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归家

大江之上，艘艘大船以铁链相连，曹操站于水寨之上，临风而立，阵阵江风吹起他红色的战袍，他手按剑柄，眺望远方。

        天色尚暗，只见不远处有几十只小船朝着水寨这边行来。

        这时，有小兵来报——

        “丞相，江南有二三十只水船向水寨行来，船上插满青龙牙旗，大旗上书，先锋黄盖。”

        曹操顿时笑出声来：“黄公覆果不欺我，快开寨门相迎。”

        这命令刚传出去，站于一旁的程昱沉思几秒，立马阻止道：

        “丞相不可！黄公覆当日说携粮船相来，然粮船重而沉水深，如今看他这些船却轻且浮，恐其中有诈。”程昱说罢，瞥了一眼曹操身后的姜维，眼中似有怀疑之意。

        姜维抬首与他对视，面色不改，眼睛轻眯，也上前说道：“丞相，此言有理。今日起了东南风，若用火攻，将难以挡之。”

        曹操怔住了一下，立即喊道：“快去阻止！”

        然而此时，只见几十只火船已直直地撞上水寨大门和以铁链相连的大船。火势瞬间蔓延开来，将所有船只尽数点燃。东风阵阵，大火一路蔓延到了各大营帐。

        瞬时，曹军水寨一片大火覆盖。

        众兵将于大火中四处逃散，叫喊声此起彼伏。

        “船！我的船！”曹操惊呼，四周皆是熊熊烈火，敌我尚且难分。

        姜维想起锦囊之计，立马上前去拉他，喊道：“丞相！丞相快些离开此处！”

        此时，江东战船已经开始攻寨，灰暗的天空被燃烧的纸鸢照个通透。旌旗燃烧殆尽，灰烬随着滚滚黑烟飘荡在空中。

        姜维和张辽一左一右护着曹操，退居到大帐之后。

        “不要管我！快救火，救火！”曹操在众人保护下一边喊一边后退。不断有小兵上前攻击，皆被姜维和张辽挡退。

        “丞相，快上马！”姜维牵来一匹马，动作迅速地把曹操扶了上去。

        这时，一支兵队闯了过来。为首的那人虽年过半百，胡子花白，依旧气势不减，手握长剑，大喊道：

        “曹贼休走，黄盖在此！”

        曹操大惊，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但更多的是惊慌。

        姜维眼睛轻眯，心中正在权衡利弊，因而没有立即行动，只是握紧了剑柄。

        黄盖持剑正欲上前，而这时一支羽箭射出，正中黄盖胸口。姜维回头，便看到张辽缓缓放下了手中弓箭。

        他正欲拔剑，将那黄盖斩草除根。姜维见状，立马抢先一步上前，一脚将人踢了出去，黄盖身受重伤，一下子掉入了冰冷的江水之中。

        是死是活，便由天命定了。

        接着，他立即跳上马，喊道：“张将军快上马！”

        张辽见罢，料想这黄盖也难以存活，况且此刻保住丞相要紧，只好也上了马，与剩余几位将士护送曹操突出了重重火围。

        那水寨大门已被火焰吞没，只剩下一个焦黑的轮廓，烧断的残骸不断掉落。

        曹操和众人顶着火焰艰难地冲出寨门，又见姜维于马上转身，一箭射入寨门中间的横梁，使得本就摇摇欲坠的横梁霎时间分崩离析，一下子整个倒塌，瞬间挡住了追来的吴兵来路。

        ——“真是天降伯约于我啊！”曹操一边快马加鞭一边感慨道。

        姜维将箭与弓收好，低头不语。

        凌晨，天色尚已蒙蒙亮，众人逃入了一片山林之中。

        本来还对姜维七分怀疑的曹操，此时已变成七分信任，于是试探性地问道：“伯约，眼下该走何路？”

        姜维故作沉默，眼神递给了张辽。

        张辽这才言道：“丞相，乌林道路平坦，当走此处。”

        “好！就走乌林！”曹操率众人骑马前行。

        一进乌林，只觉四处安宁，不见响声。

        见已安全，曹操也送了口气。他四周望去，百万大军已不剩多少，残活下来的士兵们多有伤情，神色沮丧，不见士气。

        他便故作大笑，笑声响彻整个山林。

        “丞相何故发笑？”姜维凑上前，装作一副懵懂的模样。

        曹操抚须长叹：“我笑那周瑜无谋，诸葛亮少智，若是我用兵，必再此处设下一伏兵，岂不将敌兵一网打尽？”说罢，他又放声大笑。

        “丞相英明。”姜维拱手道。

        突然，山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秒，便是一队伏兵冲出——

        “我乃常山赵子龙，奉军师之命在此等候多时，曹贼休走！”

        银枪袭来，姜维立即驾马迎上去，两人霎时兵刃相交。

        “丞相先走！我来断后！”姜维感觉手被震得一阵发麻，几乎要握不住枪杆，但心中却是难掩的激动。

        多少年了，他竟有幸还能与赵子龙将军再度交手。

        曹操见状，立马转身带着众将逃离，望着姜维奋战的背影，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感慨。原先他还怀疑姜维与那徐庶、庞统相互勾结前来欺他，现在看来此人倒真是赤心一片，恐也是受人蒙骗罢了。

