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对比

抓了荣明全，周季衍和南北来到了极乐楼。还未走近，安虎就迎了上来，举止颇为殷勤。周季衍古怪地看着他。察觉到周季衍的眼神，安虎一副了然于心地开口“殿下放心，里面大致整理过，不会有那不能看得。”

        周季衍停下脚步，表情十分不悦，可张口想想安将军诚心打趣他，不理他才是上策，最后叹了口气又继续走。

        这下轮到安虎不明所以，递了个眼神给南北。南北含笑对着安虎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进了极乐楼，赌桌上满是金银，这些穿着绫罗绸缎沉醉于赌桌的财富拥有者此刻都垂头跪地，噤若寒蝉。中央还有一个华美的高台，台上舞女缩成一团，乐器东倒西歪。再往里走，有衣衫不整的，有不着寸缕的，甚至有疯魔了的被士兵按倒在地，真是十步见百态。周季衍只是粗粗看过眉头却越皱越紧，显然十分厌恶。直到走到这间屋子他停下了脚步，屋内是一群小姑娘，穿得十分美艳，可是再美的衣裳却遮不住她们的伤痕累累，脚上还锁着镣铐，看到他进来，明明已在墙角无路可退，却一个个惊恐得往里缩。

        “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周季衍安抚道。

        小姑娘们望着他，满眼的惊恐与戒备。

        周季衍蹲了下来，他这个动作惹得小姑娘们又是一阵团缩。“真的！那些人都被抓了。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们，告诉我你们家在哪？送你们回家可好？”

        听到回家，小姑娘们不淡定了，互相看来看去，终于有个胆大的小心翼翼开口问“真的可以送我们回家？”

        “嗯，真的！”

        “那能不能先救救她，她病得很严重！”说着小姑娘掉下泪来。即使身处炼狱，知道得救时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救病重的同伴。是一群受尽苦楚却依旧心善的好姑娘。

        周季衍顺着她们的侧开身的方向，看到了原来被她们挡在身后的孩子，躺在那一动不动，脸色惨白。南北轻轻走过去，把了把脉，转身朝周季衍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我找医师给她治病，给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再通知你们家里来接可好？”周季衍口气温和，小姑娘们都乖巧地点头，没看出他眼底的愤怒与痛心。

        等再走出极乐楼，天都快亮了，周季衍深吸一口气。这个地方似乎连空气都是肮脏污秽的，令人作呕窒息。

        “先生，身逢乱世，人命微贱这个道理我很小阿父就说过。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我没见过，却也知道这世道再寻常不过。可我亲眼看见这些跟皎月一般大的小姑娘被如此践踏，这些衣冠禽兽如此惨无人道，我实在不好受。”

        “殿下，至情至性。心里装着百姓疾苦，眼里自然是万分不忍。许多事，不曾亲眼所见，亲身体会，便难有感触。经过今晚，殿下当知越是位高权重，所作所为对百姓的影响越是深远。百姓无所依，赌得不过是能否遇到一位仁义之主。殿下今日难受，正是有颗仁义之心，是蜀地百姓的福气。”

        “先生，宽慰人的本事真是日益精进。”

        “不是宽慰，是鞭策。鞭策殿下早日成为人人称颂百姓爱戴的一方王侯。”

        周季衍点头“这番鞭策，很是有成效”

        “再有用，也不可操之过急。这里的人审完恐怕还要几日。现下还是赶紧回府休息要紧。”

        “是！”

        南北背着手，晃悠着往前走“现在回去，还能赶上和皎皎一起早膳。殿下可要一起？”

        “我去了，先生不怕皎月冷落你？”周季衍口颇有几分得意。

        南北失笑“再怎么冷落，我也是她阿父。要是这都怕，那以后……”

        两人一路说着渐行渐远。

        回了府，还没走进院子。王承便报皎月病了，说是昨天晚膳的时候，阿圆看着姑娘就有些疲乏。以为吓着了没缓过来，结果到了就寝的时辰，就发现姑娘有些烫。立马传了曹军医来，看过确实发热了，不过不严重，吃两天药就好了。

        南北一听发热，就撩了袍子火急火燎地往皎月房里赶。周季衍没多想也跟着去了。

        进了屋，小姑娘神情厌厌的，可是脸色还好。南北摸了摸额头，还好已经不怎么烧了。

        南北放下心，却还是自觉愧疚“看来还是吓着了。也是阿父不好，明知你吓得不轻，这两日还没有多多照看你。”

