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当中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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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的身上有个像蝴蝶的印记。”白桦努力回忆着,“好像还有块蓝绿色的玉佩,纹路很特别,上面有七颗星。”
陆笙一听描述,觉得十分耳熟。
他立刻拿出娘亲的遗物:“是这个吗?”
“就是这个。”虽然时隔多年,但那块玉佩实在特别,白桦一眼就认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这玉佩的渊源,但她却明白,如果要追查背后的渊源,定然困难重重。
她柔声叮嘱道:“多谢你们救了我,以后一定要好好保重……”
尾音说到后来,几乎已听不见。
“乳娘?”旭央试着唤了一句。
回应她的,却只有满室寂静。
简恒摸了摸那张画纸,发现上面魂气已散:“都结束了。”
白桦的尸骨还在床上,但最后的模样,是以画幅上的五色花定格。
旭央眼泪汹涌而下,生怕落到画纸上晕开,只能拼命擦掉。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她拿起一旁的纸笔,在五色花旁补了一圈栅栏,再在画中的天际里,
补上一个太阳。
最后在五色花周围,画了几只翩跹的彩蝶。
一幅单调的画,瞬间多了些点缀。
旭央郑重地道:“乳娘,你放心,我会带着这幅画,好好保护你。”
她将画卷好收起,揣在怀中。
几人看向还在昏迷中的苏胜天,都盘算着要如何处置。
他死不足惜。
但白桦已去,死对他而言,反倒是种解脱。
旭央不肯放过:“不能就这么算了。”
“或许,可以从他最怕的事情下手。”简恒接口道,“让他尝一尝被幻境折磨的痛苦,下半辈子都不得好过。”
“还有镇民那边。”陆笙补充道,“最好还是让他和朱启轩当面对质,再由官府出面好些。”
经历了李清一事,他发现说明真相,也要一些技巧润色。
该冲突就冲突,该直白就直白。
“细节可以再议,现在还是搜搜这里。”简恒吸取教训,尽量避免疏漏,“苏胜天手段阴险,不知道还藏没藏害人的东西。”
话音刚落,徐浩言就一跃而出。
他站到院中那颗树前,指着其中一块树皮:“这……这里不对。”
一直沉默着的他,终于在发现端倪时开口。
边疆战事吃紧时,粮草不足,大安的士兵们有时只能咬树根充饥,所以对树皮纹路格外敏感。
院中这颗树的树皮,看着平整,但其中有一块,却是新长的。
他手肘在那个位置用力一顶,砸掉好大一块树皮。
上面立时露出一个树洞。
里面摆了个不起眼的木盒,应该就是白桦先前说起的那个。
为防里面又暗器毒物,他先将木盒平放在地,再从地上捻起颗石子,弹开盒盖。
几人静候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异状后,才走上前。
盒子里亦是放了一副卷轴,打开一看,是一副画像。
画中是个披着轻纱,身姿窈窕,正在翩翩起舞的女子。
那眉眼赫然便是白桦年轻时的模样——唯有左边眼角旁的一颗泪痣不同。
画幅右侧还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行诗:“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这上面是乳娘吗?”旭央不禁问道。
虽说画中女子有九成像,但剩下的那一成不确定,还是让她心存疑虑。
背后的恩怨,他们无从得知,就眼下的情况而言,比起弄清原委,还是如何利用更重要。
“苏胜天现在跟疯子无异,我们正好能钻个空子。”简恒想出一计,“他怕白桦离开,就坐实他的猜想。”
她已经明白,如果要惩罚一个人,必须拿捏住对方的痛点。
“要不要试……试这个药?”徐浩言拿出一个青瓷瓶,倒出一粒黑色丹药,“这……这是三三日洗尘丸。”
“是军队里,用来审讯犯人的那味毒药?”简恒从他手中接过药丸,凑近鼻端闻了闻,却没嗅出任何味道,也因此分辨不出里面的成分,“你可知道配药的法子?”
