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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瑶乡的山顶上有一汪碧蓝灵泉,小小的雪花落在水面,蓝绿色的泉水温柔的漾开涟漪……

        黑色的岩石在泉水旁边层叠错落,雪花落在上面堆积坠落……

        在泉眼旁边的矮小棋盘上,江不求的月白色大袖轻飘飘的拂过,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

        江擎立马放下一颗白棋,喜上眉梢,“不求啊,下棋这个事你是赢不了为师的。”

        江不求也不胜在乎输赢,笑着道:“谢师父赐教。”

        就当他们清空棋盘准备再来一轮的时候,江擎和江不求同时停了下来,不速之客已经到了山脚下。

        “来找你的。”江擎站起来,抖了抖衣袖上的积雪,精瘦的躯体倏忽淡没在风雪飘落中。

        江不求在原地坐着,把刚刚的那盘棋复原深究后,抬头看看漫天的飞雪,收了棋子,下山去了……

        皇室的人……实在是一点关系都不该沾。

        他一步一步下山,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落到结界的边缘。站在树枝上观察着那些寻找结界入口的人们。据江擎说,四皇子竟然公然在流云阁发布了寻人任务,他和子炎的画像现在都还挂在各大城市的流云阁里。

        山顶上还在飞雪,然而山脚下已经春花遍野了。

        “师父!”亚瑟正围着山脚跑圈,刚好一过来就看见他师父淡青色的衣角掩藏在枝叶里。他尤其喜欢看江不求穿这件外袍,这衣服的下摆和袖口有用银线绣上去的水波纹,清简而高雅,如果再套一层千林蛇蜕练成的白色纱衣就更好看了。

        江不求闻言低头看他问:“第几圈了?”

        “已经跑完了。”说着亚瑟一跃而起,落在江不求身边,“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闻言,江不求叹了口气,“找我的。”

        “他们来找你的?”亚瑟问,“为什么?”

        “有事相求。”

        “你不想见他们?”

        江不求看了看亚瑟的脸,把亚瑟头发上落的树叶揭掉,“确实不想见,皇室的人就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不过说完才想起,亚瑟也是皇室血脉……

        “那师父也会嫌弃我吗?”亚瑟抓住华点故意道。

        “……你是我徒弟,我怎会嫌弃你?”江不求不自觉的笑起来。

        “师父。”亚瑟高兴地扑进江不求的怀里。

        江不求接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

        这时千林突然从江不求的衣领中钻出来,扭动着落在草地上,体型瞬间膨胀了数十倍!见此状况江不求赶紧往千林身上施放了一个禁锢咒,免得它冲到结界外面去。千林这个样子意味着它要蜕皮了。

        “你在这儿等我。”嘱咐一句后,江不求跳上剑,起势带着巨大的千林往后山的一个洞府飞去。

        “我也去!”亚瑟从树上一跃,顺利落在江不求身后。

        江不求现在一心控制千林,也没有分心来管亚瑟。

        像以往几次一样,把千林放进洞府,在洞府里放些灵果灵草,然后再封印住洞口,等千林熬过了蜕皮期,再过来放它出来。

        安顿好千林以后,江不求御剑从半山腰出发,直接去了萧璟在附近暂住的宅子里,与其让萧璟一直追着自己跑,不如他彻底死心。亚瑟自然是江不求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不得不说,皇室中人果然财大气粗,就这么为了住两三天而买下来的宅子都比普通官宦人家的宅子大了不少,宅子里还有一片杏林。现下正是杏林花期,满园的浅淡红白开起来也煞是好看。

        “江前辈,你来啦。”感觉到身后有人,萧璟把饲料连同装饲料的瓷碗都扔进了小池塘里,转身迎向被他逼着出了山的江不求,“杏花开得正当时,我在这园子里设了席,江兄来得正是时候。”说着他领着江不求走过去,“那日清晨,我踏出房门便是京都,江兄可让我好找。”

        “劳烦殿下。”江不求无奈道。

        “子炎也来了。”萧璟注意到站在江不求身边的小男孩儿,随口夸赞道,“一年了,长高了不少。”

        亚瑟敷衍的行了个礼,就当是在回应了。

        “江前辈,用这样的法子找你是我的不对,我自罚三杯给你赔礼道歉。”说完萧璟就痛快的斟酒开喝,“我与前辈认识这么久了,以后可否唤前辈一声欲之?”

