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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贤伉俪游湖议政


次日早朝后,张日新和苏萍嘱金书办带着小厮去山上游逛,让小慧留在家里,他们再赴乐寿堂谢恩。太后看着自己撮合的这对儿小夫妻,打心里痛快。说:“新婚燕尔的,先松泛两天。在园子里随便走走,或者游游湖也是好的。”又转向德龄:“你们姐俩陪陪他们,这园子里你们熟。”

        一位御前太监说:“回老佛爷,今儿个不是还有法国公使觐见吗?”

        太后说:“可不是,我心里一痛快把这事儿忘了,那你们先自个儿玩儿吧,德龄姐俩还得留下,待会儿要是用得着苏萍我再差人叫你。”

        张、苏谢恩退下,已有一位御前太监跟着出来,到水木自亲码头安排了一条画舫。两名年轻的撑船太监先给张参领和诰命夫人请安,再扶他俩上船,这俩太监也解开缆绳一左一右跳上船,说:“怎么行船,请爷的示下。”

        “先往西,再往南。”张日新说:“慢点儿,走走停停也好。”

        这个画舫六柱一棚,四面透风,两侧长凳背后是精致的“美人靠”,木结构油漆彩画。本来能坐二十来人,他俩坐进来就显得有些空旷了。船舱中间有个长桌,摆了许多糕点果品之类的。

        张日新小声说:“那天我说”去排云门码头租个电瓶船玩玩”结果被那个破锣嗓子搅和了,今天总算如愿以偿了。可是那天你说”现在昆明湖上没有电瓶船,刚才好像还有很多。”我当时就应该意识到已经完成穿越了,结果还是没往这儿想,真糊涂。还有那支箭,射进柱子里,多大的力度!剧组的弓绝对做不到,只能摆摆样子而已。尤其是手机没信号,显然已经脱离了21世纪的电磁环境。这些都是穿越成功的迹象,可是我当时就没反应过来,也真够笨的。”

        苏萍说:“我可没说你笨,这回是你自己承认的。哎,我问你,崖山那一仗你不是提前跟李鸿章说了吗?他是没防范吗?”

        “怎么没防范啊,他连着发电报催促前方绕道而行,结果电报故障,前方没收到。等到电报排除了故障,发来的已经是伤亡的报告。”张日新说。

        苏萍觉得心往下一沉:那天说到“想通过穿越来改变历史,属于逻辑学的悖论,不会有结果的”。其实我潜意识里何尝不是盼着日新能有所突破?然而事实就是这样残酷,不管你付出何种努力想要改变历史,载入史册的事总得不折不扣地发生。

        这时船已经绕过南湖岛,从十七孔桥南侧穿过桥洞。苏萍示意太监停下。万寿山的正面已经一览无余地展现在眼前:仙山苍翠,殿宇巍峨。

        “你看见了什么?”苏萍指着万寿山问。

        “转轮藏。”张日新知道她希望他这样说。

        苏萍说:“那天咱们提到”悖论”的说法,现在悖论之说已经得到证实,崖山那一仗就是明证。我说咱们是不是该结束这次的穿越了?”

        她见张日新好像不理解她的意思,继续说:“好像你对悖论之说还不大理解。说具体一点儿吧,假设你通过穿越改变了这段历史,打赢了甲午战争,由于光绪帝是坚决主战的,战争的胜利必然提升他的地位和权力,这样他和康、梁的新政就会取得成功,这样中国近代史就会抹去半殖民地阶段而进入到一个相对活跃、相对强盛的时期。在大的社会背景发生变革的情况下,你父亲的教育程度、经济状况和活动地域都会发生变化,既然大的格局彻底改变了,再想让他在婚前遇上你母亲,概率基本为零。机缘巧合的结果,他会和另一位女士组成家庭,他们生下的小孩儿不论男女,反正都不是你。”

        张日新说:“我明白,你想说我母亲的个人情况也会变化,机缘巧合的结果,她会和另一位男士组成家庭,他们生下的小孩儿不论男女,反正也不是我。”

        苏萍说:“这不是挺明白吗?最终你会发现,不错,是你改变了这段历史,其结果是,作为改变历史的行为主体,你,没了,你成了压根儿就不存在的一个什么什么。这只是拿你的父辈做例子,其实这种改变可能早在你的祖父辈或曾祖父辈就发生了。所以结论是明摆着的,我们穿越到清朝,只能观察、体验,而不可能通过我们的努力来改变历史,否则连你自己都成了虚无的、压根儿就不存在的事物。”

        张日新说:“我既然来到了甲午年,如果我既没有救国的想法也没有救国的行动,我会从内心鄙视自己,而且回到我们的时代以后,我会恨自己一辈子。你的那些推论都是虚幻的,而天津机器局的一切都是可触摸的现实,我只需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去做,怎么可能徒劳无功呢?眼下最现实的是我这次来颐和园之前,我的第一发火箭弹刚刚试射成功,这足以增进我的自信了。我毕竟造出了清朝没有过的东西,这不是刷新了历史吗?”

