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阴雨

五分钟后，宁瑶目瞪口呆地看着倒地的三人。楚子安打起架来速度快的很，三两下就把人打到起不来身，身手迅敏，对方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向宁瑶。

        楚子安神色依旧：“我请。”

        将手里散发着香味的煎饼递给了宁瑶，刚出炉的煎饼里加了火腿和里脊。他捧着手里还热乎乎的饼，咬了一口。也不知道是撕扯到了伤口还是烫到了，宁瑶眼眶瞬间开始泛红，逐渐水汪汪化。

        大概没想到宁瑶会突然哭出来，楚子安显得有些无措，“我又没打你。”

        闻言，他连忙抬起胳膊胡乱地抹了两把眼泪，咧开嘴朝楚子安笑。楚子安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少年，额头上一块擦伤，渗透着丝丝血痕，右眼微肿有些发青，脸颊上也有两条划痕，身上的衣服又脏又乱。

        被人打成这样怎么还能笑？

        ……而且笑得真丑。

        然而看到宁瑶笑起来时，别的一切都显得不重要了。楚子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说话准备回家。

        他刚一转身，一个熟悉的人带着熟悉的笑靠在墙上。

        啧。

        楚子安下意识皱了皱眉，忍住了想动手的心。无视那人玩味十足的表情，大步走过去，经过他身边时不作一秒的停留。

        江天一却像没看见一样，好不做作地勾上他的肩膀：“朋友，我也要吃。”

        “好朋友”楚子安毫不躲避地对上江天一的目光，眼底的戾气藏都藏不住地散发出来。那刹那间，他搭在楚子安肩上的手瞬间就想缩回来，只是还没来得及就被他一把拽住手臂一个过肩摔甩了出去。

        江天一面朝天，躺在地上。想着，今天天还不错。透彻清澄的天，被夕阳浸染的云彩稀稀疏疏地漂浮，金色的光洒在他身上。

        突然一个人走到他右边，微微弯下腰，眉眼间带着桀骜的笑意，红润的薄唇动了动：“朋友，还吃吗？”

        背着阳光的身影闯入江天一的视线中，少年的脸虽有些模模糊糊，可他还是觉得世界莫名地停顿了几秒，这几秒里，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再等他起身，楚子安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撑坐在地上，一手捂着眼睛，只能看得见他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

        “同学，别伤心！楚同学一定不是故意的！来，我分你一口……半块儿煎饼！”

        江天一这才发现宁瑶原来一直没有走，所以刚刚那一直飘荡在空气中的香味也不是错觉。江天一心想，我看起来有这么伤心的吗？

        不过……这煎饼还挺香。

        摆脱了江宁双人组的纠缠后，楚子安难得的心情还不错。路过街道美食广场时，又去买了一份儿串。

        他一手拿着串，另一只手则快速地浏览着微博。

        【ttp漫展将于5月20号在s市青泽广场盛大举行！】

        楚子安眼神微闪，手指不自觉地点了下去。

        受邀嘉宾：桃叶、龙少，a□□sa……直到视线落在琉华这个名字上的时候，咀嚼的动作一顿。

        此刻在国外打游戏的陆承正扯着嗓子对耳麦吼着，“上啊！go！go！doyouunderstandjustdesrtorytower！shit！”

        屏幕上跳出了大大的“defeat”，爆了句粗口后扔掉了耳机。陆承憋着一肚子火，一把拿起震动了不知道多久的手机，连看都没看亮起的屏幕就接了电话。

        “喂？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老子打游戏呢？”

        “喂？说话啊？”

        等了一会儿，对面才渐渐传来了声音。

        毫无波澜起伏的语气，却充满了肃杀之气：“谁老子？”

        一听见声音陆承已经开始慌了：“安……安爷？”

        陆承快速看了一眼手机，确认了真的是楚子安的电话才颤颤巍巍地开始解释。连连道歉，抢着当孙子。要知道，若是惹恼了这位爷，陆承就别想回国了，就算强行梗着脖子回去，没几天小命怕是不保。

        “好了，ttp是怎么回事？”楚子安听着他说了半天的好话才绕回这通电话的主题，“我怎么不记得我接了邀请？”

        陆承：“安爷！这个你必须听我解释！自从替你当了便宜经纪人，我任劳任怨。但他们前几天给我打了电话，说这次希望你可以出席。”

