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近来，固远县有两桩新鲜事。

        其一是，那无恶不作的徐由终于遭了报应，那日他去自家郊外庄子上巡查，不慎被一伙强盗盯上，不仅被抢了不少财物，还在挣扎逃跑的过程中误伤了子孙根，据说子嗣上恐怕是无望了。

        这话一传出，人们反应不一。有那受过徐家荼毒的百姓直呼痛快，也有对那晚的事情表示怀疑，暗暗议论的。另有那日在现场听了江易的描述，暗自揣度王宝珠和徐由的事情始末的。

        当然，这些也只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加上王、徐两家手段强硬，事情的真相恐怕只有当事人和例如姚婵贞这等知情人才能知道了。

        另外一桩，便是那王宝珠和席家那个中了秀才的穷书生定亲了。

        席家刚同姚家那个天仙似的女儿退亲，转而立马就搭上了县令家的女儿，更何况这王宝珠还是个风流在外的，所以大家纷纷吐槽席家未免吃太过于难看了。

        因为这些闲话，席昭文和刘氏备受煎熬，能不出门则不出门。唯独席兰瑶，她对之前参与陷害姚婵贞的计划丝毫没有愧疚，反而因为自己大哥攀上高枝而沾沾自喜，幻想着自己能跟着沾光，也过上小姐的日子。

        当然，姚家也听说了这些传闻，正所谓恶人有恶报，他们自然不会同情。

        屋内，姚婵贞手捧绣绷坐在绣墩上，母亲温氏正一脸慈和地给她讲玉兰花的绣法。春桃站在一旁，偶尔插上两句，绘声绘色地讲着王家和徐家的倒霉事。

        姚婵贞是个爱动的性子，今日能陪母亲安静坐一个时辰已经很不容易，此刻已经到了极限，又饿又困，腰也酸的难受。温氏见她一会扭扭腰，一会转转脖子，强忍着不打哈欠，直憋出眼泪儿来，觉得无奈又好笑。

        她心疼女儿，只能摇摇头，慈和道：“今日先到这吧，等你手上的伤好了要多加练习，不然以后到夫家可要被人笑话的……”

        姚婵贞如蒙大赦，欢欢喜喜地送母亲回了房，这才找到春桃，两人关起门神神秘秘的商量起来。

        “前几日我让你办的事可有消息？”姚婵贞手里拨弄着一团丝线，抬眼看着她道。

        “已经办好了，银子和信都送过去了，也按照您的话一字不差的传了信儿……”春桃停顿了下，有些犹豫道：

        “只是，那边给退回来了……”

        “退回来了？！”姚婵贞有些惊讶。

        她受了江易偌大的恩惠，如果不表示一下显得自己忘恩负义了。思前想后，她决定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又写了一封亲笔信，信中言真意切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并承诺日后江易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自己绝不推辞。

        她本以为自己够有诚意了，没想到他竟然给退回来了？

        难道是嫌银子少？……可她又不敢告诉父亲母亲真相，自己已经尽力了……

        “那他可有说别的？”思忖片刻，这才开口追问道。

        “是……是有别的要求，就是是……”

        春桃是她的心腹，前些日子的事情虽然没有告诉父母，可春桃却是知情的。此刻见她支支吾吾的样子，姚婵贞心里陡然生出一丝怪异感，于是正色道：

        “有话就说，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春桃被吓了一跳，吞了吞口水，声音低如蚊呐：“江大人说不要您的东西，他……他要您今晚独自到上次的宅院找他，说有话问您”

        姚婵贞傻了眼。还要回那晚的宅子，还要独身一人去？

        “姑娘，那江大人该不会是想挟恩谋私，意图不轨吧”春桃不了解江易，听了回信儿都觉得奇怪得很，这对自家姑娘的名节可是非常不友好啊

        “应该不会吧”姚婵贞脸色微变，那晚自己那个情形，他都没有趁人之危，现在又对自己有非分之想，似乎也说不过去吧

        难道是因为那晚自己形容狼狈，意识不清，所以他没往那方面想，现在突然心生邪念，想要自己以身相报？

        姚婵贞晃了晃脑袋，有些气恼地想：她和他其实不熟，说什么有事问自己，万一是借口呢？不然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对自己提要求，何必让自己孤身一人去找他？难道他不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女子清誉有损？

        她使劲绞着那团丝线，秀气的眉毛拧成一个结，心中十分纠结。

        “姑娘，那您怎么办啊？要是不去，他会不会把那天的事情说出去”春桃有些担忧地看了眼自家姑娘，颤巍巍道。

        “去是要去的，该还的恩情咱们也不能推辞，且去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吧”姚婵贞摇摇头，随即正色道：