        “我与殿下年岁相差甚大,殿下还是守礼为先。”江不求在萧璟对面坐下。

        “师父,我能喝吗?”亚瑟坐在江不求身后小声问。

        于是江不求倒了杯酒递给他。

        一口下去,亚瑟被酒劲给冲得咳了两声,小声道,“好辣。”

        萧璟被江不求的话刺到,也只当没听见,连着喝完了三杯,似乎是忘了他要说的事,开始不停的夸赞起满园的杏花来。

        见萧璟始终不说正题,江不求也不想陪他耗,“殿下,您如今也找到我了,流云阁的悬赏还请撤了吧。”说完他就整理衣服准备起身,“若无他事,我便先行告辞。”

        “江兄且慢……”萧璟这才开始切入主题,“我为何找你,想必江兄都知道。不知江兄意下如何?”

        “殿下想做一个怎样的皇帝?”江不求反问。

        ……沉思片刻后,萧璟说:“我想当一个好皇帝。”

        “殿下以为,什么样的皇帝是好皇帝?”

        这一次萧璟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他争王位,是因为他渴望位及至尊,是因为他已经踏入了这场权利的旋涡里,在他身后站着的母妃盼着他赢,他阵营里的权臣盼着他赢,他自己也必须要赢。赢了,万人之上;输了,人头落地。

        杏花花瓣纷纷扬扬满园倾洒,有些落入酒中,有些落在衣服上。

        亚瑟因为吸入的花粉打了个喷嚏,于是江不求抬手一挥,一个风盾将他们笼罩,花瓣和花粉都被隔离在外。

        “励精图治,泽被苍生。”萧璟想了很多,终于试探着说出了他以为合理的答案。

        “殿下,你说的东西太空了。”江不求摇摇头,放下了酒杯,“你觉得你父亲把这个王朝治理得好吗?”

        “……父皇他。”萧璟其实是知道自己父亲在某些方面有些荒唐的。比如他父亲爱玩,经常留连后宫,取消早朝,还喜欢出宫到处游玩,很是劳民伤财。但是他父亲武艺高强精通兵法,早年的时候连着三次御驾亲征把边疆惹事的小国打了个遍,保了边疆如此四十年无战乱。

        “殿下,我乃修道之人,朝堂之事,我知之甚少。殿下若想登基为王,不若广纳谋士。”江不求撤了屏退花粉的风遁,带着亚瑟起身正要离开。

        “欲之前辈!”萧璟站了起来,突然郑重道,“我想做□□一样的皇帝。江兄曾辅佐□□得了这江山,为何不能再辅佐我一次?”萧璟从袖中拿出一幅卷轴展开来,画中人站在一片杏花林中,身着淡青色外袍,抱着长剑,青丝半挽眉目舒展,画的正是江不求。而那画的落款萧寅则是宴安王朝的开国皇帝。

        看到那幅画,江不求一直风轻云淡的表情终于变了,“这画你从何处得来。”

        “此画一直挂在□□祠堂画像的后面。前日我去祭拜,无意间发现。”萧璟把画收起来,“想必江兄与□□当年必定关系匪浅,为何□□离世江兄便不愿再庇佑我宴安,甚至连为他的后代稍稍指点迷津也不愿意?”

        “萧寅非我挚友。”江不求抬手,那幅画就到了他的手里,“他不过是个残害手足的窃国小人。”

        “此话何意?!”萧璟追问。

        那幅画勾起了江不求很多不好的回忆,他顿时对萧璟也厌恶了起来,不愿再与他有丝毫瓜葛。他面色不善地瞥了萧璟一眼后,带着亚瑟化作一道闪光消失了。

        其实刚刚那番话也不完全是唬人的,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过对于江不求来说,下一位帝王是谁都不重要,有没有帝王都不重要,时间只会飞速的前进。冥冥之中,这块大陆前进的方向已经被奠定,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与合适的人。

        街道上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提醒了江不求,已经到破冰的时候了,于是他问亚瑟,“想不想去极北之地?”