        “因为上次你拔了人家的电线，所以我实在不好意思拒绝。想着，等找个机会给你打个电话跟你说一声的。”

        楚子安粗略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他咬了一口手里的肉丸：“那么，电话呢？”

        “……”

        “……我忘记了，嘿嘿。”

        楚子安咬下一个丸子后直接挂断了电话，他暂时不想听见这个人的声音。滑开手机又打开微博，看到了ttp官方发的宣传海报。官方提前放了一些活动，同时艾特所有受邀嘉宾。出于客套，大部分人都会在下面留个言，都是些祝福。

        但是有一条留言格外突出。

        【景言】：你们看这个舞台，像不像我将来开演唱会的舞台？

        那个恬不知耻夸自己最帅的人。楚子安点开评论，清一色的粉丝留言，愣是没找到什么黑粉。

        “言爸，求求你做个人！/狗头”

        “言爸以后真的会开演唱会吗？/比心”

        “哦——今天的言爸还是一如既往地帅！”

        ……

        楚子安咬下最后一口关东煮，走到垃圾桶旁扔掉手里的累赘后，顺手在官博下评论了一句。

        【琉华】：这个舞台，像极了当初我拆的那个。

        当ttp的官博看着琉华的留言时，突然就看到了负责现场舞台布置的同伴的悲惨下场，由衷地为他们祈福。

        要知道琉华拆舞台的技能点是满的，他登台次数不多，但每次都会发生点什么。

        从撞倒道具到拔电线，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恶行。但是他的粉丝数却不减反增，这也是一种奇特的吸粉方式了。

        ttp哆嗦着回复了一句：“华神手下留情……咱们在这里给您拜个早年！”

        “哈哈哈，官博都被华神炸出来了吗？”

        “老公！你终于想起你的微博密码了吗？”

        “华神是要拆言爸的舞台吗？”

        “打起来！打起来！”

        评论完楚子安就再也没有关注后续的消息了，他到家后从冰箱拿了一瓶牛奶揣着一包夹心饼干就回到了自己房间。他打开放在书桌上的电脑，在等开机的时候先吃了一片饼干。饼干也是牛奶夹心的，楚子安很喜欢这个味道的，这种甜好像能渗透进心里。

        戴上耳机后，打开了电脑里藏的很深的一个文件夹，还没点开其中的一个文件，就看到微信来了消息。

        【陈辉】：子安，舅舅马上要去出差了。现在跟你舅妈在外面买东西，出门的时候正好你弟弟回来了就一块儿出门了。一会儿我帮你点个外卖送到家吧。

        【陈辉】：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想要的？舅舅给你带。

        楚子安看完，心里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待在家里，缩在房间里。他已经觉得无所谓了，有没有人在不在对他都没什么影响。

        一个人的家，已经生活了十年了。

        楚子安简单地回了句：“不用，我出去吃。”

        那文件夹里多是一些照片或者视频，是父母生前留下来的。盯着电脑看了半个多小时后，揉了揉酸涩眼睛。合上电脑准备出去拿快递了。

        这个快递也是他现在心里特别烦的一个原因。好不容易从学校到家了，突然发短信说快递到了。因为有住宿生，以及部分老师住宿，所以校门口是有快递收发点的。

        他不喜欢填家里的地址。

        等他赶到学校附近已经是七点半了，快递小哥递快递的手都控制不住地发抖。面前这个人的表情实在有点吓人，感觉靠近他下一秒就要被扔出去。

        “嘿！朋友，这么巧？”

        又是这个欠打的声音。楚子安闭了闭眼睛，心里暗自骂道，他妈怎么哪儿都有他？

        果然，江天一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拿着手机走了进来。楚子安冷着脸心想如果他敢上来勾自己的肩，就把他扔出这个店。

        就在江天一的手要碰上来的时候，楚子安先一步动了起来。然而江天一坏笑了一声，手换了个方向，他搭在了楚子安的头顶上。

        楚子安抓了个空。

        江天一发现这人的头发软软的，靠近时身上还有一股牛奶的甜味。一时之间没忍住，手上用了点劲儿揉了一下。

        十秒之后，快递小哥十分庆幸自己刚刚对楚子安的服务态度无比优良，怜悯地看了一眼挨了一拳后脸色都变了的江天一。

        楚子安拿起快递看都不看他一眼，抬腿就走。在他背后，江天一还好心地出声提醒着：“朋友，一起走啊，要下雨了。”

