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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闹海关梁钧断案


自从道光朝林则徐禁烟以来,朝廷对鸦片的控制时松时紧,但总的来说是禁止的。由于利益驱使总有一些鸦片通过民间渠道渗透进来,所以各大城市都有鸦片烟馆,由于规模有限朝廷对此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更有甚者,太监在大内和颐和园里也开设了秘密烟馆,以便那些有烟瘾的王公大臣上朝前吸一口烟泡,金殿奏对时好显得有精神。只是,这里的一泡大烟要比市面上贵多了。

        以往民间私带鸦片都是小打小闹,今天这一大宗货却是道光以来的头一遭。海关稽查署堂官袁仲礼闻讯后大吃一惊:官船私运并不是要命的罪过,然而这大宗的鸦片却是非同小可,不但鸦片的货主罪责不轻,海关方面也担着干系,这么多鸦片是怎么进来的?海关是怎么把关的?这要是被上边追究下来,海关方面轻者是失职重者是协同犯罪,想到这儿头都大了。稳了稳心神,升堂理事,叫把一干人犯都带上来。看看人太多,让手下把众水手先带出去另行看押,余者都跪在堂上。袁仲礼一拍惊堂木:“北洋参领张日新,你自认是货主,可有此事?”

        张日新答:“大人,货主是冯致远,他让我出面声称这些是我的新武器,为的是逃避海关的查验。下官实在不知道箱子里装着什么。”于是把冯致远在酒楼里交代他的话述说一遍,只是没提贝勒爷。

        袁仲礼一拍惊堂木:“冯致远!张日新所供可是实情?”冯致远说:“学生自京城来上海投亲未遇,盘缠快花光了,昨天在茶馆闷坐,这位爷问我想不想帮忙搬运货物,一天可挣二钱银子,学生想好歹能挣出两天的嚼裹儿来,就应下了,此是实情,大人明察!”

        袁仲礼又问那两名壮汉,他们指着张日新说:“小人本是无业游民,昨儿在江边人市等人雇用,是这位爷雇的我俩让我们帮着搬箱子,小人实在不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袁仲礼已然心中有数,指着张日新喝道:“嘟!贼胆包天的张日新,你巧舌如簧满口谎言。现在铁证如山,还敢狡赖吗!”

        张日新说:“大人有所不知,刚才大人手下的稽查员要撬开箱子,正是冯致远拿出一锭银子贿赂这位官员,企图阻止他开箱查验,这锭银子少说有五十两,当时在场的几十名水手和孙管带都是见证,大人也可以传那位稽查员当堂对质。后来那位稽查员不肯受贿把银子扔在地上,冯致远又捡起来带在身上,请大人查证。大人请想,如若他不是货主,何须由他来贿赂经办官员?还求大人明断。”

        袁仲礼暗中盘算:我何不把当初运进鸦片和这次的运出鸦片两重罪责都推到海军身上?这样一来既脱去海关监察不利的干系也可以趁机治一治北洋军,把李鸿章之流的洋务派弄得灰头土脸,压一压他们的气焰。没想到的是,三言两语之后,此案的脉络已然清晰,若继续问下去,很可能海军方面只承担官船私运的罪责,那个要命的贩运鸦片的罪名终将落到冯致远身上。而这么大的案情、这么重的罪责,这姓冯的却有恃无恐,又是满口的京片子,想来必是朝中某个大人物的马前卒,如果我当真把这个案子审实了,得罪了这位大人物,岂不要误了我的前程?如此看来这个案子倒很棘手,马虎不得。家父的意思是借此缘由敲打敲打北洋军,看来我需得设法让张日新认下这批鸦片。那位孙管带看来是个糊涂虫,我若问他,他照实指认冯致远,此案反倒没了转圜的余地,所以先不要理他。于是问:“冯致远,张日新指称你行贿,你做何解释啊?”

        “大人,学生听张参领说他的箱子里是新武器就信以为真,学生见那位稽查员持械开箱唯恐损坏了张参领的新武器,情急之下行贿劝阻他,原本是出于好意。”

        袁仲礼听了着实好笑,这解释也太牵强了,得,不怕胡说就怕没得说,总算有了个解释。于是一拍惊堂木:“张日新,他本是好意保护你的新武器,你却反咬一口,真真不知好歹!私运鸦片是本朝的重罪,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没有你狡辩的余地,本司怜你是一介书生不忍加刑于你,劝你早早招认免受皮肉之苦!”

