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长辈的忠告

章华台的侧殿中，阳泉君芈宸果然将此事告知给了太子安国君，安国君很高兴自己的嫡子能有此见识，不过他还是要谦虚谦虚的。

        “澈儿自幼聪慧，寡人知道，但阳泉君也不要太过夸赞了，以免那孩子生了娇纵之气，反而不美，”安国君跪坐在上首处，脸上笑的什么似的，但嘴上还是如此道。

        “王上英明，澈儿也确实还小，他能说到如此地步，也确实是不错了，不过到底是孩子，考虑的不全面也是有的，”随即，他顺着这个话题提出了要派使者去燕国游说燕王姬喜与秦国结盟一事。

        “燕王确实愚蠢，倘若他答应了此事，那么赵国便会疲于应付燕国的大军而无力侵扰我大秦，只要拖到明年这个时候，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安国君点了点头，赞同了他的想法。

        “王上英明，”阳泉君芈宸行了一礼，恭敬道。

        “嗯，”安国君脸上笑意更甚，他虽然还没正式即位为秦王，但这称呼就是听着舒服。

        “对了，不久前子楚也跟寡人说到过这个策略，倒是与阳泉君你刚才提出来的相差无几呢，”安国君突然想起来了。

        “是吗？那子楚跟澈儿还真不愧是兄弟，就连这对敌计策，都心有灵犀啊，”阳泉君芈宸听到这儿，不由得笑了笑，仿佛不经意间说了一句。

        “……”，可这话听到安国君耳朵里，却产生了其他的意味，他对比着子楚与澈儿的计策，发现子楚的当然更完善，甚至阳泉君提出的后续，子楚都说了出来。

        自己的继任者有能力，本来是件好事，可不知怎么的，这么一对比之后，安国君反而起了疑心。

        若说自己的嫡子是因为年纪小，接触少，说的不全面这很正常，那么质赵八年，远在邯郸，刚回来不久的子楚，又是如何将朝堂内外的消息分析的头头是道呢？

        安国君不由得想到了子楚平日里常提的客卿，吕不韦，对方虽然是个商人，但好像也是个有才之人，子楚还曾多次进言夸赞过的，可这次却只字未提对方，仿佛要将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

        这本是吕不韦示意子楚做的，为的就是功劳，但他也没想白做工，只是告诉子楚待到事成之后再提他的名字不迟。

        说到底，吕不韦这是在做两手准备，如果此计可行，那么秦国平安度过这段日子，他和子楚都有功，可万一，也不能不考虑万一，毕竟他是商人，习惯留后路，所以他才留了一手。

        但安国君可不知道对方这许多的打算，如今他已经起了疑心，甚至更进一步的怀疑到子楚为何会与他的嫡子言论如此相同，虽然两兄弟同在宫里，子楚与他的澈儿关系也很好，但也绝对不像阳泉君说的那样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

        那么他是否可以假设，子楚有可能对自己的兄弟做了什么，由此延伸的话，那他这个当父王的，身边是否也有他的耳目呢？

        这么一想，安国君的脸色就有点阴晴不定了，而一旁只凭三言两语就挑动对方敏感神经的阳泉君芈宸却是一脸淡定。

        他与太子安国君共事多年，对方优柔寡断的性格，他早就知道的很，甚至托姐姐华阳夫人的福，子楚先他一步跟安国君说了计策的事他也一清二楚。

        今日他也是故意掐着对方离开后的时机这才过来跟安国君谈话的，为的，便是引起他的猜忌之心，如今看来，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而后续果然也如阳泉君芈宸设想的那样，派使臣与燕国结盟一事，安国君全权交给了他，至于子楚那边，安国君不过勉励一番罢了。

        阳泉君芈宸得偿所愿，于是信心满满开始准备了，但他也没忘了自己对小嬴政的许诺，当然，其实是对赵国暗地里的谋划，不过这用不着跟小嬴政说穿，他毕竟是个孩子。

        听姐姐华阳夫人说，小嬴政就快学习骑射了，故而这次前去，他特地准备了两把弩，以及锐箭数支。

        其中一把当然是给小嬴政的，而另一把，是给赢澈的，他虽有心悸之症，不能长时间骑射，但他的箭术一点都不差。

        何况在阳泉君芈宸看来，只要是男人，那就没有不喜欢精美武器的，就连魏王宠爱的龙阳君不也一样是剑术好手吗？

        当然，重点不是这个，而也确实如他所料的那样，两个孩子喜欢他带去的礼物，而且听闻他要兑现承诺时，小嬴政高兴的什么似的，当然，他还有些懊恼，自己为何之前没有准备好给自己朋友，燕国公子丹的信件，他立刻准备去书房，但赢澈却叫住了。

