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明京城至冯州县一带路途遥远，途径兴洛、峦南、平王山、庵衡等地。除邰阙外所有人都以为皇帝的圣旨只是让他护送赈灾银粮至冯州县，实际上还有一封密旨：考察地方官员行事风气。

        第二日清晨，将军府外大大小小的马车停着，领头的一辆是坐人的后面跟着四五辆放置银粮，除领头那辆外后面的两边都有几个将士看守着。

        邰阙走在前面，萧渊宁和冯调顺跟在他后面出府，眼看邰阙正要上马车萧渊宁恭敬的拱手：“邰大将军身经百战，还请上马探路”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和邰阙坐同一辆马车，又补了句：“大将军要是不想上马，那我去吧”。邰阙僵了僵笑容，挪开了那条差点上马车的腿去了拉车的马匹那边。

        天还有些昏暗，依稀能看见即将升起来的太阳，街上行人不多，车队要赶在人多起来之前出城。萧渊宁微微笑着，“调顺，随我上车”冯调顺很听话的扶着他上了马车自己也踏了上去，车窗是木质的，没有帘子，萧渊宁把离自己进的那半关着，他可以看见外面但外面不容易看清楚里面。

        只见邰阙骑在马上，气冲冲的捶着马背，见马车外是邰阙的随从他干脆把另一半车窗也关了起来。

        冯调顺乖巧坐在那紧张的抠着手。随着马车缓缓的行着，没关紧的车窗被震开了一条缝隙，天色已经敞亮，做生意的门店也开门准备着，萧渊宁拉紧车窗怀里抱着剑靠在那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是到城门底下了。

        “本将军受陛下令护送粮银，还不快开城门”邰阙语气傲慢有些目中无人，就差把“出来跪迎”刻在脸上。

        看守城门的一看是邰阙赶紧笑嘻嘻的小跑过来单膝下跪，低头抱拳：“小将拜见邰大将军，立刻就让他们打开城门”说着转身换了一副嘴脸，指挥两边的将士开了城门。

        萧渊宁轻视的哼笑了一下，没在意，京城内不会有危险，但出了京城就要警惕点，他又推开车窗探出头看了一眼明京城牌匾，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离开京城。如果大稹还在，会不会是微服私访的感觉？

        “萧公子，您和邰大将军的事大家都知道，想……想开点”冯调顺这话说的犹疑，略带一丝安慰之意。

        什么想开点？一心复国搞事业的人是不会在意这一时之辱的，萧渊宁忍着心中怒火不让自己骂出来，尴尬的点头笑了笑。

        “你们那边的太守是干什么的？都不管，也不早上报朝廷”萧渊宁问。

        大稹亡后，地方官员全都换了人，以前的那些忠臣良官大多都被流放。新上任的碰上好官就罢了，碰上贪官就是百姓之灾，看现下情形此行注定危险众多。

        “大人哪里会管我们这些贱民的死活”冯调顺叹气道。

        闻言，萧渊宁心里咯噔一下，如果这江山是他的江山，他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鸣帝也是第一次当皇帝，第一次掌管天下，身边没有个精明强干的人指导，难免有所失误。在萧渊宁心里，鸣帝可比他自己差多了。

        萧渊宁总是容易心软，拍拍冯调顺的肩膀，言道：“放心，我既去了必定处理好”。冯调顺感动片刻，要跪谢恩被拦住了，可能在百姓心里稹元帝有些软弱且不亲民但职责做的好，起码人人温饱是做到了，亦或是大鸣初立，需要时间。

        没吃早膳，走了好久都挺饿了，日头高照天也渐热，从京城到兴洛有好一阵路。口干舌燥，萧渊宁还是放下了颜面探出头去：“卫征，有水吗？”作为邰大将军的随从，卫征与邰阙自是同一条心，先是懵了一下，反应过来时那眼神又像是在说“好机会”，往邰阙那边看了一眼，道：“啊……容末将去问问将军”。

        卫征的马加快速度赶上了邰阙，比划着说了什么，邰阙给了他两个水袋过来。

        “萧公子请”卫征从木窗把水袋递进来。

        萧渊宁有些疑惑问：“两个？他什么意思？”，没等卫征回答他就接过喝了一口。

        “大将军说怕冯公子口干，这个是给冯公子的”卫征答道。

        其实就是怕萧渊宁大发善心让冯调顺用他的水袋，所以他用的是邰阙的？“还是拿去还给你们将军吧，车内不比外面热”萧渊宁把水袋还给卫征。

        工具人卫征只好又拿去还给邰阙，还将原话一字不落的告诉邰阙。邰阙放好东西回头看了一眼马车，没忍住乐了，心想：“渊宁居然心疼我了！好幸福啊”。

        距离兴洛还有十几里路，负责护守银粮的朝廷将士也累的有气无力，一番商议过后决定歇息片刻再赶路，车队停在不远处茶肆旁。是一个木材建成的棚子，两边米色布料写着茶字，里外摆着长桌长椅。

        “准备好茶水供我弟兄们歇脚”邰阙跳下马扔给茶肆老板一锭银子。吩咐护送粮银的将士们去茶肆坐下，接着往马车这边走来，他控制着表情尽量不让嘴角上扬太明显。

        “渊宁”邰阙试探着喊了一声，里面没答应。下一秒冯调顺从里面出来，是萧渊宁让他跟将士们一起去茶肆吃惊的，随后出言：“何事？”说着从马车上下来差点扑空，被邰阙接住，站稳后推开邰阙道了句谢。

