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江上草芊芊

草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偶然投过来的小小光影，亦是被云彩遮掩。于是天气变得灰暗起来，有些阴冷。

        度过漳水之后，便是邯郸城了。留在这里凶多吉少，于是子政便吩咐王贲继续前行，到了邯郸就会安全的。

        朝晨行宿，马车声辘辘。日落时分总算是来到了邯郸城，城内早已是人烟稀少，寻不到一点的生机。

        “把药吃了就会好了。”子政将零露安排在床榻上，然后又将熬好的汤药，慢慢喂进她的口中。

        寒夜漫长，夜色凄凉。王贲守在门外，时刻盯着附近的一举一动。唯恐再发生白日的事情，让人心惊胆战。

        这时飞絮走过来，对王贲道：“你去休息一会儿吧，外面又冷，一直熬着也不好的。”

        她说着，便取来一只暖炉。递到王贲的手里，热乎乎的炭火通过手炉，传递到王贲的手心，让他顿觉温暖了十分。

        “你看王上……”飞絮指了指房间里，王贲看到子政正守在零露的榻前。一动不动的盯着零露，眼神中尽是关怀。

        “以前王上除了若儿姑娘，在没有对其他姑娘这般了。”王贲说起这段往事，不觉颇为伤感。

        那个若儿姑娘与子政患难与共，后来曾住在咸阳宫半个月。却不知为何，不辞而别了。

        飞絮听了之后，若有所思道：“想来她不喜欢王宫吧，她要的是自由，零露也是这样的。”

        月华收，云淡霜天曙。袅娜一片青烟，笼罩在天边，很是好看。王贲看到月色下的飞絮，皎洁若雪色，翩跹如梨花。

        “李信的解药，你可否给我？”王贲趁势说道，他希望能够求得飞絮的谅解。毕竟身中血蛊的人，甚是痛苦。

        云朵散去，独独剩下一抹月光。飞絮叹息一口气：“不是我不给你解药，而是我没有解药的。”

        青要门中弟子豢养的血蛊，通常都是自小将养。而且每个人的血性不同，要解开身中血蛊之人，只有那个为他种下蛊毒的人才可。

        “不过要取下那个人的处子泪，想来，零霜师姐是不会同意的……”飞絮告诉王贲，李信只可以活一年。

        这倒是王贲不曾料想到的，他早先为李信求下的以伐楚将功折罪，秦王是同意了的。

        而今却要告诉他这样的结局，这要他怎么说。李氏家族也会因此遭受牵连，李信必须要活下来的。

        风吹来，抚动着江面上的芊芊绿草。散发着幽幽的清香，看着王贲低沉的意志，飞絮也没办法。

        “着火啦——”飞絮忽然看到眼前一片火光冲天，立刻慌乱的跑进屋子里看视，王贲却寻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遂追了过去。

        索性火势并不大，子政背着零露走了出来。他将零露用随身的衣袍包裹起来，轻轻揽在怀里，为她抚着脸颊上的烟熏痕迹。

        “王贲，可有查出什么来？”子政看到王贲回来，低声问道。接连两次遭遇行刺，定是有人提前布置好了的。

        王贲慢慢展开手掌，是一只短剑。“末将砍伤了他的左臂，这么严重的伤，必定不会走的太远。”

        听得王贲如此说，子政不觉用犀利的目光，盯着暗淡的夜色，淡淡的开口道：“给我砸了邯郸城所有的医馆，我看他去哪里救治——”

        乍暖还寒天气，空中氤氲着一片灰暗的颜色。绵绵细雨，挟裹着潮湿的花瓣，坠落在泥土之中。

        城中所剩百姓不多，大多纷纷四散逃离。几家医馆，也都被王贲派去的暗哨所砸碎，大夫也都全部杀死。

        接连走了几个路口，却没有发现一家医馆。燕劼不觉心生冷意，她扶着受伤的高渐离跌跌撞撞，来到一家破旧的小院里。

        此时高渐离的左肩，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早已洇湿了他的衣襟，看着他手臂上不断涌动的鲜血，燕劼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高渐离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燕劼红红的眼圈儿。不觉伸出手来，为她轻轻抚着脸颊上的泪珠儿。

        燕劼一面哭着，一面哽咽道：“渐离，医馆都被人砸碎了……你的伤，可怎么办……”

        “这一定，是秦王所为，”高渐离喘着气息，微弱地说道，“他是要我死，哼，连那些无辜百姓也不放过……”

        许是因为太过激动，高渐离的伤口开始撕裂开来。尤其是在阴雨天气下，越发的化起脓水。

        燕劼赶忙点燃篝火，为高渐离驱散寒意。然后扯下自己身上的衣角，想要为他包扎伤口，却不知如何下手。

        一阵轻雷划破天空，正是春分时的惊蛰节气。唬的燕劼扑在高渐离的怀里，唯恐再有秦兵闯入。

        他揽着她的身子，不觉轻轻笑着：“怎么还是这么胆小？以后我若是不在，谁来保护你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燕劼哭的更痛了。一双眼眸，肿的如同桃儿一般。高渐离看在眼里，亦是十分难过。

        春雨不紧不慢的下着，浸润着邯郸这座无人踪迹的城池。街头上，尸横遍野，雨水冲刷着血水，甚是悲凉。

        彼时两匹马儿朝着这里前来，正是零霜和李信。零霜在山中打探到，王贲带着飞絮来到了邯郸，遂一路追赶前来。

        只是看着这满目疮痍，零霜似乎又看到了燕国的蓟都城。难道秦王这么惨无人道，攻破城池的时候都要大肆屠杀么。

        零霜轻轻叹了口气，便搜寻着可以躲雨的地方。一间小小的院落，隐约闪现出火光，零霜一时好奇这城池中，还会有谁在这里。

        正当她小心翼翼的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竟然是哭得泣不成声的燕劼。枕席上，是遍体鳞伤的高渐离。

        于是零霜立刻取出随身的膏药，为高渐离止血。听到一点响动的燕劼，看到是零霜时，又是激动又是悲戚。

        在这异国他乡，还会遇到自己的亲人。燕劼仿佛在梦境中，她看到零霜为高渐离疗伤，满心都是感动。

        火光送来点点暖意，燕劼安顿好高渐离之后，便同零霜诉说自己这几日的遭遇。

        原来燕劼和高渐离在山中躲藏了几日，后来得知秦军要进山的消息，这才在常瑶的帮助下，逃出了山。

        “渐离他说要报仇，就在邯郸城设伏，”燕劼啜泣着，“没想到秦军甚是狠毒，砍伤了他的手臂，又杀死了城里所有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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