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乱方寸苏萍施救

袁锡麟父子散布的谣言不胫而走，不久就传到了北京，传进了颐和园。荣儿听到风声立刻告诉了小慧，说是大臣们私下议论说上海海关查获北洋海军私运鸦片，已将涉事的运输舰管带和张日新羁押收监，小慧闻听立刻告诉了苏姐姐。苏萍一下子懵住了。这怎么可能呢？日新不是这种人啊，怎么会搅和到这种烂事儿里？这一来开发新武器的计划岂不就要搁浅？李鸿章会不会因此改变对他的态度？该不是有人陷害他吧？如果消息属实，这可是死罪呀，这么重的罪名李鸿章想不想救，能不能救他？一时间乱了方寸，说：“好妹妹，再帮我问详细点儿。”

        这一晚苏萍辗转难眠，心想：“我早就担心夜长梦多、节外生枝，几次三番劝日新尽快结束这次穿越，他就是不听。尤其是那回秦御史参劾李鸿章，已点明”李鸿章与张日新上下其手沆瀣一气”，话都说到这份上，他还是不知进退，事到如今终于把祸事等来了。看来这鸦片案必是某些人设的局，必欲置日新于死地……”正自理不清头绪，忽见小慧急慌慌进来说：“姐姐，打听清楚了，鸦片案的人犯已经押解进京，现在正在刑部审问。咱俩快去。”他二人如飞赶至刑部，见大堂上灯火通明，正在夜审张日新和孙管带。只见他二人镣铐加身，孙管带受刑不过已经瘫在地上，众衙役刚要给张日新用刑。忽然主审的刑部司官发现了她倆，厉声喝道：“什么人擅闯公堂？左右，还不与我拿下！”

        小慧挺身而出，喝道：“大胆，她是太后老佛爷的御前女官，看你们谁敢动她！”

        只听刑部司官身旁的师爷说：“大人有所不知，这苏姑娘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惹不得呀。”

        那司官愣了一愣，说：“看座！”

        这时张日新已看到苏萍，说：“事已至此，别管我了，你快回去，回去！你明白我的意思。”

        苏萍转对刑部司官说：“大敌当前张日新一心抗敌，大人不要误听谗言残害了忠良。”

        刑部司官和师爷嘀咕了几句，假笑说：“那就放了他，按误会断拟，画押把。”扔下判决书来。衙役迅即把这判决书送到张日新面前。

        张日新毫不犹豫拿起笔就画押，苏萍扑上去说：“你倒看清楚再画呀！”就近一看，上书“斩立决”，苏萍欲待撕碎却被衙役一把夺了去。

        张日新跪行几步，掀起公案的桌帷，只见公案下垛满了银锭，张日新说：“看见了吧，这都是他们受贿的脏银，咱们抗的过吗？”眼睁睁看着众衙役一拥而上给他上了绑，抬上了一辆马车。张日新仍回头说：“我的火箭炮已经投产，潜艇也指日可待，死而无憾了。你快回去，回去！你明白我的意思。”

        小慧一扽苏萍的袖子，示意她跟着走，路上小慧说：“咱们先拦住监斩官让他刀下留人，再回去向太后求情。”

        马车一路南行，不明真相的市民沿街痛骂张日新，眼看过了宣武门。宣武门的门洞里镶着一块石匾额，上书触目惊心的三个大字：“后悔迟”，这是给死刑犯的警示，据说行刑的犯人过了宣武门绝少生还的。她二人一路哭哭啼啼，追到了菜市口，见席棚下坐着监斩官。苏萍立刻跪下：“大人在上，下官求大人恩典刀下留人，我们即刻回宫求太后的赦旨。”

        监斩官“嘿嘿”一笑：“本王一向爱惜人才，不期今天巧遇，如蒙不弃二位一起到舍下叙谈如何呀？”苏萍一惊：这不是前些天宁亲王在西堤说的话吗！抬头一看，果然是宁亲王！情知没救了，苏萍惨叫一声昏倒在地，小慧趴在她身上大叫“姐姐！”

        苏萍微微睁眼，发现自己躺在炕上，原来是南柯一梦。小慧趴在她身上泣不成声：“姐姐醒醒，醒醒啊！姐姐做噩梦了吧？我知道姐姐的心事，我一定把这事打听清楚，再说这事没登上邸报未必属实，姐姐可不要伤了身子。”

        小慧很快就问清楚了：“最早听到信儿的是朱公公，他常年在颐和园里霁清轩的军机处值房伺候军机大臣们，人家私下的议论自然也瞒不过他。有位大臣去上海办事带回上海的《申报》，大家传着看了。军机们也纳闷儿，这么大的案子只见于上海的地方小报，官方的邸报却只字未提。既然是小报的消息也没人敢冒然禀告太后，所以太后可能还没听说。”