        他的声音在后面飘过来，楚子安也没有停下脚步。他昨天看了今天的天气预报，微微侧头小声嘀咕了句：“明明是多云。”

        人走后，江天一拢了拢衣服，刚刚还一副很疼得样子，现在却一点都看不出来了。但快递小哥却隐隐觉得，面前这个人跟刚刚好像还有哪里不一样了。他甚至不是很敢开口打断他眺望远方。

        等他自己收回目光开始问，才开始帮他找快递。

        大概也是刚到的缘故，还没来得及打上编号。两人在好几个麻袋里找了足足一刻钟才找到了那个被压扁了的快递。

        江天一冲他点点头，礼貌地说：“谢了。”

        快递小哥连忙把扫好的快递递出去：“不……不客气！”

        终于送走了这两位瘟神，快递小哥紧绷的弦一下断开，立刻瘫在了桌子上。直到外面的同事带着一身水回来，他才发现门口多了一把被人遗落的伞。

        “你的伞？”

        “不，应该是刚刚来拿快递的人的。”

        楚子安静静地坐在车站，等着最后一班公交车。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刚拿出来，听到由远及近的车声。但他还没来得及抬头，车已经在溅起地上污水后，飞速地过去了。

        他在原地愣了几秒，水顺着额前的头发滴了下来。低垂着的双眼中晦暗不明，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看起来狼狈极了。

        一辆公交车缓缓驶来，在车站停顿了一分钟就开走了。

        江天一走到校门口才发现把伞忘在了人家的店里。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拿，无意间瞥见车站一个孤单的身影。

        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末班车可能已经走了。面对这场越下越大的雨，江天一把快递举过头顶向车站跑过去。

        冲进车站后，江天一拍了拍身上的水：“你怎么还没回去？”

        本来还想笑他是不是错过了末班车，却看见他低垂着头，两手紧握着手机，快递就放在旁边的位子上。像是听见声响后才缓缓抬起头，楚子安略有涣散的眼神落在江天一的心中，他没由来地感觉心里咯噔一下。

        楚子安脸色不是很好，嘴唇也发白。不知道他这样湿漉漉地在这里坐了多久，吹了多久。江天一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楚子安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身上的外套。

        也没好到哪儿去。

        但是，好像很暖和。

        江天一半蹲在他面前，微微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楚子安？你怎么了？”

        楚子安发白的嘴唇动了动，但是没有吭声。他盯着江天一看了一会儿，好像回了些神，整个人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江天一喊了他两声，他却像没有听见一样径直往前走去。

        雨下的不小，刚一出去瞬间整个人就都湿了。江天一咬咬牙，抱着自己的和他遗落的快递追了上去。

        追在后面的江天一喊道：“楚子安！”

        他单手抱着两个快递，小跑着追上融入雨色中的人，一把拽住楚子安的手：“发什么神经呢？跟我走！”

        江天一冲他吼了两声，或许是真的被震住了，楚子安没有再挣扎。就这么乖乖地被江天一拽着跑，江天一跑了没几步终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空气中似乎是充满了水汽，看的不甚清楚。楚子安似乎眼睛红红的，迷茫失魂的眸中好像有什么掉了下来。江天一看的也不真切，他把披在楚子安身上的外套提了提，盖在他头上。

        被笼在外套下的楚子安抬眸望去，透过雨色落入视线的是一个模糊的背影。

        雨很大，身上很冷，但是被人拉着的手腕却是暖的。

        水顺着往下流，即使是披了件外套也无济于事。面前的江天一却只穿了一件单衣，被雨水打湿后紧贴在身上。

        心里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迅速翻涌起来，炸开在胸腔里。

        江天一一路把人拉回了自己的宿舍，他也是最近才刚开始住宿的，宿舍里还没收拾好。他一边在自己的衣柜里翻翻捡捡，一边对后面默默站着的楚子安说：“你随便找地方坐吧，我刚搬进来还没收拾完。本来有个舍友，他这学期转走读了，所以没别人会来的。”

        江天一从衣柜里抽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先穿我的，都是新的。赶紧去洗个澡，感冒可不好受。”

        楚子安看了一眼递过来的衣服，犹豫了半秒还是接了过来。江天一给他指了指浴室的方向就打了个招呼出门去了。这边的住宿条件还不错，空间不小，有独立卫浴，而宿舍虽然有些乱，但胜在干净。