        “想。”虽然不知道江不求说的是哪里,但他立马就答应了。

        可能他真的长高了些,江不求现在也不经常抱着他了,御剑飞行的时候也只让他站在身后,抱紧自己而已。

        “师父,怎么样才算是有帝王之才?怎么当个好国王?”刚刚江不求和萧璟对话的时候亚瑟也在想,毕竟他曾经也是皇位的继承人之一。

        “不知道,我没当过皇帝。”江不求坦荡的说,接着他又道,“若是子炎日后想要回去当皇帝,现在便要好好想想。”

        “我随便问问,我对皇位不感兴趣,我现在只想在你身边。”亚瑟把脸埋进江不求背上。

        这次花的时间比较久,亚瑟站在剑上的时候也顺便凝神聚气,运转功法。江不求给他找了本十分霸道的功法叫《灼日》,据说是江擎早年在外游历的时候偶然得到的,但是江擎练不了这个,这本功法吸收灵气时过于豪放,经脉强度不够的一些的人练到第二层就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亚瑟能练这个也是多亏了《若源经》打下的基础,再加上他龙族的□□比常人强悍。而且练《灼日》还有个好处,由于吸收灵气的过多,在体内运转的时候,这些灵气就像是奔腾的江水,会不受控制的涌入一些闭塞的经脉,从而达到打通经脉的作用。而这个过程是异常痛苦的,每次运转功法亚瑟都会因为打通经脉的痛苦而陷入半昏迷状态,要想以后不疼,只有把全身所有经脉打通以后。

        落到雪地上以后江不求才注意到他徒弟又昏昏沉沉了。他刚刚在剑上的时候发觉亚瑟在吸收灵气,不过没想到练到现在这本功法对他的影响还是大至如此地步。

        江不求把亚瑟放到雪地上,自己盘腿坐在他身边,吸收天地灵气后过滤到亚瑟能接受的程度,再将灵气渡到亚瑟体内,引导他体能的灵气一次性把所有细微经脉都打通。

        长痛不如短痛。

        亚瑟感觉像是在被热油炸煮,由内而外的痛,密密麻麻不止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亚瑟恢复了意识。身上已经不痛了,闭上的眼睛感觉不到光亮,耳边是鸭子嘈杂的嘎嘎声,鼻尖是足以把人逼疯的恶臭……

        还在炼气期的他除了□□强悍之外,身体里储存的灵力并不能拿出来用,面对噪音和恶臭,他除了默默忍受之外别无他法。

        “子炎?”江不求从他昏迷后就一直在他身边运转灵力为他护法。

        亚瑟嗯了声,皱着眉睁开了眼睛。

        果然,天已经黑了。他坐起来以后发现他们在一块巨大的冰原上,他们周围有无数的半人高的黑背白腹的……鸟?

        “师父,这些是什么?”亚瑟第一次见这种脑袋像鸟,身体像鱼的动物。

        “企鹅,书上这样记载的。”江不求站起来环视周围。

        亚瑟也活动活动全身的关节,站到江不求身边,伸手进江不求的大袖里,拉住他师父的手。

        跟着江不求走进企鹅堆以后,亚瑟终于忍不住了,“师父你不觉得这里特别臭吗?”

        被提醒后江不求才后知后觉地把一个香囊递给亚瑟,“挂在身上。”

        亚瑟把香囊凑到鼻尖闻了一下,是那股清冷的幽香,原来这就是江不求身上香味的来源。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香囊里面捏起来软绵绵的。

        “梅花。”

        亚瑟把香囊挂在身上,也不知道梅花长什么样,他从来没见过。

        解决了臭的问题,亚瑟就安心的跟着江不求在这块冰面上走动。冰面上的这些鸟一点都不怕人,他们走过的时候连躲都不躲。而且这些鸟走起路来很笨拙,很多鸟肚子下面还藏着幼鸟。幼鸟很聒噪,大鸟也很聒噪,走了一会儿,亚瑟觉得脑子都被闹得疼。

        “师父,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里灵气纯净,适合修炼。”江不求回答,灵气纯净只是一个原因,其次就是这里鲜少有人踏足,干净安宁。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他喜欢这里奇奇怪怪的各种生物;喜欢听冰块坠入大海的轰鸣;喜欢看白色的冰原和蓝色的海和冰原尽头瑰丽的光华;喜欢这个没有其他人的地方……

