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赶路

故此，这时的陈稷，是格外怨念深重的陈稷，对某小孩暗藏的杀气，也格外深重。

        二宝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和他癞子爷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听你们的，都听你们的。”

        掩饰不住的喜气洋洋，立刻爬了俩人满脸。

        他们忍笑的神情，都如此明目张胆，完全没有去在意，陈稷的不愉与黑脸，也是心大的很。

        张蓿无暇他顾。

        他正忙着给老大夫上跌打药酒，把扭伤处的淤处揉开，让药劲尽快发散开来。

        听到癞子爷的声音，张蓿就想到了他那不太对劲的走路姿势，不由皱了皱眉，抬头问道：“你的脚怎么回事？”

        癞子爷，癞子爷已经重新活过来了，就不用再装鹌鹑啦，尤其还是对着“好欺负”的张蓿。

        他满脸笑容，不甚在意的挥手道：“没事没事，我那是自己走着好玩呢。”

        张蓿便肃了脸道：“这可不好玩笑的，你要有事我就给你治治，你要坚持说没事，到时真有了事”

        癞子爷神色慌张起来，把裤脚提起来给他看，急急辩解道：“是有点点痛，昨儿扭到的，但歇了一夜，已经好多了。虽然今儿又跌坑里了，走起路来，还是没大碍的，我真的可以坚持的。”

        他想，比起小命没了，瘸一只腿就微不足道了。

        何况，也不一定就真会瘸啊，过后歇歇就好了呢？

        张蓿就分神瞄了一眼，伸出一只手，按了按他的脚踝，见他只是龇了龇牙，确实没什么大碍，比他师父的情况好多了。

        以防万一，他便把跌打药酒丢给了癞子爷，“自己抹了，好好用力揉一揉，到时别拖后腿，没人等你的。”

        二宝见了，忙把快晾干的帕子塞给卫雩，过来帮癞子爷道谢。

        小孩儿习惯性的嘴甜道：“大哥哥心这么好，一定会有福报的，天上的好神仙们一定会保佑你，还有你的师父老爷爷，一生平安长命百岁。我也会帮你们向神仙们发愿的，让他们一定要多多保佑你们，让你们心想事成，一直开开心心的，身体棒棒哒。”

        他想，我等会儿就给神仙们发愿。

        他们现在是一起的，大哥哥平安，他们自然也平安，大哥哥能活到一百岁，他和癞子爷一定也能活到一百岁的。

        张蓿听了，就笑开了，逗小孩儿道：“我师父活一百岁是肯定的呢，你要不要再帮忙许个别的什么愿？”

        二宝就歪了头，看老大夫白花花的胡子，白花花的头发，隐隐有些羡慕，“那就让你师父再活一百岁，陪你活到一百岁？我就可想我娘陪我活到一百岁了，我娘也是这样想的。你和你师父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

        张蓿愣了下，就格外郑重的点了点头，一脸严肃道：“嗯，就是这个了，你就帮我们向神仙们许这个愿望吧。”

        老大夫忍不住给了他一拐杖，吹着胡子道：“你是要你师父活成一个老妖怪呢？嫌弃你师父不够吓人是吧？”

        张蓿还没来得及开口分辩，二宝就瞪圆了眼睛，十分惊讶的道：“老爷爷怎么会是老妖怪？老爷爷是要当仙人的人呀！”

        他掰着小手指，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老大夫，“我虽然没有见过真的神仙啦，我就觉得天上的仙女儿，一定是卫雩姐姐那样的，天上的老神仙，一定就是老爷爷这样的。”

        夸人时脸上的神色，真诚极了。

        二宝说完了，又转向张蓿，一脸羡慕的道：“你的师父，比庙里的神仙还像神仙呢。好多好多的白头发白胡子呀，可真好看，比庙里的神仙好看多了。”

        张蓿&老大夫：

        这小孩的这张嘴皮子哟，可真是太会说话了，让人不服都不行呀。

        二宝可没感受到师徒俩突如其来的敬仰之情。

        他觑眼，去偷瞧不远处的陈稷了，颇有些遗憾的叹气。

        要是他将要认的师父，是像老爷爷这样的真和气人，那该多好啊。

        陈稷，陈稷突然觉得背后一寒，好像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盯上了一样。

        他愣怔了一下，手上归拢的行李就散开了，灌满水的水囊，就一下子从栏杆上滑到了地上。

        水囊正好落在卫雩附近，卫雩就起身，想去帮他捡起来。

        只是，她方才分析局势一时兴起，被张蓿问得额外多说了些，颇耗了些心神，精神气儿，就又有些不济了。

        起身的时候，就忍不住晃了晃，慌的陈稷连忙丢开行囊，跳进茶棚里扶住了她。

        他见卫雩小脸惨白，心疼不已，“你先歇着，等我们收拾好，我就过来接你。”