        苏萍陷入沉思,这确实是一个费解的命题。低头沉思良久,张日新也不去打扰她。

        稍后苏萍说:“既然这样,咱们就暂时忘掉转轮藏吧。我尽量说服慈禧,让她认识到形势的严重性,放弃她那个寿典,把那一大笔资金投入到北洋海军的建设中。提到北洋军我倒想起一件事。听我奶奶说,我的外高祖父和外曾祖父都曾在北洋军里当差,你能不能设法找一找?”

        “是你母亲的娘家人还是你奶奶的娘家人?”

        “是我奶奶的爷爷和爸爸。”

        “知道他们的名字和职务吗?”

        “都不知道,大概不是官儿,因为我奶奶从来没提到过。我奶奶娘家姓金,她只提过她爸爸是哥儿一个,小名儿叫柱子。知道这关系怎么论吧?我奶奶的爸爸就是这位高祖的儿子,就是我的外曾祖父。”

        “姓金?巧了,派给我的书办就姓金,大概比我大七、八岁。噢对了,就是昨天帮咱们张罗婚事的金书办,昨天你顶着盖头没看见,今天早晨不是打招呼了吗?”

        “未必那么巧吧,姓金的多了,而且咱们也没有明确的线索,北洋海军数千人,能不能找到这位高祖我也没抱多大希望,你捎带着打听吧。只是我得知李鸿章把你留在北洋军里感到很亲切,毕竟你成了我高祖的同事。”

        张日新从长桌上的盘子里拿起一块“萨其马”,刚要吃,回头看到两名太监拄着竹篙站在船尾,说:“二位,歇会儿,进来一块儿吃吧!”

        “不敢,使不得。”

        “算我赏的还不行?看赏,一人一盘儿!”

        “谢大人赏!”倆太监请过安,高高兴兴地一人端走一盘点心,坐到船尾享用去了,张日新无奈地摇摇头。

        苏萍问:“那两家日本商社的情况你向李鸿章汇报了吗?”

        “汇报了。李鸿章已经采取了措施。他在那两家商社对面安置了两个监视哨,分别伪装成卖西瓜的和算卦的。”

        苏萍说:“咳!这怪我,应该事先提醒你们,谍报机关当然不是一般人,这种小儿科的监视措施他能看不懂吗?这等于是告诉对方:”你已经引起我们的注意。”以后他们的行动只会更小心、更隐蔽。”

        张日新一拍脑门儿:“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回去以后应该尽快提醒李鸿章。那你说有什么补救措施吗?”

        “从外部监视不如从内部监视。更具体的措施我也说不上来,相信李鸿章或他的手下能想出办法来。如果我们的人能打进去,外边的西瓜摊和卦摊千万不要撤,否则会弄巧成拙,而且不撤那两个摊子还有好处,考考你,有什么好处?”

        张日新说:“是不是可以让对方以为,我们除了这种笨拙的监视措施,对他们实在是毫无办法。他们的眼光仍然在盯着外面的那个摊子,却不知道我们的人已经打进来了。”

        “还行,孺子可教也。还有,你知道当前整个朝廷乃至整个大清国,最核心的工作是什么?”

        “那还用说吗!1894年还有什么比中日战争更重要的呢?”