        大家都去茶肆了，他二人做什么没人能注意到。

        “马上入兴洛”邰阙很努力的在找话题，只要能与渊宁说话无论什么都会很高兴，“你饿吗？”

        “哦。不饿”萧渊宁面无表情道，“没什么事我上去了”然而他对邰阙就是能避则避，免得让邰阙知道太多不方便自己实行计划。不出所料，被拉住了，萧渊宁没有反抗，不动的站着他知道这时候打起来很难看而且他也打不过。

        邰阙那条犹犹豫豫抬起的胳膊就要抱上来，他反应迅速的后退了几步：“注意距离”动不动就抱人的习惯让他厌烦，邰阙只好讪讪的收回胳膊。

        见他不说话，萧渊宁拂袖上了马车，不想这家伙也跟了上来。紧紧的挨着他坐，“你干什么？”萧渊宁开始有些急躁，蹙眉抬高语气说。

        “外面热”邰阙略微带点使坏的语气。他是驰骋沙场的大将军，怎会怕热？只是想与自己妻儿坐同一辆车罢了。

        马车本是皇帝赐给邰阙坐的，人家已经进来也不好赶出去。看着旁边萧槐逸送的那把宝剑萧渊宁不忍问了句：“你怎么认识我那个皇姐？”

        萧渊宁是大稹的嫡四子，他前面的那些皇兄不是小产就是夭折，比他大的同辈只要萧槐逸这个长公主。长公主是萧渊宁父皇的皇贵妃所生，宠爱的很，可以说她要是男儿身皇位就没萧渊宁什么事了。

        就连邰阙送的那件贺礼都是萧渊宁父亲独独赐给萧槐逸生母的，说她位同副后，配得上这身凤袍。

        那年准鸣国兵强马壮，打下了好几个部落，萧渊宁的父皇为了江山社稷忍痛将萧槐逸送去和亲。一入准鸣，备受国主宠爱，各种宴会都是焦点，虽说宠爱但国主多疑少不了防备，当今二皇子是萧槐逸所生，当初太医说是女胎才留了下来，结果生下来是个男胎当晚那个太医就被赐死。

        ……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茶水吃够将士们回到原来的位置静待邰阙号令，人家却在车里握着萧渊宁的手盯着他看。

        “将军，该上路了”卫征在外喊了声。

        “来了”邰阙满脸的不情愿，没等萧渊宁反应过来贴近他的耳朵柔声细语的说：“我走了啊”但行动像是在等挽留的样子。

        挽留是不可能的，恨不得再也不见。邰阙下去后冯调顺就上去了，看着冯调顺上车的样子邰阙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最后还是屁颠屁颠的跑去骑马。

        邰阙一声令下队伍继续赶路。坐在车里的萧渊宁居然出奇的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或是想看看路上的风景，冲着外面的卫征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萧公子有何事吩咐？”卫征问。

        萧渊宁很难为情，迟疑的问了句：“你累了吧？咱俩换下？”

        “不累”卫征拒绝的很干脆，让萧渊宁愈加难堪，咬着牙说：“你累”。

        这话的杀气十足，卫征无法只好迎合着说了句累。萧渊宁顺手捞起地上的剑跳下马车，卫征把马让给了他去坐马车。

        萧渊宁踩着铁梯一跨腿骑在马鞍上，当太子那会儿骑过马，所以有种久违的熟悉感。他熟练的用脚后跟踢了一下马肚子使马加速赶上邰阙，一般的将士包括卫征在内是不敢和邰阙并行的，跟上后萧渊宁的马放慢了速度。

        “呃，那个……还有多久入兴洛？”一时忘了该怎么称呼，他只是又累又饿的想找口饭吃。

        邰阙有点意外之喜，连忙答应：“快了”因为后面车上的粮银队伍行驶的速度不能太快，邰阙的马是领路的与队伍有点距离，他们在前面说的话不会被听去，这让邰阙肆无忌惮，道“渊宁这是想我了吗？”

        这话听的萧渊宁阵肉麻，嫌弃的说了个“滚”字。

        安分的过了半晌，看见兴洛关三个大字，凹凸的城墙上站满守卫，黄旗镶着蓝边，上面的字是“鸣”。看的萧渊宁有点不太舒服，逼近城墙，上面一个身穿银色盔甲的男人向下大声问：“来者何人？”

        邰阙瞪了他一眼，高喊：“你邰爷爷邰阙”。

        上面的人一听这个名字，又是换了幅嘴脸，冲着两边的将士道：“快开城门！快点！”不问何事，因为他也不敢。

        城门大开，守卫纷纷行军礼，邰阙并没有搭理他们，队伍全部进关才礼毕。

        兴洛还算大，经济也不比京城差，今日怕是出不了，邰阙吩咐人找好客栈过夜。来到一家客栈，安置好行李终于可以吃东西，赶了一天路都很饿。

        随从的将士不多，所以是与他们同吃同住的，邰阙包了这家客栈仅剩的六间房子分配好将士们还剩两间。

        见这场景卫征赶紧拉着冯调顺说：“冯公子愿与末将同住”

        冯调顺：“啊？”反应过来后补救道：“啊对对”

        到了夜里，萧渊宁和邰阙大眼瞪小眼的坐着，无话可算。

        “睡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屋子里有两张床，说完萧渊宁躺下在靠窗的那张，背对着邰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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