        打开花洒，冷水冲刷着脸，水珠一滴滴掉落在地上。他紧闭双眼，像是在忍耐什么，过了一会儿又放松了开来。

        余光瞥见那件新的白衬衫，心口又是微微一悸。

        江天一拎着一袋感冒药回来的时候，楚子安已经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刚刚那场雨还是冻的不轻。即使现在在室内，他脸色却苍白依旧，蜷缩在沙发的一个角落，头靠在扶手上，身子平缓地起伏着。

        江天一走过去，抓着他的手把他咬着的食指指节拿了出来。

        江天一的声音不自觉压低：“多大的人了，还咬手指。”

        白净的手指指关节处一个浅浅的牙痕却让江天一觉得喉咙有些干，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当他反应过来时，迅速轻咳了一声拿起衣服也去洗澡了。

        刚一打开花洒，冰冷的水淋到他身上时瞬间“嘶——”了一声，随即皱了皱眉。

        江天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本想调温的手又收了回来，就着楚子安刚刚的水温继续洗。他双手靠在一起捧起一捧清水拍打在脸上，他再睁眼时，目光中似有某种情绪在翻滚。

        洗之前打了空调，披着浴巾出来也不会感觉冷。他走到桌前拿起吹风机陡然意识到屋里还有个人，楚子安依旧蜷缩在沙发一角睡着。江天一看了看他，最后还是放下了吹风机拿起一旁干净的毛巾，随意搓了两下。

        江天一边擦边走向沙发，发现头靠着沙发边的楚子安头发也没擦干。湿漉漉的甚至还有些在滴水，靠着沙发的地方颜色暗下去一块儿。

        睡梦中的楚子安朦朦胧胧中好像醒了一次，他感觉整个人都很昏，但好像有人在帮自己擦头发。跟理发店的师傅们不一样，特别轻柔，擦的他意外的有些舒服，就在不知不觉中又睡了过去。

        擦了几分钟，江天一才把毛巾团了起来，一个投篮把东西扔进了浴室。

        江天一蹲在他面前，慎重地思考了一下，“也不能让你睡这儿啊。”

        说罢，他将两张床并在了一起，把自己的被褥横过来铺好，又从柜子里翻出了多余的被子铺在了一旁的空床位上。

        虽然短，但是好歹能睡人。

        江天一：“楚子安？醒醒，去床上睡。”

        轻轻推了他两下，楚子安才缓缓睁开眼睛。但是他眼中还是浓浓的一团，什么也看不清。

        楚子安带着被吵醒的嗓音：“唔……嗯？”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凉，嗓子有些沙哑，声音却意外地有些软绵绵。上挑的语调一下勾进了人心里，江天一愣了两秒，才摸摸鼻子：“……咳。”

        楚子安微微歪着头，带着疑惑的眼神盯了他一会儿。也没明白他怎么了。晃了晃脑袋就七倒八歪地走向床。

        江天一转身去拿东西：“你睡左边，我睡右边。”

        结果楚子安一头栽在了右边，特别乖地自己就盖好了被子，片刻后就又没了动静，大概是又睡着了。

        这时，江天一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趁着没把人吵醒，他赶紧把声音关掉。

        【卢乾】：天哥，在忙？

        【江天一】：没，什么事？

        【卢乾】：这个月12号有时间吗？

        江天一翻了翻日历和备忘录，确定没事了才告诉他。那边也很快回了一个“ok”的表情。

        就在他以为可以睡觉了的时候，又一个手机响了起来。这声音来的猝不及防，吓得他拿手机的手一抖，最后循声找过去才在沙发边的地上找到了那个震动响铃的手机。

        应该是楚子安的。

        手机屏幕上显示【陈辉】，他拿着手机感觉自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还是在楚子安皱着眉翻了个身后，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他刚想开口解释一下不是本人，结果电话那头更加焦急的声音就先人一步。

        陈辉的声音迅速传了出来：“子安？你在哪儿？你听我说，舅舅真不是故意忘记了你父母的祭日。最近实在太多事情了，一下也没注意着日子。”

        “子安？子安你听得见吗？你现在在哪儿？舅舅马上来接你，喂？”