军中机密太多,记载甚少,她只知道有这样种药,却不知道怎么配。
“我……我不清楚……”徐浩言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
简恒脸色一黯:“想来也是,这种药肯定由专人研制。”
即使很想弄清其中的药理,她还是绕开了这个话题,否则不仅偏离重点,还显得像在刺探军情。
徐浩言冲她抬了抬手,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简恒这才讲起三日洗尘丸的用处:“这种毒,一般用来操控旁人成为死士,在短期内套取情报。”
“服药的人在前三日内,仿佛置身梦境,只听第一个和他说话的人指令行事,和傀儡无异,三日后,相当于洗去前尘,整个人痴痴傻傻。”
“不……不止如此。”徐浩言补充道,“这药还会害得人……日后呼吸阻滞,血脉……爆裂,浑……浑身酸痛。”
正因如此,在军营时,只会用在一些抱着必死之心的细作身上,而他手头,也仅剩一颗。
旭央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些事,忍不住感慨:“没想到还有这么厉害的东西。”
“还有……有更厉害的。”徐浩言见识过更残忍的手段。
但他此时不想细说,便不再提起。
可旭央还是抱怨起来:“都说高将军骁勇善战,没想到用了这么厉害的药,也没稳住战事,最后,还不是要靠和亲稳固局势?”
她囿于困境,心里话脱口而出。
才一说完,就瞥见徐浩言面色凝重,只好把话题扯回来:“把这毒用在苏胜天身上刚好。”
她一刻也见不得苏胜天好过,巴不得马上让那混蛋受苦。
简恒和她产生分歧:“我认同恶有恶报,但你和我,都不能代表律法,这是动用私刑。”
她觉得苏胜天应该承担后果。
只是如何量刑、受罚,不是他们该定夺的事。
就连之前在通达县,她也是等张知府判定。
旭央情绪上来,声音冷了几分:“我还以为你们是侠肝义胆的人,没想到这么迂腐。”
“我看是你身处高位,任性妄为惯了,才这么无所顾忌,横冲直撞。”简恒反唇相讥。
“谁让我有这个特权呢?”旭央冷笑道,“有本事你也投个金胎啊?”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失言。
她不该用强权压人。
但事已至此,索性将错就错下去。
简恒紧抿嘴角,只当她在胡搅蛮缠:“如果投个金胎的后果,就是变得像你一样,油盐不进,冥顽不灵,我还不如做个普通人。”
旭央气不过:“我就问你,如果没有发现真相,他现在还会利用别人的善心和对朱启轩的偏见,逍遥法外,怎么可能受罚?”
“再说律法,不都是人定的?”她越说越绝对,“我把话撂在这儿,就是大罗金仙来了,我也要苏胜天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两人再次起了争执,谁也不能说服对方。
火药味霎时间变浓。
“再……再想别的办法就好。”徐浩言有些后悔。
他本意是想替白桦出气,结果脑子一热,就走了极端。
可惜他连话都说不利索,只能从简恒手中,拿回药丸。
“你干什么?”旭央火从心起。
她没想到,连他都不站在自己这边,干脆摆出架子:“徐浩言,我命令你,不许拿回去。”
徐浩言往瓷瓶里放药的胳膊一僵,陷入进退两难之中。
“都少说两句。”陆笙实在听不下去,出来劝道,“到这个份上了,还吵什么?”
他知道简恒如此反对,多少是顾忌敲缘阁,于是一字字劝道:“苏胜天做了这种恶事,我觉得该判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最起码也得是个终身瘫痪,但律法不会。”
有李清的前车之鉴,有些事不动用私刑,根本没法解决。
“就算报官,也没几个人会为白桦叫屈,律法里写着,妻妾等于牲畜,可以随意买卖,旁人只怕更在意苏记枣铺骗了多少银钱,你想她死得不明不白吗?”
他的问话,一声声敲打在简恒心坎上。
简恒嗓子眼发紧,一时接不上话。
陆笙继续说道:“这么做,也许不是善缘,但和你想去朱府的初心一致,不是吗?”
