，快步地坐入了自己该做的位子。

        “姑娘，你迟到了。”身侧突然有人对洛依依发声，洛依依转身看过去，竟然是一个胖和尚。

        “是你！”洛依依很惊讶。

        “是，我与姑娘在鹤雾静城古道宫曾有过一面之缘。”和尚笑眯眯地看着洛依依，他与洛依依曾经被林暮一同抓进了古道宫，但在刑场别过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洛依依问，她很快反应过来，“我知道了，你是洛州的咒术师！”

        “是，贫僧被迫离开庆州，承蒙宁亲王收留，如今在诸侯麾下鞍前马后。”胖和尚语气谦逊道。

        洛依依赞许道：“原来你也有真本事，可当时为什么”

        胖和尚乐道：“姑娘当时不也与我一般身陷囹圄么？”

        “哈哈哈。”洛依依回想起那些日子，尴尬地笑了起来，胖和尚也哈哈大笑：“人在江湖走，要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啊。”

        “什么？”洛依依没明白胖和尚的话，胖和尚伸手过来，拈起了洛依依的手腕。

        “你要做什么，啊！”洛依依还未反应过来，胖和尚突然指尖发力，洛依依凄厉地惨叫出来，这一声叫得格外大声，以致于周边所有人都忘了过来。

        “误会，误会！我给姑娘赔罪了。”胖和尚当着众人的面给洛依依行礼赔罪，与宴宾客虽然知道二人是术士大会的优胜者，今夜皇帝的贵客，但与之生疏，都一笑了之，并没把二人放在眼里。

        洛依依甩着疼痛的手腕，对胖和尚道：“你这是做什么？莫名其妙！”

        “太阴秘术果然名不虚传。”胖和尚悠悠地坐正，他道：“虽然我很期待和你一决高下，但是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参加最后的比试了。”

        “什么？”

        “姑娘还不知道么？”胖和尚叹息一声道，“你周身的经脉大多断裂了，姑娘若是再强行施放大咒，恐怕有性命危险。”

        洛依突然一阵心慌，难怪她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如同撕裂般疼痛。

        “但若你不使用太阴秘术，你无法胜我，如此一来最终大比试没有任何意义。”

        “你不就是不想面对我么？”洛依依道。

        胖和尚叹息：“姑娘最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出家人不打诳语，阿弥陀佛。”

        此时金钟三鸣，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纷纷站起身来，洛依依也跟着站起身来，但她的身子又莫名地剧烈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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