        “错!现在举国上下都在忙着一件事,就是办好太后老佛爷的六十寿典。”苏萍凑到张日新耳边说。“不光是颐和园要整修一新,从紫禁城到颐和园的沿路都要设彩棚、经坛、彩牌楼,到了万寿节那几天彩棚里要有戏班子唱戏,经坛上要有和尚念经。如果仅仅折腾北京也就罢了,各省地方大员还都得大肆搜刮民财给她预备寿礼。”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位太监,继续小声说:“醇亲王奕譞以办水师学堂的名义,几次三番从海军经费中调拨银两,还不足以支撑她的万寿庆典。你看那边儿,那一小片就是水师学堂。所谓的水师学堂纯粹是个幌子,以它的名义从全国调拨来的银两基本上都用来修园子、办寿典了。”苏萍指向西边,耕织图的方向。

        张日新说:“我知道,水师学堂后来被八国联军烧毁了,20世纪末又重建起来,变成了展厅,我进去参观过。”

        “但是与此同时,日本在干什么?”苏萍接着说:“日本天皇从自己的私人用度里每年抽出三十万元,又动员他的臣下每人捐出十分之一的薪俸,干什么?买军舰造军舰!敌人是磨刀霍霍,咱们大清国这边是醉生梦死、歌舞升平。敌人是上下同欲一致对外,咱们这边是各怀鬼胎互相拆台。不仅如此,还贪,上上下下没有不贪的,你那个李鸿章就是个巨贪,还别让他在我眼前假充正经,他贪了多少我都有数。”

        张日新说:“日本的扩军备战,你能不能找机会告诉太后呢?”

        苏萍说:“这些事已经写进我们的历史教科书,所以我们都知道,但是现在的朝廷却是毫不知情。我无凭无据怎么说?他们肯定会认为我是伪造敌情干扰老佛爷的万寿庆典。”

        忽见西北方向划来一只小舢板,上面的太监高喊:“太后口谕,着苏萍速去石舫议事!”

        苏萍喊了声:“臣接旨!”就让太监撑着画舫跟随小舢板而去。片刻,画舫已靠上石舫东侧的寄澜堂小码头,太监扶着他俩上了码头,张日新说:“你去吧,我先回家。”

        苏萍心里一惊:家?真的吗,我们在清朝居然有了家?无暇多想,跟随太监登上石舫里的小楼梯,来到石舫的二层。看到太后面南而坐,左侧的茶几上放着水烟袋和盖碗儿,荣儿和敬茶的小宫女站在她的左后方,德龄姐妹站在她的右后方,太监宫女散立四周,还有一男一女两个洋人,大模大样地坐在太后的斜对面,他们中间也有一个茶几,上面摆放了茶点果品。

        苏萍先给太后道了万福,太后指着那俩洋人说:“这二位是法国公使利士比勋爵伉俪。”苏萍学着德龄的样子向他们行了屈膝礼。这时她才偷空环视了四周:往南看昆明湖一览无余,往西看玉泉山的峰峦宝塔如在近前,往东看是万寿山骄美的侧影,北边则是石舫楼梯口处的一面墙壁,墙上镶嵌着一面巨大的镜子,从镜子里看到公使先生翘着二郎腿,抖动着脚上锃亮的皮鞋。苏萍想:哼!神气什么,忘了十年前败给我们了?

        公使清了清嗓子用法语说:“谢谢皇太后热情的款待,皇太后的这条宝船真漂亮。只是我刚才从那个小楼梯上来的时候,发现它和欧洲海盗船的小楼梯简直一模一样,哈哈,一模一样!”

        德龄一下子愣住了,如果照实翻译,那不是暗喻太后是海盗吗?一定会触怒龙颜。如果变通一下,怎么说呢?正在她迟疑之际,苏萍用法语说:“公使先生真是见多识广,但是我想:若不是在海盗船上长大的人,怎么可能对海盗船那么熟悉呢?”

        石舫上顿时静了。

        公使想:有了那两个懂法语的翻译女官,又冒出一个懂法语的,是不是说明清政府有意加强对法外交?只是这位女官员太难对付!

        德龄姐妹想:原来苏姐姐也会法语,说不定还会其它外语,可是平时从来不跟我们抢风头,现在我们遇到难题她才及时救场,这苏姐姐可真是……

        太后想:这小丫头子平时藏而不露,嗯,可真有深沉!看来不是等闲之辈。

        但苏萍的这句话毕竟太难消化,公使先生顿时怒形于色。然而毕竟是自己寻衅在前,遭奚落在后,此时发作实在有失风度,更何况是在人家的地盘做客?想至此转而自我解嘲大笑道:“这位女官员,你真的很幽默,哈哈,很幽默,哈哈哈哈!”

        太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问德龄:“德龄啊,他们说什么这么热闹,你翻译给我听听。”

        “回老佛爷,公使说,像咱们石舫这样的宝船法国也有。苏姐姐说,我们太后的宝船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你们的什么破船都不能和我们太后的宝船相提并论,后来公使说苏姐姐:你真逗!”

        老佛爷垂目微笑,摇了摇手中的宫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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