简恒抬起眼望他。
再看了看另外两人,发现他们都无比坚定。
她心下一动,不再摇摆:“朱启轩那边我们去看看情况,试着用诊金拉他出来,那之后再给苏胜天喂药,更稳妥些。”
想到通达县那些又自大又自卑的男子们,她觉得有些事,还是瞒下来好:“但苏胜天骗取乳汁一事,最好别说,否则镇上的女子,还要多个‘不干不净’的罪名。”
“这倒是。”旭央想起薄情的父王,“要是宫里的妃子们碰上这事,整个后宫都得被拉出去砍头。”
达成共识后,几人分头行动。
徐浩言和旭央留在苏府,继续看守苏胜天。
简恒和陆笙则在变装后,回到朱府。
朱启轩已经苏醒。
他看起来,还是瘦弱无比,仿佛是一张能被风吹就刮走的白纸。
幸好,他已经有了食欲,下人正伺候着他喝汤,面上也多了些血色。
他躺了这么多年,已经完全磨平脾气。
不像白桦口中那般盛气凌人,反倒对他们客客气气:“多亏两位恩德,可惜在下还不能起身,所以不能行礼。”
“不必如此客套。”简恒坐在他床边,替他诊脉,“你现在脉象平稳,只是肝胃气虚,最好是适量进补。”
“此外,还可以配合针灸,取神阙、三元、足三里三处要穴,配合清艾条施针,每日半个时辰,就能调理脾胃。”
朱荣光知道两人回府,闻讯而来。
他早已经准备好诊金:“多谢两位出手相助,这是一点心意,还请两位笑纳。”
“朱老爷,您这就见外了。”陆笙顺水推舟,“倒是我们想用这笔诊金,请朱公子帮个忙。”
他如实说出意图,希望朱启轩和苏胜天当众对峙:“如此一来,朱公子不用再背负骂名,朱家在镇上的风评也会一夜扭转,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朱荣光有些犹豫。
他是个老派人,多少搁不下面子:“我们朱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在镇中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能自降身段?和那恶徒一般见识,还是由官府出面的好。”
简恒心中暗想:“原来真正迂腐的人在这儿。”
陆笙不给他留丝毫情面:“朱老爷,恕我直言,您和梁大人来往的如此密切,就算有冤,也没人相信,这么做只会沾了脏水。”
朱荣光面色一沉。
“万一到时候引起民愤,梁大人都下不了台,更何况是您?”陆笙脸上还含着笑,却把后果说得更加严重,“倒是我忘了,梁大人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明明是苏胜天一力陷害,朱家却可能要吃哑巴亏,朱荣光重重地叹了口气:“也算是我自食其果。”
生意场上,免不了和官府打交道,只能花钱疏通,找个靠山。
正因如此,他更觉得,很难扳倒苏胜天这些年来,在旁人面前制造的虚影……
那个虚影爱妻如命、忠贞正直、勤恳善良,融合人性美好的象征,藏住了所有龌龊。
朱启轩看得更通透些:“此事越早解决越好,还请两位细说。”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他怎肯含冤受辱,背负骂名而活?
简恒借机敲打朱荣光:“朱公子如此大气,将来名声好了,求医问药,定会方便许多。”
朱荣光一听这话,再也顾不上颜面。
他差人连夜造了一架板车,好抬着宝贝儿子出门。
隔日一早,天还刚蒙蒙亮,旭央就指使服下三日洗尘丸的苏胜天,跪倒在枣铺门口。
店里的伙计见老板一脸憔悴,关切地问道:“苏老板,您……您怎么跪在这里?”
“当然是要为自己的罪过忏悔了。”朱启轩接过话头。
他已经和其它人一起抵达现场。
虽然乘着板车,比旁人都矮了半截,语音却掷地有声,不减气势。
他有许多年没有露面,但这会儿一出现,还是惹得路人纷纷过来围观。
一时间枣铺前热闹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都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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