        江不求就带着亚瑟往他在极地深处挖的冰洞走去。

        “师父,这是你修炼的洞府?”进入洞府以后,亚瑟在冰床上试了试,如果说是修炼用的洞府,未免也过于简陋了。

        江不求应了声,就朝洞外走去。

        “师父你去哪儿?!”亚瑟赶紧追上去。

        “我去给你找点吃的。”江不求说,“你进去等我。”

        “不,我要跟你一起。”

        “……”

        江不求不知所措,亚瑟拉着他的衣袖,皱着眉头执拗的看进他的眼睛……他注意到亚瑟头发上还有挂着一片企鹅的小绒毛……他叹了口气,伸手把那片羽毛揭下来。

        这些细微的动作总是会触动到亚瑟某根神经,获得他无条件的信任,于是他松手,背过身去,“我在这里等你,你快点回来。”

        江不求出去以后,亚瑟把这个洞府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洞府里很多东西都是用冰雕琢出来的,洞府里除了这张雕刻细致的冰床,还在洞壁上开凿出了书架,上面还摆了些竹简纸书。另一个洞府里东西就很多了,里面堆了很多棉花,一边还有个不太深的水池,应该是和海水联通的。这里面看起来就像是养过什么动物一样。

        左等右等,一直没等到江不求回来,他再不回来壁灯的灯油都快要燃尽了。

        亚瑟站在洞口眺望冰原,斟酌一番后,变回了龙的身体,煽动翅膀飞到空中,仔细辨认,循着江不求身上的香味一路跟了过去。

        冰原无边无际,放眼望去甚至找不到尽头。冰面上有时会出现裂口,裂口里面就是泛着银蓝光泽的海水。离江不求的气息越近,冰面上的裂出的海面也越发广阔。

        现在仍然是晚上,空中闪烁的星星清晰明亮,数不胜数,像是这里离天空更近一些。亚瑟是有夜视能力的,在他看来,这些雪白的冰面都在星星的照耀下发光。也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本就如此。

        江不求因为有灵力护体,周身都包裹在浅浅淡淡雾一般的朦胧光晕里。他坐在裂口边缘,身上只穿了条亵裤,其他的外衣鞋子被整整齐齐的摆在岸上。

        海水里有五六只虎鲸时不时地探出水面浮窥他,在水下打转,发出嘤嘤嘤的叫声,似乎是在催他下水。

        亚瑟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江不求潜进水里被那群鱼围在中间,有几只还朝江不求张开了血盆大口,他想都没想就俯冲过去把江不求抓起来扔岸上!

        “吼————!”

        亚瑟把江不求按在爪子下面,张着血盆大口对江不求贴脸咆哮了一声来表示自己的着急!

        “子炎?”江不求有些嫌弃的别开脸,看着自己胸口的那只巨大的爪子。

        距离上次见到亚瑟的原型已经快过去一年了,一年时光让亚瑟的身体长大了不少,如果以前是一头牛的大小,现在就算有牛的三倍大小了。

        “吼——!”

        变成龙以后,亚瑟就不能说话了,只能吼,但是他现在又气又急,没想着要变回去。

        “那些鱼不会伤害我。”江不求别开脸,他是真的看不惯亚瑟的原身。

        “吼——!”亚瑟简直想把江不求咬碎吃掉。

        “快变回来。”江不求强忍视觉上的不适,伸出手在亚瑟巨大的下巴上摸了摸,稍作安抚,“变回来就带你去找吃的。”

        江不求赤身裸体披头散发地躺在冰面上,湿润的发丝黏在他精致的脸颊上,雪白的酮体上,长长的发丝沿着腹肌的线条蜿蜒下行……他半眯着眼睛,纤长的睫毛遮挡了眼眸,让他的目光看起来更加迷离,被冰水刺激过得嘴唇显现出非同寻常的嫣红。他就着这副样子,焦躁的说:“听话,快变回来……”

        亚瑟喉咙里有一团龙息在酝酿,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吐出这团火来,他不能伤了江不求。

        巨龙的尾巴烦躁地左扫右扫,最后憋回了那口吐息,伸出舌头把江不求从下到上舔了一口。

        “子炎!”那些黏糊糊的口水简直让江不求头皮发麻,一拳打在亚瑟的下颌上,“适可而止!”