        苏萍说：“确实透着诡异。按说这是重案，超出了上海海关衙门的管辖权限，应该由上海道具折上报朝廷，并将嫌犯和罪证火速解赴京城刑部衙门，可是几天过去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小慧说：“要不然就是有人造谣，姐姐，我倒真希望是谣言。”

        “可是无风不起浪，上海的小报怎么敢凭空捏造这么一则新闻？这要是查实了属于假新闻，地方上也饶不了它。”苏萍想：官船私运之事或许有之，穿越前读过的史料中有这方面的记载，海军不但运私货有时还搭载旅客赚取外快。只是这鸦片，海关怎敢长期扣留不上交？如果是有人故意造谣，是针对日新还是针对北洋军？如果是针对北洋军或洋务派，则暗中或有清流党的手在操控。像这样云里雾里的不行，总得设法打听出实情才能设法营救日新。于是对小慧说：“你再留心这方面的消息。”

        苏萍连日来观察太后的脸色以及言谈话语并没发现任何异常，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周围的人总是在背后指指戳戳。

        小慧果然像苏萍一样着急，很快就有了收获，这天她神秘兮兮地从袖里抽出一份报纸给苏萍，苏萍一看正是《申报》。

        “你怎么搞到的？”

        “军机处的老爷们看完这张报纸就扔到废纸篓里，朱公公知道我需要，就替我收起来了。”

        苏萍仔细看了内容，是说：“据悉，某月某日上海海关例行检查通关船只，查获北洋海军私运鸦片一百箱，遂将鸦片扣留并将涉事之该舰孙姓管带及张姓海军参领收监待审，或谓该张参领即日前发明火箭炮之张日新，疑系鸦片货主。”以下是该报主笔的一番议论。

        虽然苏萍早已知道个大概齐，但看了这篇文字仍不免倒吸一口凉气。尽管心里坚信日新绝不会干这等糊涂事，但他眼下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却是不容置疑的。看来现在太后好像还不知此事，但万一日后知道了问起来怎么办？我总得预先有个准备。首先不能承认我知道此事，否则任何人都会怀疑是小慧告诉我的。再有，不论我怎么替日新辩解也不会有人相信，因为我们是夫妻。所以辩解的话不需多说，只需轻描淡写地为日新撇清关系，然后将关注点引向那批鸦片，言明那批鸦片流失出去的危害，太后必让人调查这批鸦片的来龙去脉。日新肯定对鸦片没兴趣，鸦片的货主一定另有其人，追查出真正的货主自然就把日新洗清了。

        果然这天早朝以后，太后站在乐寿堂前的天棚下看太监给笼子里的八哥添食，说：“苏萍啊，”苏萍忙来至近前，太后说：“张日新用北洋的军舰运鸦片你知道吗？本来挺明白的人，怎么啦这是？”显然她对治下的不省心的官员们时不时地闹出点儿事来早就习以为常了。

        苏萍闻听连忙跪下故作惊恐之状：“回太后，臣下不知，他现在在哪儿臣也不知道。”

        “他跟李鸿章在上海，借着制造新武器的缘由干出这么档子事儿来。”太后接着把听到的情况简述了一遍。

        苏萍说：“太后容禀，张日新从来不吸鸦片烟，他连旱烟都不沾，再者，他也不贪财，唯一的奢望就是强军御敌，这些臣敢以性命担保。外面传说的事怕是有人陷害他。”太后微微点头。

        苏萍又说：“张日新是否有罪朝廷自有公断，臣倒是不很担心。臣担心的是那一船鸦片，如果海关贪利转卖出去流入社会，坑害的岂止数百万人？此风一开道光朝的悲剧必将重演，届时军无战力、官无进取、民无税贡、国将不国，还望太后三思。”

        太后听了这话，看着笼子里的八哥半晌不语，点点头说：“平身吧。”八哥也学了一句：“平身吧。”太后却并没笑。

        下午新补缺的闽浙按察使徐绍伦赴任陛辞，太后宣进，问了问情况，说了几句慰勉的话，然后话锋一转说：“你先别去福州，给你个差事先去上海。”随后把鸦片案的案情简述一遍，说：“你到了上海别惊动地方，先把这个案子暗查一下，尤其是被扣鸦片的去向，还有涉案人员都细细访查。因为案情紧急，尤其是防止鸦片流入民间，来不及候旨了，你先去，过几天就把皇帝的谕旨、印信给你送去，你领旨以后可以和上海道联署办案。有了进展许可你专折奏事，把这个案子审实了再转道去福州上任。都明白了？”

        “臣遵旨！”

        这徐绍伦接旨后好不懊恼，这趟上海之行实质上就是钦差，是个搂钱的肥差，但是太后让他不惊动地方就不能咋咋呼呼、小题大做榨取地方上的“孝敬”，看来要想敲诈地方还得等到领旨之后再见机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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