        张日新说:“大人,这冯致远所言句句是谎。前者他说没了回京的盘缠是假,他怀揣着大锭银子,怎么说没有盘缠呢?他说我花二钱银子雇他干活也是假,他既有大锭银子何须为二钱银子卖苦力?既然是受雇干力气活儿,现在他衣着光鲜,哪里像……”

        “住口,住口,巧辩!”袁仲礼连拍惊堂木不容他再说下去了:“左右,拖下去,重责四十!”随手掷下一个签子。

        此刻张日新已经看明白这位堂官是有意廻护冯致远,想要逼我认下这个罪名。本来说好的由梁钧负责我的安全,但是今天始终就没见到他,看来梁钧是指望不上了。真正靠得住的是金书办,可是金书办并不知道我现在在海关。这个堂官要用刑,如果我熬刑不过最终认下这个罪名,这么重的罪怕是中堂大人也救不了我。要说咬紧牙关绝不招认吧,毕竟这不是小说,不是电视剧,这是真实的清朝衙门,十八般刑法一招比一招狠,我能坚持多久?

        哪里容他多想?四名衙役早已如狼似虎将张日新扑倒,分别按住手脚,竹板子抡起来重重打在屁股上,随即掌刑的报数:“一,二,三……”

        “住手!”刚刚打到第九下,门口有人高喊。板子立即停了。随即是许多人的脚步声,张日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微微抬头,见袁仲礼目瞪口呆扶着公案慢慢站起来。

        原来刚才稽查时梁钧就在现场,看到查出来的是鸦片立刻感到事态严重了。火速赶回驻地报知郑都统,郑都统说:“来得好,我正找你呢。咱们的侦缉处已然探明主审这个案子的堂官是袁仲礼,他父亲袁锡麟是清流党,是咱们的对头。袁锡麟一定要他儿子设法把这批鸦片说成是咱们北洋军的货,然后提交上海道,上海道再移送北京三法司衙门,如此可让本案惊动朝廷。你无论用什么办法必须切割海军和这批鸦片的干系,必须保证张日新的安全,咱们的人要带回来由咱们处置。”

        梁钧说:“卑职已有对策,大人放心!只求大人一纸调令。”

        “你要调兵?调多少?”

        “三十名足矣。”

        “可别闹出乱子来。”

        “绝不至于,只是当龙套用用。”

        郑都统立刻草就一纸调令。梁钧火速至海军码头调出一艘小炮艇和三十名海军开赴海关码头,先将舰炮转向对准海关衙门,艇上只留两名炮手,其余全部上岸冲向海关衙门。

        海关的卫兵见这些人来势汹汹忙端枪阻拦,梁钧让手下的海军缴了他们的械,并在大门前布防了八名海军,随后带着二十名海军冲进海关衙门大堂。

        被梁钧缴了械的一名门卫抢先溜进大堂,在袁仲礼耳边嘀咕了几句,袁仲礼得知舰炮已经对准了海关衙门,只吓得浑身战抖、冷汗淋漓,几乎尿了裤子。梁钧进来吼了一声之后大堂里立刻鸦雀无声,二十名海军端枪进来各自占据了有利位置。袁仲礼哪见过这种阵势?脑子里瞬间闪出“好汉不吃眼前亏”一句至理名言来。

        倒是梁钧先趋前施礼,口称:“见过袁大人!”袁仲礼也拱拱手挤出一丝笑容来。此时梁钧的二十名海军已端着枪对袁仲礼形成包围之势,二十杆枪齐刷刷指向他一人。

        梁钧说:“大人正在审案,要不,我先回避?”做了个要出去的假动作。

        “噢,不不,敢问尊驾是……”袁仲礼心想,只要你在公堂里,外面的炮艇就不会开炮,我敢放你走吗?

        “在下梁钧。”语气之谦恭倒像是他与那些荷枪实弹的兵士毫无关系。

        袁仲礼想:只报姓名不报官职,此兄想必没有职衔,但他既带着兵来,此刻就是我祖宗,我须得加倍小心,如若触怒了他怕会有性命之忧。于是说:“噢,梁兄来得正好,兄弟遇到为难之处正需讨教,梁兄请坐。”袁仲礼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自己坐了,却把自己原来的椅子让出来。

        “好,恭敬不如从命。”梁钧不客气地坐了,这一来梁钧在正位,袁仲礼稍偏。

        梁钧依然谦恭有礼,问了问案子的进展,袁仲礼悄声述说了一遍,只是说话时语声发颤并频频偷看眼前的一排军汉。

        梁钧说:“看来不好确认谁是货主,大人是不是要把张日新屈打成招承认是货主啊?”