        “啊!”亚瑟变回原形后捂着脸趴在江不求胸口诉苦,“你知不知道我在洞里等了你多久!灯油都烧没了!你还打我!”

        江不求拎着亚瑟的领子站起来,走到海水边,把亚瑟扔进去,自己也跳进去清洗。

        “师父,你说话。”

        “……没有下次了。”江不求承诺道。

        刚刚亚瑟那一闹,海里的虎鲸都走了,这片不大的海面里寂静得只剩亚瑟和江不求两人。

        极地的夜晚似乎很短,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泛起了奇妙的蓝粉色光晕。

        在这样熹微的光线里,亚瑟抬头看向江不求,心里那种莫名的悸动促使他靠近江不求,伸手搂住他的腰,紧紧的贴近他。

        “子炎。”江不求以为这是因为小孩儿这次被吓得狠了,所以他任由亚瑟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你是第一个跟我到这里来的人。”

        “所以我是很特别的人?”

        “是。”

        天空越来越亮,地平线附近的红色由浓转淡,渐变成一种空灵的蓝色。

        “师父,那个洞府里面你是不是养过企鹅?”亚瑟问道。

        “企鹅没养过,养过熊。”回想起那只毛茸茸的白熊,他脸上不自觉的带了些笑意。

        “师父,你是不是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跟江不求相处了一年半,亚瑟觉得自己算是了解他的。

        “不是不喜欢,只是人的生命太短了。”可能是因为晨光过于温柔,天地间过于宁静,所以这一刻,江不求突然有了想要倾诉的冲动,“他们短暂的存在,给别人留下深刻的羁绊。活着的人就会一直在回忆里寻找他们……”他拿出那幅画扔进了海里。

        “师父,你和萧寅是什么关系?”亚瑟注视着那幅画,直到它下沉到一丝一毫也看不见。

        “他是萧铭的弟弟。”江不求的目光飘向远处,他从未和人提起过这段往事……

        江不求目光茫然的望着晨光的源头,如玉般纯净无暇的脸上流露出落寞的神情,他轻轻开口,给亚瑟讲起了他过去的事。

        宴安之前是大岳王朝占据天下,和所有的王朝一样,大岳也从繁荣昌盛走到了腐烂衰败民不聊生的地步,而萧铭就是在这个时代揭竿而起众多造反势力中的一员。那时萧铭为劝降瑶乡山脚下的一窝流寇而来,谁料那群流寇包藏祸心,欲擒了萧铭去赚朝廷的赏金。随萧铭而来的七人死伤惨重,萧铭拼死搏杀,但终究寡不敌众,被逼上了绝路,而就在这时,江不求出现了。

        那时三大宗门还都不准弟子下山入世,人间几乎没有人见过修士。所以那天当江不求乘风御剑,手段利落清理一众流寇时,萧铭还以为自己遇见神仙了。江不求还用自己手上的丹药顺手救了萧铭三个手下。后来萧铭才知晓江不求是修道之人,他们在瑶乡修养了几天,临行前萧铭试探性的邀江不求同行。

        江不求从未离开过瑶乡山,那时他师娘失踪了,师父又一直在闭关冲击化神,他不知该去往何处,于是就答应了,他想,也许是时候下山看看了。

        江不求对这个世间很多认识是在和萧铭同行的时候学到的。那时候的江不求像个初入凡间的孩子,他乐意和人交往,也乐意给朋友们展示他的法术。但那时,他们都还不知道,一个筑基五阶的修士,对于凡人来说到底是多么逆天的存在。

        最开始江不求跟着萧铭来到他占据的城池时,还以为这里是萧铭的封地,但萧铭很快就向江不求坦白了。萧铭说,他是个造反的,他要推翻大岳王朝,然后建立一个再也没有皇帝,没有官僚,没有压迫的自由的国家。那时江不求其实听不懂,他连有皇帝的国家是是什么样的都不清楚,更别说没有皇帝的国家了。但是他知道萧铭是个好人,城里的人都喜欢他,城外的百姓都感谢他给了他们土地……于是江不求就留在了萧铭的城里,作为萧铭的武器。

