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室-Chapter 18

江榆看了眼窗外阳光明媚之下的景致，不由有些恍惚。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致与故事，才能让眼前这个老人念念不忘。可即便再多的追忆，也不过是枉然。人总是在追求一些得不到的或者是已然失去的东西，一旦得到，便不懂去珍惜。江榆觉得，眼前这位霍夫曼先生，大概就是这样的人，看似多情，实则薄情。
　　女人回过神，看向面前这个耄耋病弱的老人，神情平静，眼中更是毫无波澜地说：“霍夫曼先生，您找我过来，应该不是为了看一看现在的中国姑娘都长成什么样吧？”江榆冷冷地看向摇椅上的老人之时，霍夫曼也同样在打量她。
　　江榆眉毛挑了挑，嘴角扬上了两分，讥讽又冷漠，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爽。老狐狸可真是老狐狸，怪不得能屹立在欧洲市场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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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并没有将江榆这嘴角的讥讽当回事，默默将目光转向了一旁了布鲁斯，道：“你先出去吧。”布鲁斯大抵是在担心会不会出事，目光犹豫地转向他身侧的女人。江榆面上毫不在意，只听霍夫曼平静地回应道：“没事的，你出去吧。”
　　布鲁斯点了点头，便离开了房间。
　　卡特·霍夫曼咳了数声，每一声都像是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一般，没咳一下，老人的面色便苍白一分。看来，确如Simon查到的那样，眼前的人已是病入膏肓，怪不得，急着把唯一有血缘的柳淮南绑在身边。
　　江榆垂目盘算着，霍夫曼的目光在女人脸上转了一圈后，哑着声音说道：“你这脾气，倒是没有外表那么赏心悦目。”霍夫曼又咳了数下，他的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眼底带着死气，面色如土，脸上的沟壑使得老人看上去更为病态。
　　江榆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鄙人确实不太会说话。”跟容戈呆久了，江榆这讽刺人的本事确实有所提升。女人微微偏头，被立在不远处的玻璃柜吸引了目光。里面摆放着的是一颗硕大的蓝宝石。蓝宝石镶嵌在一条珍珠项链上，每一颗珍珠都透着润泽的光茫，可即便如此，在那颗蓝宝石的光芒之下，所有华丽的装点都显得暗淡无光。
　　“看来每个女人都不能拒绝珠宝的诱惑。”卡特·霍夫曼显然注意到了江榆的目光逐渐偏转、专注。他一向自豪于自己的目光，也就是因为他这慧眼如炬，使得他能造就如今的霍夫曼王国。
　　江榆听见了霍夫曼说得话后，默默将目光转向了老人这边，诚恳地回应道：“确实很美，可惜无福消受。”这样一颗顶级蓝钻，先不去说到底价值几何，这颗蓝钻的传说更是令人望而生畏。江榆是一个惜命的人，自然明白不该碰的不要碰。
　　“确实，你很聪明。”老人不由一叹，这一声叹气中，混杂着浓厚的忧愁感。美丽都是有代价的，上帝赋予其无可比拟的魅力，更让它背上了那些“诅咒”。“不过，这颗宝石，下个礼拜就会被博物馆的人拿走。”说罢，老人又是一叹。
　　“您做得很对。”江榆只信科学，可眼前老人的境地让江榆觉得，这颗宝石恐怕确实是有别样的魔力。
　　霍夫曼自嘲地笑了笑，想他的前半生多么的风光无限，步入中年之后却因为这颗宝石而搞得孤苦无依，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也不知这到底是不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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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打算带走我的外孙？”霍夫曼并没有继续和江榆说其他的话题，终将是把话题扯回到了柳淮南身上。老人的那双眼，带着鹰隼的锐利，直勾勾地看向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江榆点了点头，“我知道，您想把他当作继承人培养，否则您建立的珠宝王国，就要白白送给基金会了，是吧？”
　　霍夫曼已是老态龙钟，可那双眼，浑浊中仍是锐利。“对，所以你带不走他。”老人说完，江榆像是看笑话一般看着霍夫曼。“如果我带不走他，您根本不会让我见他。”江榆缓缓说道：“您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您死后，没有人能再束缚住柳淮南，您让我过来，不过是为了谈条件而已。”
