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山

天色尚早，初春的清晨还泛着一股寒气，时玉却是起了个大早。

        想来今日皇叔便要来拜访孔明了，她心中既是欣喜，又不免感叹，这历史的车轮向前行进，一切对她而言，都仿佛是设定好的剧情在往前走。

        时玉睡不着，就到院子里练了会儿剑。她总是喜欢学着武侠剧里的大侠，耍一些没有意义但是好看的剑花，常常受到张师父的训斥。

        一套招式练下来，感觉身上也热了些。她便收剑准备去疱房做些吃的，今天也算是丞相在茅庐里吃的最后一顿了。

        大张旗鼓地搞了几道菜，鸡鸭羊都被她给宰了，还挖出了埋在院子里的酒坛。

        看着眼前一堆荤菜，还有小妹亲手酿的酒，就连诸葛均也吃了一惊，转而又想道：这必定是小妹知道我今日要出远门，为我送行。

        一旁的诸葛亮笑而不语，拿着羽扇慢慢地扇着，仿佛心有定数。

        “二位哥哥，请。”时玉举起酒盏，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之情。

        这酒入喉是甜的，有一股大米的香味，但比起酒坊卖的还是差了许多，不够香醇。

        这酿酒的手艺还是时玉和邻村的孙大娘学的，她一直没成功过，浪费了不少粮食，这坛是她留得最后一坛，埋在院子里有些时日了。

        诸葛均只觉得妹妹情绪似乎有些低沉，放下木箸，开口问道：“阿玉可是心中有事？”

        “没有，”时玉勉强笑笑，“今日巳时闻听有喜鹊在枝头鸣叫，应当是有好事要发生。”

        “哦？”诸葛均也笑了，“莫不是又有贵客来拜访了？”

        两人看向诸葛亮，他只是低头笑笑，也不说话，又多饮了几杯，似是已经微醺。

        见状，时玉连忙起身，把酒坛抱到一边，可不敢再让诸葛亮继续喝了，万一下午睡得太久，皇叔跑了，那她岂不成千古罪人了。

        “哥哥，”时玉唤了一声，“哥哥醉了，去睡一会儿吧。”

        诸葛亮确实感觉疲惫，也慢慢点头道：“确实该睡一会儿。”诸葛均也上前扶住诸葛亮，将他搀到草堂中休息。

        事罢，诸葛均瞧了瞧外面，日头正好，便拿起行囊，准备离开。

        时玉不舍地把他送到门口，嘱咐他务必早归。

        望着离去的背影，她一个人站在草庐的门口，有些许落寞。但马上她又打起精神，吩咐童子要注意大门，若有贵客需好好招待。

        然后她自己坐在院中树下的石凳上，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外头阳光明媚，微风阵阵，荫庇下也不觉炎热，只觉得春困恼人，又觉怡然自得。

        直到一声敲门声将她瞬间唤醒。

        她立马清醒，迅速站起身，比童子还抢先一步到门口。

        打开门，果真是刘关张三人来了。

        “拜见刘将军，关将军，张将军。”时玉抢先一步开口，见那张飞撇过脸，一副不开心的模样，想必是来前被训过了。

        刘备也恭敬地回礼：“姑娘，如今桃花已全部盛开，不知孔明先生是否已经归来？”

        这话听得时玉一愣，随即便笑了：“昨夜家兄已归，只是过于疲惫，现下正在草堂酣睡。”她又眨眨眼，试探地问：“我这就去唤醒他？”

        “不可。”刘备连忙抬手制止，“且让先生休息，我等在门口等候便是。”

        原来书中所述皆为事实，时玉心情好了很多，她侧过身：“请进。”

        关羽和张飞站在院中，似有不服，尤其是张飞，看上去真的是想要打架的样子，时玉也不是很想招惹他，便留他兄弟三人自行等候了。

        她抬头看了看日光，无奈地笑笑，且看她那二哥能睡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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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时辰，时玉早就受不了了，正常人哪这么能睡啊？也得亏诸葛丞相不是寻常人，又亏得这是刘皇叔。