        萧铭还有个弟弟萧寅,他们兄弟是军队的大脑,两个人轮流指挥作战。萧寅非常喜欢江不求,从江不求到玥城的第一天就喜欢得不得了。他把江不求当成伴侣来喜欢,送发簪,送衣服,送武器。江不求一开始不了解他的心意。但很快,江不求就对萧寅招架不住了,萧寅对他的好,对他来说是一种不知如何回应的负担。于是他大多数时间都蹲在萧铭家,只要萧寅出现,他就躲去修炼。

        萧铭对江不求来说是亦师亦友的存在,是萧铭教会江不求如何待人接物,如何圆滑处事,甚至如何带兵打仗,如何治国理政……渐渐的江不求理解了萧铭的理想是多么高尚而伟大。萧铭的妻子白华也很喜欢江不求,自从她知道江不求还未成家,就执着于给江不求说媒。

        有了江不求的加入,萧铭的军队攻城拔寨,所向披靡。筑基五阶修士的力量对于凡人来说是究极一生也无法到达的高度。江不求是萧铭最强大的武器。

        但是很快,萧铭就不再让江不求直接上战场了,他成为了一个威慑力的象征。萧铭在最大程度上利用江不求的威慑力,以达到兵不血刃的目的。

        江不求总是怀念在凡间的日子。萧铭是个良师益友,他是江不求最为知心要好的朋友。萧铭和白华非常相爱,江不求经常能看见他俩在院子里嬉笑打闹,像两个孩子一样。萧铭夫妇经常邀请江不求和他们一起吃饭,饭桌上三人天南地北的玩笑闲闹,这让江不求有种回到瑶乡时,和师父师娘一起生活的错觉。

        两年后,萧铭的军队占领了大岳的都城,当众处死了大岳最后一代皇帝,同时萧铭宣布,自己不会称帝,提议让大家选出新的国家的首领。

        那天萧铭简略的把自己的构想告诉了核心的文臣武将。很多细节萧铭和江不求、萧寅商量过。比如固定年限更换首领,要让每个孩子每个人都读书,要发展商业等等……江不求不是很懂,就在一边默默的听着萧铭和萧寅讨论。

        萧铭本想让江不求也报名参加选举,但是那时候正赶上江不求要结丹了。他不想耽误选举,但是又不能再压抑体内的灵力。最终江不求向萧铭保证,只要他顺利结丹,一定立马回来。

        三个月后,江不求成功结丹,来不及修整,他就赶回了京城。

        然而京城已经变天了,萧寅称帝,国号宴安。当江不求在皇宫中找到萧寅时,他说是白华善妒,毒死萧铭后也上吊自缢了。

        江不求那时只觉得蹊跷,他相信白华绝不可能是凶手,他也没有怀疑到萧寅头上,因为萧寅是萧铭的亲弟弟。江不求不懂萧铭提出的理论,但是他知道萧寅如果是被选出来的首领就不该称帝,但萧寅骗他说这只是暂时的,因为下面的人不懂没有皇帝是什么概念,就先称帝,以皇帝的身份进行改革。江不求接受了这套说辞。萧寅还请求江不求留下保护宴安,江不求拒绝了。对于他来说,如果萧铭夫妇离世了,他也没有理由再留在京城了。

        后来他去了宴安北方的边疆,那里驻守的将军胡益辉是曾经江不求在瑶乡山下救下的一个侍卫,他和江不求交情不错。江不求想着边疆容易起战乱,萧铭已经不在了,至少要保胡益辉平安无事。在边疆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江不求才终于看清了萧铭死亡的真相,然而那个时候,萧寅也已经寿终正寝了。萧寅不知道江不求在胡益辉身边,他派人刺杀了胡益辉数十次都未能得手,后来他借胡益辉回京述职时给胡益辉安了谋逆的罪名。江不求救下了胡益辉和他的家眷,他们改姓杨之后,到了另一个地方生活。

        胡益辉离世以后,江不求就回了瑶乡,再也没有入世。

        听完了这个漫长的故事,亚瑟的脸颊贴在江不求的胸口,时间的力量太过沉重,生离死别似是常态。

        江不求没有再说话,他眼神空洞又茫然的望着远方,好像困在了那百年前的记忆里。

        亚瑟抱住了他,“师父,我和凡人不一样,我可以活很久,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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