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室-Chapter 139

在温礼看向容戈之时，他的瞳孔涣散呆滞，就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当中。容戈安静地等着他的回应，并不打扰。温礼确实需要点时间，该怎么面对这个惨淡的事实。
　　容戈看了眼被他静音的手机，想着不要错过警局里的消息。男人划开界面之时，却瞧见了一条来自江榆的短信，一共也只有八个字：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是朱生豪先生写得情话。
　　容戈心中嗤笑却忍不住想得更多：怕不是脑震荡还没好？突然发这种话……倒像是真离不开我。
　　男人心里百转千回，一边腹诽着江榆这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一边又忍不住高兴。容戈想，大抵真是脑震荡还没好，否则按江榆的那脾性，怎么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是与不是，容戈都没有发消息去问，反而是心里像缓缓涌出了蜜一样。男人脸上的情绪不显，垂目之时，眼睑将眼中笑意掩盖得干干净净，从温礼的视角来看，容戈不过是垂头在看消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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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礼的眼前便如走马灯略过了一般，从他小时候，到成年……杀了人，再到入狱，人生惨淡，少有快乐。后来，温礼又开始想象那些与自己妹妹温谣相依为命的时候，很短暂，却很温馨快乐，是他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开心日子。
　　可逐渐得，男人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差，他的耳旁似乎传来了温谣那稚嫩轻柔的呼喊声：“哥哥……哥哥！哥哥……”嬉笑怒骂皆是小女孩的声音，在他的耳畔一遍一遍的响起，他能想象出温谣喊他“哥哥”之时，脸上各种的小表情，却想象不出自己妹妹若是长大该是何种模样。
　　女生的从小到大的样貌变化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温礼不由慌乱，双手不由握紧成拳，掌心的刺痛让他的神思渐渐回笼，心思一动。他抬眼看向了容戈，沉着声说道：“容队长，我妹妹是怎么死的？”
　　容戈听到了温礼的声音之后便收了手机，轻轻扫了他一眼。不过一眼，就让温礼瞧出点意味深长的意思。“被你所敬仰的‘神’害死的。”容戈说话的声音不咸不淡的，连目光都带着轻飘飘的散漫。可他说得话，无疑是利刃出鞘，透着森冷的寒光。
　　“我找到了一些……应该是你感兴趣的东西。”容戈将自己拍到的那一页纸，放大给温礼看，上头红色加粗的“遗体捐赠”四个字，清楚分明。相比之下，“温谣”二字，甚为潦草。
　　这把利刃一点一点刺入温礼的心脏，搅得他痛苦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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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戈面无表情，似是就在称述一个案板上写着的与两人都无关的事情，冷漠沉静。但其那天生的嘴角微微上翘的弧度，在此刻不见踪影。温礼像是魔怔了一般，目光盯着容戈的嘴一开一合，男人冷静沉稳的嗓音，在此刻宛若魔音穿耳：“你妹妹的遗体被制成了标本，送到了医学研究院。你想过吗？那具冰冷的尸体，最后会是何种模样？”
　　“你是不是在想，只是同名同姓？”容戈的一声冷冷的嗤笑，将温礼心里所构造的泡沫戳破。
　　容戈说这些话，其实也是一种诓骗。对于捐赠的遗体，每个医学院的学生、研究人员都是怀着诚恳的心去面对的。他们赤诚、感恩地面对着已毫无生命体征的“人”，感谢他们无私的付出，为人类的医学事业做出贡献。那些不知情的人，都没有任何的过错，他们，也不过是这个骗局当中的一环。那些冰冷的尸体，他们是否是资源签下捐赠书的，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生前是何种模样，过着怎样的人生，没有人知道，便没有人在意。
　　他们就像是一粒尘埃，悄无声息地落入黑暗一片的深渊之中。恶鬼哀嚎，泥泞缠身。
　　任何违背于本身做出的决定，都是对其生命的漠视与冷漠，即便所谓的结局是高尚的。
　　温礼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唇瓣两相开合，嗡嗡呓语。容戈看着温礼那一脸的慌张与不可置信，只能依稀听到男人颤着声说：“不会的，我妹妹不会的……怎么可能……我妹妹就是被刘锈那个人渣拐走的……怎么可能……”
　　容戈将身子往后靠了靠，目光冷淡地朝着温礼扫了一眼，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带着讥讽与不屑。他的一只脚搭在了另外一只脚上，眉梢轻轻挑了两分，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近似冷漠的矜贵。
　　“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吗？”容戈冷笑了一声后，间温礼的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又继续说道：“刘锈亦或者是徐朝弈，不过都是他们的弃子而已。你的‘神’要舍弃他们，所以选择了你，让你动手，让你手沾血腥，而他们却仍是干干净净的。”
　　“温礼，你做了屠夫手里的屠刀，却还觉得那些人是你的救世主吗？”说罢之时，容戈冷嗤了一声，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沉默。
　　温礼听着容戈对他说的话，听着那些冷嘲热讽如同利刃一般将他刺得千疮百孔。温礼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挖了出来，他如同向往着海水，却被暴露在阳光底下曝晒的搁浅的鱼一般。在那一瞬间，所有的痛苦、折磨、悲伤破土而出，那令人窒息的感觉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容戈默然地看着温礼神情的一度转变，直到最后，男人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似乎透过他，能看见那个他心心念念，并为止付出一切的人。
　　“哥哥……哥哥~”
　　目光所至，皆是苍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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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礼的沉默就像是所有的一切，崩于硝烟散尽之时。容戈看着坐在离他不远处的那个男人，温礼的嘴唇嗡动了几下，似是在轻唸一个名字，双眼无神却蓄满了泪水。在两相无声之际，容戈能听见不轻不重的细微的呼吸声，看见温礼的脸上，留下了两行泪。有泪无声的人，大抵才是伤心到了极致的人。
　　容戈觉得，自己此行的目的就要达成了。
　　“哭有用吗？你在这里，还能去把那些人杀个干净吗？”容戈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指，语气轻慢。
　　不过两秒，温礼抬手拂去了脸上的泪，“领头的人，他们叫他‘玛门’……还有一个总是带着黑色兜帽的男人，我听见手下的人管他叫‘秋先生’……还有，应该还有一个人，但是我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他们之中的人，因为他们提到他的时候，语气都不太好，就像是……在说一个背叛者。”
　　“叫什么？”
　　“利维坦。”
　　听到这些名字的时候，容戈不可抑制地笑了一下，声音里带了一点冷嗤。都是一些恶魔的名字，温礼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把他们当成“神”的？侍奉恶魔，却成了“神”的忠仆，当真有趣。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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