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室-Chapter 33

柳淮南与江榆同一班飞机回得国，一下飞机便与李茂一起回了奥利弗德。他现在实在没心情去看那些老是给他惹麻烦的人，有着闲工夫，他倒是不如回房间好好睡一觉。
　　柳淮南此刻正打着哈欠，半坐在床上翻看着杂志。李茂穿着家居服盘腿坐在铺着兔绒的地板上，膝盖上枕着电脑，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地也不知写了些什么。柳淮南百无聊赖地看了两眼，随后收回了目光，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你到底在忙什么？”柳淮南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问道。
　　“老板让我把姜氏这几年，被毙掉的项目提案都找出来。”李茂敲键盘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我还想帮你查一下你那父亲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说后一句话的时候，李茂故意放轻了声音，低哑的嗓音透着一股子莫名的低沉。
　　柳淮南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侧颜，唇角微微上扬，眼中染上了微醺的暖意。只听平日里不着调的男人难得放柔了语调，连带着语气里的漫不经心都显得刻意，“江榆的事虽然急，但也不在乎晚这一会儿吧？我那个父亲，现在估计想着怎么让我大哥再次名正言顺地回到公司呢……虽然那位的处事做法，我实在无法苟同，但是他有一点说得对。”
　　李茂转头看向他，只见男人原先嘴角的那一抹温和的笑意变得讥讽起来，垂落在杂志上的目光就像是被染上了一层冰冷的霜。李茂问道：“什么？”
　　“做人，应该有仇必报。”柳淮南冷哼了一声，嘴角的那一抹讥讽又扩大了几分。他嘴里的“那位”，指的是他名义上的外公，再怎么讨厌，他也无法否认自己的身上流着那样一个人的血。自私、冷漠、刻薄、伪善……柳淮南唇边的弧度缓缓落下，这样想来，自己可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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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默默移开目光，他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的文字，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不是你的错，也不关你的事。”就像是担心他在异国他乡遇到危险，然后奋不顾身、失了平日里的冷静独自前往一般，李茂对于柳淮南总有一种特别的冲动，就像是冰封与底下的火种，即便寒冷覆盖，也保持着能再次燃烧的温度。对于李茂这个冷静自持、过往也算是顺风顺水的男人来说，柳淮南就是一个劫难，从此以往，再难摆脱。
　　柳淮南看着距离他不远处的男人那张淡漠的脸，冷硬的脸部线条渐渐柔和起来，眼中的冰霜似乎也被这橙黄的暖光融化。
　　恍惚间，柳淮南突然响起上飞机前江榆与自己的那一番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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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为了你，可是把国内一堆的事情都扔下了，直接飞过来找你，真的是够痴心的。”说罢，她忍不住“啧”了两声。即便江榆此刻戴着宽大的墨镜，柳淮南都能想象出女人双眼中的那种戏谑。
　　柳淮南冷哼了一声，随即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现在的感情生活多么不顺似的。”江榆轻抿了一下唇，正好落入身边男人的眼中。柳淮南轻挑了下眉梢，然后用与江榆相似的语气说了一句：“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难道你来挪威之前还跟人吵架了？”
　　江榆不轻不重地回应了一句：“没有。”
　　“是没吵架，还是感情生活没有不顺？”柳淮南反客为主，二郎腿翘起，一副大爷模样倚着靠背。反正此刻的VIP候机室里也没其他外人，他索性收起了在外头的那么模样。
　　江榆许久没有应声。凭着多年的交情，柳淮南好心提醒了江榆一句：“我前段时间听说，你舅父有点动作。”当江榆的目光幽幽转过来的时候，柳淮南才接着说下去：“别总自以为是，觉得离人远一点，那人就是安全的。”男人的嘴角不由向上翘了几分，连带着深邃的眉目间都染上了靡丽，“江榆，有时候连我都觉得你这个人的心，是真的硬。”
　　柳淮南的话音落下，江榆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略显薄凉的笑意，随后轻声道了一句：“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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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榆垂落目光之时在想些什么，柳淮南不清楚。但就凭着江榆念着两个人的交情还肯来一趟挪威的这份人情，柳淮南还是开口提了一句：“我知道你不想让容戈知道太多往事，那些东西，对你来说是刻骨铭心的伤痕，可对容戈来说，也是尖锐的刀子。”
        聪明如江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与容戈之间相隔的不仅仅是分开的那几年，还有那些过往旧事，如鲠在喉。她从前刻意远离也不过是不想拉他下水，可就如她这般想法，容戈也想将她从水中捞出来。大抵柳淮南说得是对的，对于他们两人而言，太多的隐瞒只会让这如纸一般的关系破碎得更快一些。　　
　　江榆沉默了片刻之后，缓缓说道：“我会好好跟他谈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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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淮南点了点头，然后将话头一转，“那老头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出来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他一直想知道江榆与那位具体的交谈内容，可这一路女人总是把话题岔开，或是敷衍地说一句：到时候他就会知道。
　　可当柳淮南看见江榆唇角显露出的笑意以及双眸之中暗藏的森森冷意，他即便再天真，也绝不会相信，那位费尽心思把他绑走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他继承家业那么简单。
　　而在他接二连三地追问之下，女人先是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坐在他们身后的李茂，然后放柔的声音说：“有李茂在，我其实不应该担心你的。”这意味不明的话使得柳淮南眉头的皱痕更加的深刻。
　　“你这藏着掖着也不怕哪一天憋出毛病来。”柳淮南愤愤说道。
　　江榆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转向他时冷淡地说了一句：“没办法，我怕我现在告诉你，你会恨死我。”江榆的双眼饱含着苍凉与哀伤。她就像是看透了这世间的世态炎凉，却没办法袖手旁观的无可奈何。
　　柳淮南默然地转回头，突然之间，他变得不那么想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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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淮南！”李茂此刻已合上了电脑，瞥眼看到半坐在床上的男人正低头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能让他如此入神。
　　李茂的叫喊让男人回了神。抬眼之时，柳淮南的眼底染上了一层茫然。看着其略显无助的模样，李茂不禁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柳淮南迟疑地摇了摇头，他下意识地不想让李茂之后江榆与他的对话。随后，男人的唇角弯起了一个含着暖意的笑，“我在想，明天又要会昶古跟我那位父亲冷脸对冷脸，真是累得慌。”说罢，他又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懒洋洋地说了一句：“早点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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