        “虽说他看起来不是那等小人，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去回信儿，就说我一个女儿见不便夜晚独自出行，让他另寻时间。”

        春桃一听这话，脸色稍稍好看些，随即又劝道：“姑娘，不行就将此事告诉老爷吧，让老爷出面去同江大人谈，您前几日除了那样的事，奴婢这几天一直睡不好觉，要是再来一遭，我的小命就要交代了”

        “不行，绝对不行！”姚婵贞脸涨得通红，连连摇头。

        她和江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整晚，这事情要是让爹娘知道了，不得羞死，而且以娘的性子，肯定认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又该伤心难过了

        春桃见自家姑娘反应异常大，脸红的似火烧是的，也意识到此这个法子不妥，连忙安慰道：“姑娘别激动，奴婢只是说说而已，您不发话，我哪敢说出来！”

        姚婵贞双手捂着脸，胡乱应了声，一仰身躺在榻上，含糊不清地嘟囔：“春桃，我的手好痒”

        春桃呀地一声，这才想起来姑娘今日还未换药，于是也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拿来了纱布和药膏替她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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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巡检军营地，校练场上。

        两个年轻的巡检军正赤身缠斗，其中一个青年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睛极其灵活，他正对的是一个身高块头都大上一圈的前辈。那人上身粗壮，肌肉虬结，出拳又稳力道又大，青年论力量明显不是大块头的对手。可他胜在身形灵活，脑子转的也快，每每对方挥拳出击，他总能轻而易举地轻轻一纵，躲开那拳风，如此一来，那大块头越来越急躁，动作上也失了章法。

        终于，那青年瞅准时机，盯住那人下盘，抬腿横扫，犹如重鞭猛击，接连而出，直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一旁的众人连连叫好，又有那看热闹的起哄，让青年趁胜追击，将那大块头彻底击败。

        此时江易正抱着手臂，半靠在身后的墙壁之上，眯起眼睛看向那打的起劲的青年。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给他的眉宇和侧脸渡上了一层淡淡的琥珀色。

        须臾后，他唇角一勾，缓缓站直身体，走向场中。

        此时，场上爆发出一阵呼号声，原是那青年战胜了大块头，此时正擦着汗笑呵呵地同大家说话。

        “蔺冲，你来。”

        那青年便叫做蔺冲，今年刚满十八岁。蔺冲的祖父和江易的祖母赵氏是表亲，所以他算是江易远房的表亲。蔺家早年没落，如今这一脉只剩他一个男丁，父母亲为了锻炼他，特地求了赵氏，将他送到江易身边□□。

        他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心中骄傲地很，正要和身边的弟兄炫耀一把，没想到一转头便看见自己的表兄兼上司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还冲他招了招手。

        他听见他喊他过去，一瞬间便明白了所为何事，脸刷的就白了，只尴尬地呵呵两声，转头就跑。

        开什么玩笑？自己这个表兄在巡检军营里是排第一号的，往上数两年他可是正六品百户，不是捐官，是凭真本事靠军功一点点升上去的那种。

        昨日自己多嘴，在外姑祖母面前提了表兄带姑娘回外宅的事情，说完当时就看他脸色不对。也是，表兄一直不娶，自然是心里有人，偏自己没管住嘴，他不教训自己才怪！

        打是打不过的，别说自己了，就是十个自己加起来也得被他揍出屎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此时不跑就这完蛋了！

        江易发现，自己招呼那厮之后，他非但不往前走，反倒傻笑着往后退，等退到人群，拔腿就拍，压根没把自己地话听进去。他嘴角抽了抽，黑着脸看着那小子远的成了一个小黑点，心中在他头上又狠狠的记了一笔。

        一炷香后。

        蔺冲被江易逮了回来，此刻正乖巧地坐在他对侧，讨好地替自己地表兄倒了一杯茶，恭敬地捧上前。

        “我喊你，你为何要跑？”

        江易余光看到他的动作，也不抬头，只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大哥，我知道错了”蔺冲肩膀垮下来，有些胆战心惊地开了口。

        “下次嘴碎之前，细想想自己够挨几顿揍。”江易抬起眼皮，自然地接过那杯茶，动作优雅地轻抿一口，这才将视线扫向他，淡淡开口道：

        “这次找你，是有事情交代。”

        蔺冲见大哥不再追究前日的事，复又露出笑脸，拍了怕胸膛道：“有什么事大哥尽管安排！”

        “近来王、徐两家动作频繁，那日我们去东郊巡查，发现徐家庄子似乎不寻常。”

        江易轻轻放下茶杯，眉心微微蹙起，神色变得十分严肃。

        “我要你去调查近一年固原县失踪的女子，重点查询徐家有嫌疑的案子。”

        “若我没有猜错，徐家戕害的女子，数量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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