        赵子龙本也无意追赶曹操，便与这人打了起来，想将他擒获。一杆长_枪顺势朝他刺去，此人身形闪躲迅速，基本以挡防为主。

        “你是何人？且报上名来”赵云问道，心中还是微微一惊，此人年纪轻轻却已有此等武艺。

        那人笑了下，微微抬首，问道：

        ——“赵将军，可知天水姜伯约？”

        说罢，手提一杆长_枪，刺了出去。

        赵云立刻也提起武器，一个挡防。

        两人长_枪相撞，姜维力度稍弱，被往后压了些，他便迅速调整方向，手中动作灵活一转，往后蓄了些力，将那赵云直接顶了出去。

        他两人正欲再度交手，只见远处又赶来一人——

        “二位住手！不要打了！”

        两人朝声音处望去，原是个身披盔甲的姑娘。再仔细一瞧脸，杏眼薄唇，竟是时玉。

        时玉看到这两人打起来了，心中简直哭笑不得。她立即下马，对两个人都拱手行了礼，言道：

        “子龙将军，这位就是我曾向你提及的姜伯约。”接着，她又拉过姜维说：“伯约，快快见过赵将军。”

        姜维装作大吃一惊的模样，连忙行礼：“原来是赵将军，在下早就听闻将军威名，多有失敬。”

        “这？”赵云有些许疑惑地看向时玉，后者立马解释道：

        “伯约乃是去曹操处假降的，并非曹军之人，将军放心，皆为家兄之计也。”

        赵云这才恍然大悟，放下武器，夸赞道：“伯约小小年纪，竟有此等武艺，日后必成大将啊！”

        姜维有些羞涩地低下头笑了下。

        而站在一旁的时玉瞧着他那副“茫然无辜”的表情，眼睛轻眯，皆是深意，并且不由自主地磨了磨牙。

        ==

        时玉和赵云一路带着姜维渡江回到了江夏。

        一进营帐，到处都是一片喜庆。

        将士们各个都捧着酒坛，正四处敬酒道喜。有的正在自顾自地豪饮，有的正在和同伴说笑，到处都是热闹一片。

        见到赵云回来，先一步回来的张飞笑着迎了上来：

        “子龙今夜可要和我一醉方休啊！俺老张这次可不会轻易放你回去了！”说罢，还把自己怀中的酒坛硬是塞给赵云。

        赵云无奈地笑着点点头，抱住酒坛，连忙说好。

        “时姑娘也是，今夜可要喝个尽兴啊！”张飞许是已经喝了几杯，酒意有些上头，“你可是我大侄子的救命恩人，哪个敢看不起你的，都告诉俺老张，俺替你出头去！”

        时玉也笑了，感谢道：“好，好，多谢张将军了。”

        张飞又瞧见她旁边还站个小公子，仔细打量了一番，侧头问道：“这是？”

        还未等赵云开口，姜维自己站了出来，拱手行礼，神情颇为郑重：

        “在下姜维，字伯约，拜见张将军。”他深深俯身，态度恭敬，头低的很，几乎看不见脸。

        旁边的时玉见状，眼底又略过一丝深意。

        “欸，何须多礼。”张飞不甚在意，抬手扶他起来。

        赵云也笑道：“伯约不必多礼，我且带你去见主公和军师。”

        姜维轻轻点了下头，眼神有些躲闪之意。

        几人便一同往帐中走去，就见到刘备和诸葛亮正一同看望三军将士，按个犒赏，脸上皆是掩不住的笑意。

        见到赵云、时玉等人走过来，诸葛亮摇了摇羽扇，眼中深意不可探知。

        “主公、军师。”赵云拱手行礼，时玉和姜维也跟着他行了个礼。

        “子龙不必多礼！”刘备心情甚好，“子龙此行有功，今夜定要多饮几杯呐！”

        赵云重重地点下头。

        这时，刘备看到了姜维，他侧头去望诸葛亮，后者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他这才走上前去，反而拱手给姜维行了个礼：

        “之前已听军师所言，伯约冒着生死危险潜身于曹营之中，方有此战之胜。如今，伯约愿助备一臂之力，备不胜感激。”

        姜维见状，心中一惊，瞬间“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抱拳，压抑心中激动之情，回答道：

        “主公！”他抬首，“我此生能遇主公，才是大幸。蒙主公不弃，若能助主公破曹复汉之大业，维，此生无憾。”

        刘备和在场其余之人皆为一震，他连忙扶起姜维：“伯约快快请起。”

        见气氛将冷，张飞站出来道：“欸，从今后便是一家人了！今夜伯约要是不陪俺喝个尽兴，俺可不放你回去！”

        众人皆哈哈大笑，刘备无奈地笑着摇头道：“你啊！”

        姜维面对此景，忍不住眼眶湿润，心跳不止。向四周望去，一切皆是陌生之景，对他来说却仿若归家一般熟悉。

        如果这是一场梦，便教他这辈子都不要醒了。

        ——“今生便只想着今生的事，无需烦忧前尘往事啊”他忽地听见旁边的时玉如此感叹道，疑惑地侧头望她。

        只见小姑娘不知何时拿了一坛酒在灌自己，脸蛋红扑扑的，笑意难掩。

        “你说什么？”

        这次时玉不再理他，自顾自地走远了，一边漫游还一边念叨：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她忽地叹了口气，侧过头来，问道：

        “伯约呀，你相信人会有下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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