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一进屋内，便见父亲正沉着脸一言不发，母亲满面愁容的看了自己一眼，半晌轻叹一口气，招招手示意自己过去。

        姚婵贞恭敬地福了福身，随即环视一圈，这才注意到另一侧坐了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夫人，穿一件簇新的绛紫色立领长袄，一个长脸瘦高个的粉衣少女站在她身旁。

        两人皆是挺直腰杆，一脸气定神闲，神色间暗暗有几分得意之色。

        这两人正是席昭文的母亲刘氏和她的妹妹席兰瑶。

        刘氏神情倨傲地侧头看了一眼姚婵贞。先是露出惊艳之色，随即像记起什么似的，绷起脸装作高冷的样子。

        姚家姑娘仙姿玉貌，是固远县数一数二的美人儿。

        此刻她只穿了件海棠色交领襦裙，脸上未施粉黛，那双杏眼流转灵动，眸光中有淡淡的疏离。容光胜似清风明月，直把自己的女儿衬的如同乡野村姑一般。

        饶是自己见过她多次，今日还是惊叹于她的美貌。

        她也曾因为给儿子定了这门好亲事而暗暗窃喜，可时移世易，自己儿子去岁中了秀才，前途一片光明，眼下又被县令家的千金相中，那王宝珠一心一意想要做席家妇，没少来自己面前献殷勤。

        两相对比之下，姚家这小门小户，便觉得有些不够看了。

        一旁的席兰瑶死死盯着姚婵贞精致的脸蛋和玲珑有致的身段，心中嫉恨无比。但一想到她即将面临的处境，脸上划过一抹恶意，放低声音狞笑着说了句：“狐媚子!”

        那声音不高不低，恰好传进姚婵贞的耳中。她缓缓抬头，视线投在了席兰瑶身上。

        她与刘氏母女俩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得长脸方腮，皮肤黝黑，身材干瘦，毫无少女的动人之态。

        可与她一母同胞的席昭文则是出奇的清俊挺拔，想来应是随了那早逝的父亲。

        从前因为席昭文的关系，她也曾对席兰瑶真心以待，只可惜自己容色过胜，席兰瑶心中对自己有成见，所以她无论做什么都无法令她动容。

        这种毫无缘故的恶意，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席兰瑶对自己的嫉妒远胜过感激。

        此刻的她一改往日的丧气之态，抬头挺胸地与自己对视着。眼神里闪烁着快意的光彩。

        她身上那件粉色缎面裙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头上插了几根老式的素银簪子，她本就生的黑，这会又一味贪心的把好东西都穿戴在身上，不仅毫无美感，甚至还有几分滑稽。

        想必是王宝珠为了讨好席昭文，送了些赏赐下人都拿不出手的衣服首饰，却被刘氏母女当做宝贝。

        果然是家底空空，半点骨气都没有。

        她了然地笑了笑，随即不紧不慢地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说道:

        “席妈妈，席妹妹也在啊，不知造访有何要事？”

        刘氏轻轻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学贵夫人的款儿拿帕子掩嘴轻咳一声开口道：“正好你回来了，索性我也在孩子面前说清楚。”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正座上的姚父姚母，佯装为难道：

        “如今你们姚家二房犯了事，那恶霸口口声声要婵贞做妾，徐家有权有势，我们席家不过是平头百姓，借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得罪啊！”

        “刘氏，二房欠的银子我们自会想办法，只是那徐由明摆着是想强占贞儿，你们在这个节骨眼上要退亲，是要把我儿往火坑里推啊！”

        姚母激动地开口，话说到一半就断断续续地咳起来，一旁的妈妈连忙替她拍着后背顺气。

        “话虽如此，可文彦那孩子明年秋就要参加乡试，我倒无所谓，可做娘的怎么忍心看着孩子前程也跟着断送啊！”

        刘氏说着，拿帕子抹了抹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又抬头道：“昭文那孩子性子软，又重情，一直拦着不让我来。索性今日我来当这个恶人，你们姑且行行好，放过我们席家吧！”

        姚父听了这话，心中怒意翻腾，他重重地将茶盏扣在桌上，盯着刘氏道：

        “刘氏，休要欺人太甚，我姚家女儿不是嫁不出去，我姚茂平就是养她一辈子，也绝不愿再与尔等背信弃义之辈做亲家！”

        说话间，已经取来纸笔。刘氏见姚父松口，知道自己的那点心思已经得逞，心中窃喜，有些迫不及待地催促姚父落笔。

        “父亲且慢！”

        姚婵贞站起身，冷冷地看向刘氏母女：“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有几句话要问个清楚。”

        “你父亲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话说？”刘氏生怕姚家反悔，有些着急地抢白道。

        “我今日想问席妈妈一句，席家与我退亲，可还有其他缘由？”

        “你这丫头在说什么？我们席家没有对不住你，要怪就怪你命不好，生的一副勾人样子，又摊上个赌鬼二叔！”

        “是吗？”姚婵贞见刘氏明明心虚却强壮镇定，梗着脖子说出些难听的话，便已经知道她是断断不会承认席昭文始乱终弃的事情了。

        亏着她以前一直将她当做未来婆母般敬重。只怪从前自己识人不清，没能看出席家从上到下都是虚情假意，自私贪婪之辈。

        一旦有高枝可攀，便会毫不犹豫的将没有价值的人弃如敝履。

        “席妈妈如此迫不及待地来姚家与我退亲，莫不是觉得你的儿子得了县令千金的青睐，日后就可以平步青云，高枕无忧了？”

        “姚婵贞，我哥哥可是秀才，你敢对我母亲不敬！”

        “你们姚家欺瞒了两年前的事情，你在那样的地方躺了一个时辰，谁知道你还是不是清白之身！”

        “如今又和徐家不明不白地纠缠上，可见你生性狐媚，不安分！”

        站在刘氏身旁的席兰瑶向前一步，长久以来的憋屈终于找到宣泄之地，她将满肚子的愤恨脱口而出：

        “实话告诉你，我哥早就与宝珠姐姐情投意合，若不是你在中间攀扯，哥哥现在已经是了县令家的女婿了！”

        “兰瑶，住口！”

        刘氏慌忙一把捂住席兰瑶的嘴，眼神示意她赶紧闭嘴。

        自己来前儿子曾经叮嘱过，只需达到目的，不可节外生枝。他可不想把事情闹大，否则儿子要恼了自己。

        可惜已经晚了

        正堂之上，姚母缓缓站起身，一脸震惊地看着口出狂言的席兰瑶，嘴唇颤抖着吐出一句话：

        “辱我儿清白，如同取我性命，你们席家，欺人太甚！”

        说罢喉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软软地倒了下去。

        “母亲！”

        姚婵贞疾步向前一把扶住母亲，眼神冰冷地看向刘氏母女，一字一句地说道：“若我母亲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与你们席家善罢甘休！”

        刘氏与席兰瑶看了眼晕过去的姚母，意识到事情闹大，也怕姚家追究，含糊推辞两句把责任甩了个一干二净，一溜烟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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