        时玉心有不安，于是没过一会儿也去院子里等着，就怕刘皇叔真跑了。她坐在草堂门口的木阶上，无趣地托着腮，和坐在对面的张飞大眼对小眼。

        张将军真乃神人，可以好几分钟不眨眼，瞪得时玉感觉眼睛疼。

        于是她选择和关将军一样，闭着眼睛。

        就这样又坐了一个时辰，眼见着都日上三竿了，时玉决定去直接叫醒诸葛亮，这时便听到草堂内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此诗一出口，时玉不知为何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像是书中人物和现实重叠，又是庆幸自己由此殊荣亲眼见证这一切。

        她立马站起来，退到了一旁。

        不一会儿，诸葛亮掀开了草帘，一身白衣，手持羽扇，轻轻地扇着肩膀，眸子明亮，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风雅之气。

        时玉也看呆了，不禁抿唇，低头浅笑。

        刘皇叔看上去也愣了一下，随后便拱手俯身施礼，言道：“汉室末胄，涿郡愚夫，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曾两次晋谒，不得相见，留书一封，不知已阅否？”

        想起昨夜那封信，诸葛亮也拱手回礼：“南阳野人，疏懒成性，屡蒙将军枉临，不胜惭愧。将军，请。”

        刘备见状，便跟着进了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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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便只剩下了时玉和关张二位将军。

        时玉自觉尴尬，又觉先行离开不合礼数，便陪着他俩在院子里，空气中弥漫着沉默的气氛。

        “这个，呃，听闻二位将军喜爱饮酒，”时玉没话找话，“正好我这院中有一坛埋了三年的自酿酒，不知二位将军是否愿尝上一盏？”

        张飞抬头看了眼他二哥，而关羽只是抚了下他的长髯，抬手道：“不必了，多谢姑娘好意。”张飞听罢又低下头去，好似不太高兴。

        又过了一会儿，隐隐约约从房中传出抽泣的声音，关羽和张飞听的清楚，以为发生了什么，手握剑柄，正准备拔剑冲进去一探究竟。

        时玉哪能让他们坏事，硬着头皮上前拦住他们：

        “欸欸，二位将军且慢！”时玉边说边向后退，“想必是刘皇叔说到情深之处，不忍落泪罢了。皇叔武艺精湛，而我二哥只是一个文人，能奈他如何啊？”

        听罢，两人相视一看，拔出半截的剑又收了回去。

        时玉深叹一口气，只觉心累。

        这时，二人总算从堂中出来了。刘备一手握着诸葛亮的手腕，另一只手抹了下眼泪，欣喜地对两个弟弟说道：“诸葛先生愿意出山相助，你二人速去牵马，即刻返回。”

        诸葛亮连忙抬扇说道：“主公莫急，待亮向妹交代一下家事后，便随主公前去新野。”

        刘备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时玉，点点头：“如此甚好。我等便在门外等候先生。”

        待他三人走出去后，诸葛亮才一边摇扇一边说道：“阿玉今后是如何打算的？”

        “自然是二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诸葛亮低头一笑：“当初大哥去江东时，曾要带你一起走，吓得你连夜躲上山。我素知你心中怀有大志，原来是看不上那江东孙家。”

        “哪有，江东也多英杰，是个好去处。只是”时玉抬眼，“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个老人告诉了我该走的路。”

        诸葛亮只觉新奇，笑道：“既然如此，便请妹妹收拾安顿好家中一切，我且先与主公同去，三日后遣人来接你等。”

        时玉点点头：“二哥放心。”

        说罢，诸葛亮便走向茅庐门口。外面是刘关张在等他，四个人站在一起，倒是叫时玉看出一家人的感觉。

        她瞧着那意气风发的背影，忽地想起五丈原上的秋风，心里忽然一阵没由来的酸涩。

        这一去，莫非就真的回不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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