        原来今天是楚子安父母的祭日，他的父母在他七岁时就出车祸去世了。他拥有与父母生活的快乐回忆，却同时又有失去至亲的痛苦。

        今天是楚子安父母的祭日，照理说他应该去祭拜的。但是父母葬在了父亲的老家，不在这边，他也只有在长假的时候才能过去看一看。

        沉默了几秒后，江天一开口道：“叔叔你好，我是楚子安的同学。他因为下雨被困在了学校。现在在我宿舍里，淋了点雨又吹了风。”

        他边说着边望向楚子安。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他睡着了，今天暂时让他睡这里吧。”

        电话那头似乎是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间竟语塞，磕磕绊绊地说：“啊……好，好。那你、你明天跟他讲一下。我明天就出差了，等我回来就带他去看他爸妈。”

        “嗯，好。”江天一对电话回应着，又扭头去看楚子安的状态。刚刚还发白的脸，现在却红彤彤的，让人产生了想捏一把的冲动。

        挂了电话后手机锁屏前的一秒，江天一突然就看到了一张来自朋友圈的照片，是合照。照片上三个人和和美美的坐在一起吃着晚饭，中间摆了一个生日蛋糕。照片中央的男生带着生日帽和灿烂笑容。

        可那时，楚子安却一个人坐在公交车站等车。一个人，没带伞，淋了雨也只能继续在那儿吹风等车。

        却不想，看到别人一家三口温暖的样子，自己的父母又是在十年前的今天离开了自己。

        江天一走过去，坐在床边看他睡着时还皱着眉。下意识抬手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原还皱着的眉头突然就松开了。

        楚子安侧躺着，没扣好的纽扣出露出了里面白皙的皮肤。依稀可见的锁骨配合熟睡时胸腔的起伏，泛红的脸颊与紧闭的双唇。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江天一却不知道该看哪儿了。

        “怎么会有男生长得这么……”

        江天一没说下去，沉默地起身过去关灯。

        江天一平时的社交很广，全校各个班级总有那么几个认识的人，人缘也很好，是那种走哪儿都不用愁的人。但要说起真正能跟他亲近的只有隔壁班的卢乾。

        那天夜晚在小区公园碰见正在打架的楚子安时，心里就有一阵冲动。

        有一股吸引力，引导着江天一不断靠近。

        楚子安就像一颗藏在碎石中的星星，落满了灰尘。可是江天一就是一眼在这一堆灰扑扑的石子中把他挑了出来。

        想到这儿，他的唇角不自觉扬起来，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风卷着雨一起撞在玻璃窗上。可外面的喧嚣却撞不碎室内的平静安详。

        第二天清早，江天一是第一个醒来的。即使他是凌晨才睡下去，可生物闹钟还是准点作响。他习惯性去摸床头的手机却突然摸到了一个人的腰。

        那一瞬间，江天一彻底清醒了。

        后来拿出来的那床被子被无情地遗落在地上，现在他怀里抱着一个温软的人。江天一几乎是贴在了他的额头上，迎面闻到的都是他身上的奶味，像小时候喜欢吃的奶糖。但这个人身体好像有点烫，昨天洗过的头现在又有些湿了。凌乱的几缕头发贴在了楚子安的额头上，江天一没忍住动手把那些头发撩了开来。

        低头看到楚子安睫毛颤动了一下，以为是他要醒了，慌乱之间眼睛一闭倒下去装睡。

        闭着眼等了几分钟也没有动静，江天一又悄悄睁开了眼。面前的楚子安睡得不太安稳，不太舒服得样子。皱起的眉头似乎正在抱怨着什么。江天一伸手去摸了一下，像是发烧了。

        淋雨吹冷风又洗冷水澡的，他不发烧谁发烧？

        即使想着是楚子安自己作出来的，但也还是下床去柜子里找昨天备好的发烧药了。

        被动静闹醒的楚子安刚一睁眼还有点不清醒。

        这是哪儿？我为什么在这里？

        坐在床上认真回忆了好久才想起来，昨天在车站碰到江天一后跟他回的宿舍。他低头看了一眼盖在身上的被子，长叹了一口气。

        昨天到底有些过于任性了。

        “醒了？我买了早饭，一会儿热一下就行。吃完饭就把药吃了。”

        江天一听到动静后拿着一杯热水和一盒花花绿绿的药盒走了进来。楚子安下意识把被子往上拉，盖过了自己的肩膀。

        江天一看见他这个举动，好玩似的笑出了声：“怎么？怕我不负责吗？放心，哥是个非常有责任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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