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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起萧墙


夜晚的帝京像一只沉睡的巨兽,将白日所有的勾心斗角、你死我活都隐藏在浓重的暮色里,收敛起那骇人的张牙舞爪。但生活在帝京的人们却明白,夜晚的蛰伏是最吊人胃口的前戏,谁也不能把这一时的沉默当作怡人的静谧。

        所以,当久历宦海的罗娑卫指挥使踏着破碎凌乱的灯影步入内府时,几乎能听到巨兽临苏醒时粗重、迟缓的呼吸。

        一身短打、匆忙而至的指挥使向早已守在此处的内府令出示鱼符后,便甩下手足无措的众人,独自一人推门而入,抄起案上一盏青瓷灯用火石点亮,借着点微光,直向库房机关重重的最隐蔽处去了。随行而来的一队卫兵亦着短打,佩刀上前守住唯一的一扇门,本局当值的宦者反而退了一箭地。那些小黄门面面相觑,也不敢就此离去,只好在阶下候着。

        内府屋舍皆不设窗牖,无论何时都是恒久的黑暗,空气从暗处的气孔涌入,勉强赶走一丝憋闷,指挥使甫一进入,便感到一阵如骨鲠在喉般的窒息,但他仍谨慎地屏住呼吸,高举着豆大的灯火,一步一步,以一种诡异的路线缓慢前进,绕开每一处看不见的障碍,靠近一处暗格。

        随着与墙面距离的缩短,方才用来证明身份的鱼符也不知是动了何处机关,从尾部伸出的管状物,竟严丝合缝地插入了一道不起眼的纹饰中,暗格随之打开,指挥使凑近凝神查看半晌,方重重地吐出了进内库来的第一口气。

        库房外,小黄门挑灯以待,向内张望不得,你一言、我一语地嘀咕起来:

        “不知此人是谁,所为何事,竟黉夜而来,服色上也看不出来头。”

        “我等日夜巡视,未曾出了什么差错,不过箱笼封条有损,就惹来这般磋磨。”

        “许是这内府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罢,圣人看得紧,一点小事也要上报。”

        内府令听着面色不虞起来,正要喝止,只闻一声瓷器破碎之声,如同一柄绝好的利器,一击就刺破了暮色,之后又悄然无声地收了鞘。众人无不悚然噤声,抬头望去,那一队卫兵自声起即刻拔刀,一部分入室查探,余者仍守在门外,尚未乱了阵脚。

        然而,等他们摸至内府深处,指挥使倚着墙,大睁着双眼,已气息全无了,十人一齐举灯,只见地上不知何时撒满了粉末,印出一个个脚印,观其形状大小,俨然属于指挥使。副使依迹上前,发现是一枚碎瓷片深深嵌进了他的咽喉,再看墙上未关闭的暗格,果然空了。

        匆忙之间,谁也没有注意到,从库房里冲出来的某个卫兵,抓住角落里一位不甚起眼的宦者,以绝对不会被第三个人察觉的声音飞快道:“速去告知公主,总旗令丢了。”

        话音刚落,月色下不辨面目的两人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各自去到了应该的位置——少了一个人在此刻是无关紧要的。

        是夜,内府局大乱,但只是对于内府局众人的大乱而已,皇宫大内依旧是那个皇宫大内,用暗语写成的文移经罗娑卫层层上交,片刻后就呈到了圣人榻前。

        五更刚过,轮值的宦者有序交接完毕,没有人发现替下的已经不是先前值夜的那些人了。五更二点,丽服严妆的宫人手捧拜盒、拂尘等物三三两两地出入各宫室,低品阶的小黄门扫洒的扫洒、擦拭的擦拭,整装的三卫站定了重重宫门,含元殿的钟楼上响起了第一道报晓鼓,六街鼓自内而外随之响起,一声、一声传遍了整个帝京。

        和着鼓点,从宫城、皇城到各里坊的大门依次打开,在五鼓渐次停歇的空当,头戴幞头的武侯、坊丁率先走到街上,之后就是官员熙熙攘攘的轩盖,最后才是那黎庶的喧嚣,鼎沸的人声如同巨兽晨起的嘶吼,宣告出不可置疑的威势——

        帝京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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