　　如果不是霍夫曼有意让她过来，江榆恐怕找上一年都未必找得到柳淮南在哪里。挪威是霍夫曼的地盘，就连住的地方都是划分过的私人地界，若没有他的允许，恐怕江榆连布鲁斯这条线都难以搭上。老狐狸自然是深思熟虑之后才会有这般计划。或许，在江榆找来之前，老人大抵是想和柳淮南谈条件的，可柳淮南的脾气太硬了，无法，便把主意打到了找的人身上。
　　江榆自然而然就成了这个倒霉蛋。
　　霍夫曼静静地看着江榆的那双眼睛，两方锐利的目光交汇。过了一会儿，老人默然地说了一句：“你很聪明。”
　　“我知道。”江榆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等着霍夫曼的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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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过后，只听老人嘶哑着声音，就像是将绒布撕裂了一般，说：“一直没有告诉他，他母亲还活着，这是我的错……”老人仰躺在摇椅上，目光汇聚在天花板上的一点，“不过，他能那么坚持地去找那些画，是我没有想到的。”
　　霍夫曼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些年我也想找他，可惜他的行踪很难查，还好，我女儿有一幅画在我手里。”
　　江榆冷冷地笑了笑，不作回应。
　　“他的脾气太倔了，就跟他的母亲一样。”霍夫曼的那双蓝色的眼眸之上，就像是被笼罩了一层白色的雾状体一般。他平淡地诉说着他的爱，以及获取爱的手段。“我能给他们数不尽的财富，华丽珍贵的珠宝，让他们无忧无虑生活在上流社会。”大抵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亲情奢侈，爱也是如是。他缓缓闭上眼睛，面上带着闲暇的惬意，似乎是在回味自己的爱。
　　“因为您女儿倔强，所以您把她关在了疯人院数十年，让她成为了真正的疯子？”江榆的脸上是嘲弄与讽刺的神情。霍夫曼的话让她不由泛起了恶心，专制的爱施加在别人身上是那么的理直气壮，就像是自己的爱施舍给别人就是自己的伟大一般。
　　当江榆提到霍夫曼的女儿时，老人闭着双眼倏然睁开，眼中的白雾也遮挡不住这双眼中的锐利，就像是全身竖起了防备的狮子，即便已经年迈，但身上的威压仍是存在。
　　江榆不由将双手背到了身后，然后握紧了拳头，暗暗顶住了这一股威严。女人继续说道：“柳淮南说，他母亲过世了。您让他这十多年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见到了就是分别，您的爱，您的女儿消受不起，柳淮南也消瘦不起。”江榆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她看着眼前的老人，只觉得虚伪又可笑。
　　活该是孤寡无依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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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夫曼并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辩解，在他看来，江榆只是一个不懂感情的小辈，自己自然无需跟她计较。只要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即便所有人都在误解他的“爱”都没有关系。
　　霍夫曼在内心自我感动着，江榆却在心中猜想着眼前这只老狐狸的目的。
　　除了让柳淮南继承他无人继承的珠宝集团，应该还有其他的……江榆在脑中不断过滤Simon昨天晚上找到的资料。卡特·霍夫曼的珠宝王国，为整个北欧提供了大半的珠宝供应，就在上半年，卡特·霍夫曼还在法国的某场拍卖会上用一千万欧元拍下了一块老坑种翡翠原石，蒸蒸日上的王国已然建立，他还缺什么呢？
　　江榆暗自思索了许久，却终究猜不透老人的打算。于是，江榆平静地开口道：“霍夫曼先生，我并不打算再跟您耗费时间，您可以直接说出让柳淮南离开的条件。”江榆觉得自己多思无益，不如退一步，将主动权交到对方手里。
　　老人懒懒地抬起眼皮，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向上的弧度，更是自得：“你那么聪明，都猜不到吗？”
　　江榆笑了笑，“若是那么简单就能让我猜到的话，您这珠宝王国，恐怕就要拱手相让了。”
　　“狂妄。”老人轻哼了一声，目光从窗外转向了江榆这端。“我不知道他究竟会走到哪一步，但是，无论走到哪一步，我都希望最后他能姓回霍夫曼。”
　　“包括柳氏？”江榆眉毛挑了挑，将老人话语里潜藏的意思剖开，晒在了阳光底下。
　　卡特·霍夫曼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老人应答的毫不费力，也丝毫不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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