        “不不不,绝无此意。”

        “那,这堂上在做什么?”

        袁仲礼无言以对,怒斥众衙役:“你们真误事!还愣什么,看座呀!”

        虽然只打了九下,但张日新的屁股已是火烧火燎的疼痛,哪里坐得下?衙役们有经验,把椅子转过来,椅背朝前,让张日新屁股空出来才勉强骑在椅子上。

        梁钧问那两名壮汉:“你们说在江边人市被张日新雇用,是在什么时候?”

        “昨天早上。”

        “胡说!早晨是张日新最忙的时候,江南局的三位工程师跟他研究一天的工作安排,哪有空闲到江边去?”

        “记错了,是晌午。”

        “哼,上海的规矩,只有早晨有人市,一个时辰就散了,一派胡言!”梁钧转看袁仲礼,袁仲礼点点头。梁钧又问:“冯致远,你在哪家茶馆闷坐时张日新雇你?”

        “在焙茗轩。”

        “什么时候?”

        “昨儿傍晚。”

        “大概几点钟?”

        “五点来钟。”

        “巧了,昨天五点来钟有一名乞丐因乞讨未遂言语不和把焙茗轩的老板打了,幸亏店里的伙计一拥而上才把这乞丐制服了送官,这事已登在今天的《申报》上,这么说这场热闹你正好赶上。”梁钧转向袁仲礼:“《申报》的报导大人一定看到了。”

        “啊,是是是。”袁仲礼随声附和频频点头。

        梁钧又问冯致远:“这事到也有趣,那乞丐多大年纪,样貌如何呀?说给我们听听。”已经不是审案的口气了。

        “这人么……约摸五十上下,脏兮兮的看不出模样,只是很瘦。”

        “嘟!”梁钧一拍惊堂木,厉声道:“笨蛋,我是在诈你,昨天焙茗轩什么事也没发生,可见你根本就没去过焙茗轩。既然你满口胡言,你指称张日新雇你岂不是栽赃陷害?再说了,你的衣服这么干净,是干粗活儿的样子吗?”

        梁钧指着大堂上作为物证的一箱鸦片问:“这上边的洋字码子,大人可认得?”

        “下官是孔圣人的门生,没学过洋字。”

        梁钧瞪了他一眼,说:“这批货是由潘宁洋行发来的,这家洋行就在上海金马伦道,快,派人把他们的买办传来!”

        袁仲礼立刻指着一名衙役:“你,驾我的马车,快把洋大人请来。”

        片刻,潘宁洋行买办斯坦利进来,手握着文明杖,摘下帽子欠了欠身。

        梁钧用英文问他:“你会说中文吗?”

        斯坦利笑了笑:“会的,中国是我的第二故乡。”说的中文虽然流畅,却是地道的上海方言。

        梁钧问:“本朝的律法禁止买卖鸦片,你知道吗?”

        “知道,很知道。”

        “这是什么?”梁钧指着鸦片箱子。

        斯坦利走向箱子,蹲下,先看看箱子上的字,又拿起一个鸦片烟膏,皱着眉说:“搞错了!那位先生要的是棒球,一定是我的手下发错了货,应该是棒球!”

        “哪位先生,你指认一下。”

        斯坦利回头扫视一遍,指着冯致远说:“是这位冯先生,你要买棒球,不是吗?真抱歉,搞错了,我负责给你调换。”

        冯致远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就是,搞错了。”其实,这时棒球尚未进入中国社会,那么洋行为什么会有棒球呢?原来是为卖给常驻上海的几万洋人的。袁仲礼巴不得这样一来简化了案情,倒乐得顺水推舟。

        梁钧转对袁仲礼说:“大人,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清楚了,梁兄断案如神,领教了!”

        “既然这样,北洋的人犯的是军法,在下奉命带回去军法审判,告辞!”说罢让两名海军搀扶张日新出了海关大堂,又让两名海军押着孙管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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