        “政儿，记得用帛书，那个比较轻，也不容易被发现，”他提醒了一句。

        “小公子，你不用着急，此事还需要过段时间才能进行，在此期间，你大可以放心书写给你朋友的信件，”阳泉君芈宸也贴心的补充了一句。

        “可我等不及想跟丹说点什么了，”小嬴政却心急的很，转身跑向了书房，赢澈示意长离赶紧跟上，后者听命而行。

        彼时，房间里便只剩下阳泉君芈宸与赢澈了，两人相对跪坐，赢澈膝盖上放着他带来的新的弩。

        只见这弩，颜色黑红相间，还在侧身位置刻着精美的凤纹，曲柄勾弦无一不是最好的材料制作的，精致的同时又带着兵器特有的凌厉之感，尤其是和一旁的箭一同使用时，更是如此。

        “舅舅，我和政儿都很喜欢你送的礼物，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吧，”赢澈摸着膝盖上的弩，看向了对方。

        “这算不了什么，”阳泉君芈宸却笑着摆了摆手。

        “只是我觉得，不太合适。”赢澈下一句话，却让他愣住了。

        “什么？”阳泉君芈宸不解。

        “我倒也罢了，用不了真正的弓，但政儿即将学武，我认为他需要的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轻易驾驭的弩，而应该是真正的长弓，以磨炼技巧，”赢澈很认真的跟他谈这个问题。

        “不久前，蒙恬也跟我谈过这个问题，他说政儿如果勤学苦练，将来无论是用佩剑还是弓箭，都是一把好手，”他又补充了一句。

        “他也许说的没错，但站位一定是错的，”阳泉君芈宸笑了笑。

        “何解？”这下换成赢澈不解了。

        “蒙恬是从培养将士的角度看问题的，而我不同，在我看来，政儿需要的不是勤学苦练才能掌握的长弓，而是能够轻易置人于死地，却需要谨慎使用的弩。”阳泉君芈宸正色道。

        “澈儿，弩为何物？你还记得吗？”他指了指他膝盖上的弩，看着他问道。

        “弩者，怒也，而执弩，便要……”赢澈似乎有些明白了。

        “便要治怒，”阳泉君芈宸把话接了下去。

        “政儿将来的位置不会是将军，这也就意味着，他用不着亲自动手杀人，但他掌握的权柄却仍然可以轻易置人于死地，就好比这弩与长弓的区别。”

        “对于身居高位者来说，学会控制情绪比学会杀人技更为重要，因为旁人的生死，他们往往一言便能决断之。”

        “可偏偏世事无常，又不可能轻易决断，所以学会掌握这其中的度，才是最难的。”阳泉君芈宸语重心长的传授着经验。

        “舅舅，但弩一旦用的不当，很容易伤到自己和旁人的，我只是担心政儿还太小，驾驭不住它的力量，”赢澈低头摸了摸膝盖上的弩，修长的手指在弓弦上滑动，他有些忧心忡忡。

        “所以这就需要作为师父的你帮助他，在那之前，约束他，教导他，让他信任你，尊敬你，就算将来他可以驾驭这股力量了，也不会减少对你的感激，只有这样，最后的局面才会是双赢，澈儿，你明白吗？”阳泉君芈宸一语双关道。

        “当然，我明白，”，赢澈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他知道，这是要他扶持对方的同时保全自己，这跟赢澈的最终理想不冲突，所以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点了点头。

        阳泉君芈宸见状，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容，虽然看孩子清澈的眼眸他就知道对方并没有完全领会他的意思，但他也没有再说下去了。

        一来他不愿给他太多压力，二来，保全秦国的楚系势力的担子，也不该现在就压在这孩子身上，他还能干呢，何况还有姐姐华阳夫人在，三来呢，如今王权与楚系势力之间也并无什么冲突，很是没必要现在就开始杞人忧天。

        他们两个就此达成一致后，默契的不在提及此事，而是闲话一些家常，不久后，小嬴政带着写好的帛书回来了，并交给了阳泉君，请他务必要送到朋友丹手中，后者欣然应允，与他们再度寒暄几句后，离开了这里。

        他返回了自己府上，并将这帛书打开看了一遍，如他预料的一样，内容没什么稀奇的，可小嬴政稚嫩的字却让他有些犯难，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仿造。

        在他计划里，这些内容可以全部保留，然后送去赵国给燕国公子丹看，但这其中需要添点东西才能达到目的，至于添什么，他早就胸有成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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