        陈稷安顿好卫雩，转身打了个呼哨，听到哨音的枣红马，立刻就飞奔过来，大毛驴也小跑着跟过来了。

        黄黄爷，黄黄爷正围着老大夫和张蓿他们大摇狗尾巴呢。

        见陈稷忙着整理马鞍并收拾行囊，二宝就跑前跑后的帮忙，上完药酒的癞子爷，就在一边帮他。

        他也没客气，见张蓿抽不出手来，干脆指使着他们去给大毛驴做整顿。

        两人都很有眼色，干活也很利索。

        于是，很快，一切就收拾妥当了。

        陈稷就打算去接卫雩，抬眼看到了比乞丐不差的小孩，只好又把自己仅剩的备用旧裳取出来，递给了他。

        二宝一脸不明所以。

        陈稷就绷着脸道：“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严实了，要是敢蹭脏了人，我就把你扔下去。”

        张蓿已经把老大夫扶上了毛驴，见状不由扑哧乐了。

        他冲二宝招手，“来，二宝，我来给你收拾收拾。你师父，哦，不是，你还没拜成功的师父，不仅嘴上不饶人，心也狠着呢，搞不好真的会把你丢下去的哟。”

        陈稷，陈稷装没听见。

        他直接把卫雩打横抱起，不容分说的揽着她上了马，总算觉得掰回一局，心口的气，顺了许多。

        但见卫雩小兔子般缩在他怀里，却神情恹恹，精神委顿。

        巴掌大的小脸，掩在毛茸茸的灰狐裘中，看着越发的瘦小可怜了，仿佛一阵风来，就会消散的样子。

        陈稷又莫名觉得心酸，顿时开心不起来了。

        他很想亲亲她的额头安慰她，让她开心点，但他不敢。

        手抬起来，顿了顿，帮她掖好挡风的帽檐。

        卫雩已经疲倦的闭上了眼睛，头慢慢的靠上了陈稷的胸膛。

        他轻舒了口气，锋利如剑的眉梢才微展，黑如墨画的眉头又很快皱了起来，将锐利带刺的眼神，准确的扫向不速之客。

        张蓿发挥了他作为准大夫的全部包扎手艺，果然把二宝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

        特别神奇的是，竟然一点儿也不会阻碍小孩自由活动。

        他双手举起二宝，把他放在陈稷的身后，瞅着他的双手，笑眯眯道：“尽量保持清洁的环境，对病人来说，还是很有必要的。你自己也要注意呀，别只知道嫌弃人小孩子呀。”

        陈稷横了他一眼，没开口说话，只把腰间的两条带子递给他，让他帮忙给小孩绑在腰上。

        张蓿见他没回嘴，觑眼看到入睡的卫雩，只好默默的接受了陈稷的指使。

        于是，二宝就被结结实实的，绑在了陈稷的身后。

        他压抑着内心强烈的兴奋，两只小手乖巧的捂着嘴巴，冲着张蓿笑眯了眼。

        他第一次坐大马，觉得有些晕，还有些害怕。

        于是，又默默伸手，去搂陈稷的腰，发现竟然有些搂不住。

        因为天冷呀，他们都穿得有点多呀。尤其是他自己，包得和粽子差不多。

        他只好退而求其次，两只小手手死死抓紧了陈稷的腰带。

        等确定能坐得很稳当后，他就放开多了。还能伸出一只小手手来，开心的冲后面的张蓿和老大夫挥手，又冲癞子爷挥了挥手。

        癞子爷听了二宝的话，把他们偷家得来的栗子，绑到了黄黄大爷的背上。

        原本，张蓿是打算放大毛驴背上的，但二宝转眼，看到了背上空荡荡的大狗子。

        突遭天降大任的黄黄爷：就，就很秃然。

        它要是能说话，肯定会说，你一二狗子，我一大狗子，本是同根生啊，相煎何太急！

        癞子爷，癞子爷他还有些不乐意呢。

        但见黄黄大狗伢背得稳稳的，走得也很稳重，也没有偷偷跑掉，就放心了许多。

        他想，最多就像二宝说的那样，当交入伙费了。

        一袋栗子，换两条小命，值了。

        不过是好心想给他减减负的师徒俩：

        神他么的入伙费，当他们是打劫的，谁爱要谁要，反正他们是不要的。

        简直凭空污人清白的节操。

        然后，等到晚上，他们吃烤栗子的时候

        哇，真香！

        一行人再次上了路，这次多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哦，还有一小袋栗子。

        这座山并不算高，也不是很大，体型狭长，也不难攀爬，就是山势蜿蜒，林木灌丛茂密，路有些难找。

        因为很久没有人来往了。

        卫雩翻找自己的记忆，回想起了关于编县的游记内容，但也只能给陈稷指出大致前行的方向。

        他们就顺着山势，往西南走啊走，天快黑的时候，总算找到了关键道标，一块巨大的仙人指路石。

        就，果然很像指路的仙人。

        沿着仙人手指的方向，他们又继续走啊走，成功找到了依稀可辨的废弃古道。

        也就确定了，他们并没有走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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