        “我才没那么胆小呢！才没有吓坏了！”小姑娘话里话外的只想着解释自己没吓着。

        “是是是，可还是病了不是。阿父和殿下忙了一宿。还特意赶着回来，想陪你吃早膳。结果回来就听说你病了。真是把我吓坏了。”

        “好啊好啊，现在也可以一起吃呀。我最喜欢和阿衍一起……”皎月太过高兴差点把阿父漏了，连忙补上“还有阿父一起吃饭了。”说完，掀开薄被就要下床。

        南北听皎月差点说漏了他，还来不及嗔怪两句。看皎月下床连忙出声阻止。与此同时，周季衍也上前拦住了皎月“都说了陪你用早膳，又不会跑。既然病了就好好在床上待着，让人把早膳端到床边来，陪你在这里吃就是了。”

        “哦”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生病了就要待在床上，不过阿衍既然说了那就待着，再说在床边吃早膳她还没试过呢。

        很快早膳便端到了床前，原本满怀期待的皎月，看到早膳只有寡淡的清粥时，眼里的期待瞬间破灭。抬头正想问阿圆还有没有别的，就看见阿圆端着几碟糕饼走来。皎月立马伸长了脖子迫不及待的盯着。

        周季衍瞥皎月馋嘴的可爱模样，不由低头莞尔。转头却严肃地对着刚准备放下糕饼的阿圆吩咐道“这些都撤下去吧，我和先生吃粥就行，你家姑娘病着，也只能吃清淡的。这些油腻的糕饼这几日都不要端上来，三餐都准备些清淡爽口的。”

        阿圆本就胆子小，殿下这样一说。她就感觉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回话的声音都有些抖，一个“是”硬是断了几个音。不过，还好不影响她动作麻利，立刻将几碟糕饼撤了下去，端了跟逃命似的往外走。

        原本没有就算了，现在眼看着都放到眼前了还被端走。这谁受得了？皎月想拿糕饼的手还悬在空中，气得鼓起了小脸，正要发作。

        周季衍侧身靠近她，握住她伸在空中的小手，轻轻放下。小声地说“听话，等好了再吃。这几日我都陪你一起吃。”说完直起身回看皎月的反应。小姑娘撅着嘴思索，像是难以取舍。糕饼她素来爱食，可是能和阿衍一起用膳也很难得。虽同在府中，周季衍毕竟是殿下，膳食都是由后厨总管亲自安排、掌勺，其余人的则要随意些。席面也大有差异，所以甚少同席用膳。皎月权衡一番，最终还是乐着点了点头乖乖听话。

        南北含笑摇了摇头，这样的小事居然还能谈判交换？自家姑娘还被哄得欢欢喜喜的，孩子心性他着实不懂。

        南北此时不知，接下来两天他将见识到自家姑娘的心有多偏！平时跟他一起用膳，皎月是挑三拣四，这不喜那不爱，好说歹说一顿都吃不了许多。一和殿下同席，就什么都不挑了！殿下夹什么吃什么，是认认真真从头吃到尾。

        到了周季衍眼里，又是另一层理解。先生对皎月的姿态礼仪一直教养严苛。再看小姑娘在饭桌前，正襟危坐，筷子都动不几下。礼仪无可挑剔，可周季衍看着实在不痛快。又不好说什么，只能不停得夹菜。

        皎月呢，原本就没胃口，拿着筷子摆弄，碗里却一点没少。时不时地又偷瞄周季衍，心思压根没在吃上。周季衍给她夹菜，她是又欢喜又忧愁。平时，阿父给她夹菜，她不想吃都是直接拒绝。可今日，是阿衍夹的，不吃的话他会不会不高兴？犹豫了一下，还是夹起来吃掉了。

        周季衍看皎月吃完了他夹的菜就问“还要吗？”

        皎月怔怔地点头“嗯……”她不想吃，可她更不想拒绝！

        周季衍看她的样子，更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小姑娘是守规矩过了头，想吃什么都不伸手夹。于是索性把桌上的菜都夹了一遍“想吃，就多吃些。吃饭就不要拘礼。”

        皎月只能点头默默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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